北美的武侠人生

昨夜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提剑背弓,狂啸北方。醒来,身边只有个空酒瓶。
正文

小村遗梦-----老店(原创

(2009-08-10 04:54:18) 下一个

村遗梦-----老店(原创)
小的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长大后能拥有一口自己的锅,想吃什么就做什么。这个梦想陪我渡过了许多个饥饿得夜晚。我夜里醒来,总是有种要吃东西的冲动,但是等到冲到冰箱前,面对实实在在的各式食物的时候,我突然没有了食欲,我彻底醒了,那不过是一个梦罢了。我需要的只是一杯水而已。
记得在饥饿难熬的年代,父亲很坚定的把我送到离家乡二百多里外的一个小镇。我至今不太很清楚父亲当时的举动的原因。我只是听到奶奶夜里悄声说:“店儿可以让他们去负责,哪有买牛不喂草的。”父亲咳嗽了几声,说:“店儿会去吗?他可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下面的话我就不清楚了。只觉得炉子里散发着烤红薯的香味。母亲递进了我被窝一个烤红薯。我和父亲早上赶了几个小时的山路,搭上了一辆汽车。我至今记得早上给我吃了个煮鸡蛋。我说过要吃煎的,奶奶脸无表情的一言不语,好像我们家的门神一样严肃。母亲在厕所里迟迟不出来。父亲喊了声走了,就抱起我。我很少让人抱,有点受宠若惊的脸上发烧。出了村口,父亲放下了我,递给了我一个烤红薯,说:“路上吃的玩。”就拉了我的手,一片片踩倒了路上带着潮气的绿草。我确实吃饱了。但是又不敢违父亲的意,勉强咬了口红薯。味道不象是以往那么甜了。我们在一条柏油路前停下了。我知道这是离我们家很远的地方了。以前去亲戚家也上过这条柏油路。一辆公车停在我们面前。父亲把我抱上去。司机和父亲相识,问:“这是儿子吗?”父亲答道:“这是大的,小的在家里。”司机恍然大悟似的笑道:“噢,这么大了。接着又问我:”去城里高兴不?“我看了父亲一言。父亲没说什么。我只看到父亲额头的皱纹突然间又挤出了一条。车上零零碎碎上来几个人。别的我也记不清了。只是记得有个小胖子拿着一串红红的糖葫芦。那红色红的诡异。我决不会吃那种吓人的东西的。我咽了一下口水。口水在我口腔里汹涌了整个车程。我真想阻止小胖子继续吃那怪异的东西。但是我,我在座位上扭来扭去。车在一个繁华的小镇边上停了。所谓的繁华,就是有很多人在走来走去,商贩象是赶集似的一堆堆的。有一家卖萝卜丸子汤的生意摊子前挤满了干净蓝布褂的男男女女。丸子在锅里漂着漂着,仿佛是鱼一般,就被一个大手般的漏斗勺子一个个逮住。碗里早已放了香菜和调料,丸子骨溜溜进了碗,紧接着就是一大勺子汤压下来,好像那一勺汤就把碗里不安分的丸子镇住了,端到座前,人们就赶快往嘴里塞,生怕丸子又跳起来般。父亲经过萝卜丸子时,也咽了口水。尽管不明显,但是我确实看到父亲喉结的起伏。坐了一路的车,肚子已经开始空了。何况父亲早上没有吃鸡蛋。两个鸡蛋全进了我的肚子。父亲拉着我的手,一直不提吃饭的事情。我也只能绷了脸,两步并作一步的赶着父亲的脚步。终於走出了那片商贩和罪恶的丸子香味。“店儿,你喜欢这儿吗?”我瞪大眼睛看父亲。这话不象是从父亲嘴里说出来的。父亲一天到晚就是些睡觉,吃饭,别闹,回家的话。这句话好像是广播剧里的。父亲进了城,也说话洋气了。我想。我们已经停在了一家瓦房前。大门居然是两块完整的木板,还上了黑漆。上面的两个铁门栓足有一斤,卖废铁的话,值一毛钱。父亲突然把我抱起来,走近门,说:“店儿,敲敲门。”父亲的举动让我感觉了一种不寻常。我怯生生的敲敲门。很小的声音。父亲用大手啪啪拍了几下门板。“来了,来了”一个响亮的女人声音传来。我第一感觉就是,她一定吃过饭了。门开了,一张白面馍似的脸伸了出来。一看就有食欲想咬下去。“你们怎么来了,怎么不打个招呼,也好去接你们”白面馍笑开了,象是我在邻居家见过的祢罗佛。“我正好有空,就过来了。”父亲笑的很烂。“你还真能,跟你说过一次,就找来了。”白面馍把我们带进院子,又进了屋子。我视线被父亲抚摸我头的手挡住了。只是隐约觉得头上被树枝刷了一下,就看见了一件干净的砖房。我们进了屋子。一张大红色的桌子很骄傲的摆在屋子靠窗户的地方。其它的摆设就好象是衬托般围绕在大红桌子周围。父亲把我放下来。我象是被一只抓了很久,刚松开的小鸟般,迷迷糊糊的看着我的周围。“这是店儿吧?”白面馍一张大脸凑近了我,笑的好像是奶奶捡到鸡蛋时的样子。“已经五岁了,啥事也不懂,就知道吃”父亲说着一成不变的关于我的话语。“好呀,这么小的孩子,过几年就什么也忘了”白面馍用手抚摸我的背,我感觉到完全不同与父亲的手,很多肉。“你们吃过饭了吗?”白面馍仰起头问父亲。父亲个子很高。“几点了,我就知道赶路了”父亲明显在撒谎。我经过熙熙攘攘萝卜丸子摊前,也猜的出是午饭时间了。“一点多了,我给你们弄点吃的吧”白面馍说。“不用了,不用了,早饭吃的很饱”父亲虚伪的表情,让我很难忘。“你不吃,小孩也要吃啊,坐得吧,中午包的饺子,可是就剩了没几个,给你们烙几张饼吧”白面馍脸上的表情很微妙,很难懂。“够了,几个饺子就够了”父亲说话时,我又看到了父亲喉结的起伏。饺子对我们是很遥远的事情。大概有七八个月远吧。“就十几个,别说你了,他都不够”白面馍用手指了我一下。“再给你们弄个鸡蛋汤”白面馍家一定有十几只鸡,你看她说鸡蛋时,轻松自在的表情,和奶奶说吃鸡蛋时,下蛋似的表情,完全不一样。父亲没有继续憋紧脸再说什么。白面馍已经出了屋子。没几分钟,就传来了久违的面饼香味。我心里就象是被点燃了一串麻鞭,霹雳扒拉的炸个不停。我愿意为这顿饭付出一切。我想父亲也一定是捏紧了手,骂着娘。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我肯定这等待不短于我对年饭的一年的等待。“出来吃吧,外面凉快”,那声音就象是除夕夜里奶奶的抑扬顿挫的“过年了”了一样让人激动。白面馍在外面摆了张小桌子。桌子上摆着慢慢一盆子的烙饼,一盆子的鸡蛋汤,足足放了三个鸡蛋。“弄这么多,早说别忙了别忙了”父亲脸上堆起的皱纹,让我明白这话的假。“你们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我给店儿收拾收拾床”白面馍很有分寸的躲开了尴尬的我和父亲。我对后面收拾床的话,没有反应过来。父亲脸上闪过一丝忧愁。“吃吧,店儿”父亲把我抱到凳子上。我接过父亲的一张饼就塞进嘴里。那饼足有白面馍脸那么大。那是我至今拿在手里最大的一张饼。家里吃烙饼的时候,我总是一个等边三角形,份量和我那个一岁半的弟弟一样。我把饼翻来复去总舍不得咬下去。弟弟的饼吃到一半时就推开了,我梦想着那半拉饼会落在我嘴里,但是母亲的大口一张,饼就象掉进了火灶里一般。她咬都没咬,我觉得很可惜,那么一张好饼,母亲居然不咀嚼不品味道。奶奶一张饼可以咀嚼整整一个下午。或许更久。因为我见到奶奶第二天,嘴里还在嚼。那样吃饼才对。现在,我和父亲,一盆子的烙饼,那是一种该枪毙似的奢侈。要是奶奶来吃,会吃上整整一年的。我头都不敢抬,生怕父亲会把饼撕去一块。其实我担忧是多余的。盆子里的父亲就是一张张数也要数二三十下。“店儿,喝点汤,别噎着!”父亲端给我一碗鸡蛋汤。那碗大的盛的下我的脑袋。蛋花是我见到的最大最多的。我嘴凑上去一大口,那是我今生最大的一口鸡蛋汤,象是家里喝凉水一样的豪爽。一股芝麻香油的香味灌进了我的肠子。我好像是生锈的机器灌进了一股润滑油,又开始轰轰轰的运转开来了。眼泪差点流了出来。那位白面馍阿姨一定是位劳动模范。那时候,在我的印象里,最好的人就是劳动模范。大饼在我手里一圈圈的变小。我嚼着满嘴的香甜,抬头看父亲。我惊呆了。父亲居然左右手各执一张饼,左咬一口,右咬一口,把头低下,象是牛喝水一样在蛋花汤表面支溜声,整整一大碗汤,就象是退潮般,下去一大截。父亲看看我,又拿起一张饼递给我,想说什么,但是饼塞满了嘴巴,说不出话来。我想起了家里奶奶总是唠叨“别把店儿撑坏了,他人小肚子小”。我就一直以为他们低估了我的饭量。其实锅里也从来没有剩下什么。母亲做饭总是刚刚好的量,最多也就是有点锅底。奶奶每到这个时候就唠叨:干吗还剩个锅底,没人吃了。其实我和爸爸,都虎视眈眈的瞧着锅里的底。可现在,父亲想把我撑坏了,居然又给我一张大饼。我接过饼又埋头吃起来。父亲依然左右开攻。“下面居然还有饺子”父亲含糊不清的说。我抬头,看见了厚厚烙饼下的几个园咕咕的饺子,象是金元宝一样饱满诱人。“店儿,吃饺子,把饼先撂下”父亲拿锅盖盛了饺子放在我面前。我抬头看父亲,确定饺子是给我的。“吃饺子,店儿,先吃饺子”父亲鼓励的眼神。“我拿起一个饺子,整个塞进嘴里。饺子太大,我嘴几乎都被撑圆了,根本无法咀嚼。”慢慢嚼,店儿,一口一口的吃“父亲根本就是在说他自己。他的嘴里也是撑的满满的,很用力的一点点蠕动。”喝口汤,喝口汤“父亲端起碗凑在我嘴边。汤把饺子整个带进了我的小小的肚子里。整整一盆的烙饼和满满一盆的鸡蛋汤,我们几乎在十分钟就干掉了。父亲很臭屁的在盆里剩了三张饼。白面馍”恰好“收拾完出来。”吃好了,吃饱了吧?“白面馍瞅了瞅盆子。”饱了饱了“父亲傻呵呵的笑。”干吗剩两张呢,吃了吧,就两张了,还剩下了“白面馍过来收拾碗筷说。”真的吃不下了,本来害怕剩下,就可劲吃,实在吃不下了“父亲脸上装出了为了吃不下那两张饼遗憾的表情。”店儿也吃饱了?“白面馍阿姨看着我,脸上完全不同于看父亲时心不在焉的表情。我看了一眼父亲,这种吃没吃饱的问题,一向是父母回答的,我不敢冒然回答。记得一次一个邻居来我家串门,问我午饭吃得饱不饱,我回答:”半饱“,奶奶狠狠的敲了我的头说,”小小年纪吃得比你爹还多,长大一定是个吃货!“邻居后来把这个作为笑话讲了很久。每一次,我母亲在外面听到这个笑话,就回来骂我。有时候还扔给我半截烤胡萝卜,说”吃吧,吃个全饱“。我吓的躲在一旁,看着地下黑呼呼的胡萝卜。现在,我自然也不敢回答这样的问题。”他吃好了吃好了。“父亲抚摸着我的头说。我这才觉得胃开始憋的难受。”那进去睡一会儿吧,休息一下好赶路呀“白面馍把盆子叠起来。”我来吧,我来洗“父亲去夺白面馍手里的盆子。”不用了不用了,你们歇着吧“白面馍去了厨房。父亲把我抱进了屋子。这是我有生被抱过最多的一天。。父亲把我放在床上,拉过了一张花被子,”说“店儿,睡吧,睡吧,路上累了。”我闭上了眼睛,才感觉真的累了,只是不知道是因为走路还是吃那顿饭的缘故。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父亲我记得是出去了。因为我隐约听到门咣当一声关上的声音。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感觉父亲在摇动我,“店儿,店儿,醒醒,醒醒”我睁开眼睛。父亲一脸的皱纹很奇怪的皱在一块,很尴尬的表情,就象是以前丢了钱时的表情。“店儿,这是你的文津阿姨”父亲拉过白面馍。白面馍笑得很用劲。”她是,她是你的,你的“父亲在努力思考着这个简单的问题。”姑姑“白面馍笑着接过父亲的话。”是姑姑,姑姑“父亲擦了下额头的汗水。”以后习惯了再说“白面馍拍了下父亲的衣袖说。”爹要去办点事情,你先在这里呆几天,过个十天半月,爹就来接你“父亲说话很温和,我觉得就象是奶奶抓鸡时对鸡说话的语调。我没有说话。我一向是服从父母的安排。“他很乖的”父亲笑着对白面馍说。“那你爹就走了,过一段时间再来接你”白面馍抚摸我的背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喜欢摸我的背,而父亲喜欢摸我的头。“就不来接你了”白面馍半开玩笑的说。“会来接的会来接的”父亲急忙纠正道。白面馍看到我惊讶的表情,笑笑说:”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慢慢就习惯了。“走的时候,白面馍阿姨拉着我的手,我感觉到手上蕴含的食物的充足。我也开始相信手可以看命运的事情。因为父亲的干枯大手一看就是劳碌命。白面馍给父亲提出一袋不知道什么东西。父亲脸上很不快的把袋子丢在地上。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的反抗表情。”好了好了,麻烦你跑一趟了“白面馍脸上显出了心不在焉的样子。父亲坚硬的走出了院子,只听到啪啪啪啪父亲的狠狠的脚步声远去。接着就是白面馍把我领进了厨房。倒了一盆水,递给我一块毛巾,很温和的说:”店儿,会不会洗脸呀“我点点头。把水往脸上抹。水到了脸上,我才真正清醒,父亲真的走了。父亲不是去邻居家,不是下地,不是去集上卖鸡蛋,而是实实在在的走了。我心里一下子开始空旷起来。那不是烙饼可以填满的空旷。是一种大峡谷般的空旷,那用烙饼和饺子填满是不可能的。”店儿喜欢新衣服吗?“白面馍那么亲切,但是又是那么遥远。白面馍把我领进刚才睡觉的屋子。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天蓝色童装,上面我记得花花绿绿绣着些鸭子老鼠之类的东西。我换下了补丁拼凑成的衣服。”好不好看“白面馍阿姨把我领到镜子前。我一直觉得我的脸色和那套亮丽的衣服很不搭。还有我那锅盖头。”店儿要去看小鸟吗?“白面馍阿姨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快,尽管我一句话也没说过。白面馍阿姨拿进来一个铁笼子,里面关了一只黄色的小鸟,唧唧的跳来跳去,比我在家里院子见过的漂亮多了。我蹲下来,脸上不由显出了惊讶的表情。白面馍阿姨笑了。“店儿喜欢小鸟吗?‘我点点头。”小鸟和店儿玩好吗“我又点点头。白面馍阿姨笑得更快活了。那笑容绝对是吃饱后,才能散发出来的笑容。我在家里是很少见过的。母亲总是瞪了双眼,奶奶总是眯缝了眼睛,哀怨从眼缝里流出来。父亲总是一幅呆板的表情。今天我算是见过父亲表情最丰富多彩的一天。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我才确定父亲不会回来了。白面馍阿姨给我熬了小米粥,炒了菜。我吃得很少。不知道为什么,完全没有了对饭菜的冲动。我没有任何悲伤,但是好像一种力量在左右着我,那是完全强大于食欲的力量,它第一次把我的强烈食欲打败。”我就知道中午吃太多了。小孩子撑到了。“白面馍阿姨自言自语。吃完晚饭,白面馍阿姨打开了一个黑白电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电视。里面居然有人在动,那小小的盒子里居然盛的下那么多的人。我在电视旁都呆了。趴在上面左右看,还跑到后面去看。”店儿,这是电视机,好玩不?“白面馍阿姨笑着说。她为什么总是笑,母亲总是不笑。我暂时忘记了想事情。什么节目我忘记了,我只记得时间过的很快,我是被抱上床的。眼睛睁开时,已经天亮了。白面馍阿姨给我洗脸,刷牙。我盯着牙刷很久,它就是一个小的鞋刷子吗!白面馍阿姨带我出去买了菜。我对这段的记忆很恍惚。只是听到很多人在说:”这是你的儿子吧?”白面馍阿姨很有力的回答,“是,刚接过来”我就被勾了魂似的跟着她满街游荡。午饭很丰盛。父亲在的话,他会激动的哭出来的。但是父亲不在。我吃得不多。我忘记了菜是什么。只是记得白面馍阿姨给我盛的大碗我剩下了小半碗。“你还吃得真少,不象是你爹,吃饭和抢似的!”白面馍阿姨的话不是讲给我听得,倒象是自言自语。整一天,我呆在屋子里看着小鸟,我透过窗户看到院子,那样干净整齐,但是就象是我看到的电视画面一样,遥远。接下来的日子和那天差不多。后来我干脆电视也不看了,夜一到,就躲在屋子里看着小鸟。白面馍阿姨很奇怪的在窗户上望着我。有时候还故意拉高了音调说:“店儿,快看动画片”我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是动画片,我躺在床上没有回声。“店儿哭了吗?”白面馍阿姨摸着我的脸问。我的脸上干干的,什么也没有。白面馍阿姨又说:“是害羞吧!”她马上又摇摇头。我隐约听到奶奶喊“吃货”声音。母亲哀怨的嚼饭的声音。父亲拉门栓的声音。真的,是拉门栓的声音。父亲真的进了院子。我飞奔出屋子。父亲眼睛一阵湿润。我没有哭,只是搂紧了父亲。我已经在这里将近一个月了。我觉得好像只是一夜的功夫,因为中间的过程我根本就是恍恍惚惚。父亲用力抚摸我的头。“他不吃不喝吓坏我了”白面馍阿姨表情惊讶的很夸张。父亲说:“我要把他接回去!”说的很坚定。“我说,孩子太大了,不好养熟了。”白面馍阿姨叹气说。“我其实隐瞒了一件事情,他有天生心脏病”父亲说到这里时,很肯定的看着白面馍阿姨。“那你怎么不早说,多亏没处出感情,要是有了感情,我这不是自己找麻烦吗?”白面馍阿姨语调明显开始强硬起来。“我也没要你给的东西,这是二十斤粮票,算是他的饭钱!”父亲从怀里掏出了油腻花花绿绿的一堆东西。白面馍阿姨假意推了几下,就装进口袋。说:“没想到,他小小年纪,不说不哈的,还挺重感情的”。“我也舍不得呀,好了,我走了”父亲提议要把衣服留下。白面馍阿姨说,留下也没人穿,就给他得了,他的衣服我也早就扔了。
我又回到了黑呼呼的老屋。我的肚子也随着进屋子的一刻开始饿了。奶奶还是爱理不理的说:“回来了,享福了吧!”我没理她。母亲一样给我一根烤胡萝卜。我接过来就狼吞虎咽起来。“还是老样子,饿狼似的!”奶奶唠叨。饥饿又伴我过了无数个夜晚。我的梦想依然是想有口做饭的锅。
我对白面馍阿姨的记忆也仅仅限於了和父亲一起吃饭的那一段。后来都模糊不清了。后来我上了大学,成了村里唯一一名大学生。当时大学生简直就是天之骄子。学校管吃,管住,管分配。进了大学门,也就意味着脱离苦海,进了天堂。工作以后,父亲一直躲避着见我。我请他很多次进城住住,他都摆摆手,说“你高兴就得了,爹活得挺好。”母亲进了城,总是战战兢兢的。一进门,就开始帮我收拾家,大扫除。吃饭的时候,也是躲起来吃。吃完抢着洗碗。我爱人本来想叫声妈,母亲也象躲老虎似的跑开了。经过几次后,母亲也很少来了。我爱人说我们家的人好像很害怕我。我无语,奶奶曾经要求过我每个月给她点零花钱。我就一个月捎回去三十快给她。其实她都给了我那个抗锄头的弟弟。奶奶死的时候,抬出屋子的时候,按理我们要下跪的。父亲扶住了我说:“店儿,别下跪了,你奶奶说了,她死后,不要你跪,她受不起。”我那个弟弟后来娶媳妇要问我借几千快钱,父亲一个耳光打得他倒在地上。我扭头就走了。我有许多事情不明白。父亲后来给我来了封信,信上说:店儿,你是个弃儿,因为有天生心脏病。因为我和你娘当时一直没有生养,就把你抱回来。但是后来有了你弟弟,我们就对你少照顾。你命好,心脏病也好了,人也飞出农门了,这是你的福气。爹替你高兴。爹娘不用你养,你自己好就好,你不欠我们什么。信哗啦啦在地上被风吹着跑,我呆在那里,无语。父母每年会叫弟弟捎点家乡的特产。弟弟前前后后叫哥叫得很勤。我每次回去,爹娘还是躲着我。我走的时候,总是见一个身影站在屋后土陂上,不知道是不是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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