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去年秋天的一个下午,我刚把车从修理厂取回来,在办公室楼下找到停车位,付了钱,回到办公室,却看到Girija发来的一个大暴风警报的邮件,以为十个joke,就扔到dustbin没有理会,还回了个邮件comment: This is serious! 没几分钟,Kwafo过来问我大风要来了,我怎么还这么镇静,不走。一分钟内收拾好东西,连跑带颠跑到车边,关上门,感到车身被风吹得左右摇晃,夹在惊慌失措的车流中逃回了家,却结果是虚惊一场。
今天晚上6:30左右,隔壁办公室被我称为la fille sans domicile的Awa,因为她从来都是比我早来,比我晚走,竟然关门回家。我吃惊地问她怎么可以abandon我,她更吃惊地问:你难道不知道学生们在Belvedere附近闹事吗?Belvedere是首都突尼斯城的一个中心点。我没有听说,但还是在一分钟内收拾好东西,去停车场开车回家。平时6:30左右,街上车山车海,今天好像少了一半的车,不知道是因为交通管制还是当地人都吓得早早回家了。
这种让人心慌的危机不是第一次出现了。2005年儿子还在当地的美国学校上学时,就听说当地或外国来的extremists要炸美国使馆。因为美国学校是美国使馆和当地合办的,而且就在美国使馆对面,吓得我们让司机人不离车,严防有人搞破坏。2007年新年后我们从美国休假高高兴兴地回来,下飞机回家的路上发现大大小小的警察关卡,很是吃惊。过来几天得知是在突尼斯城南部发现了一群从阿尔及利亚来的极端分子,设了据点,拥有武器。虽然已经被警察全盘端了窝,但是因为怕有余党茶余,就在全国范围内加强警戒。2009年初,突然有了该国总统去世,其夫人和其家族在执政的谣传,因为局势不清,吓得大家纷纷去当地最大的超市家乐福买水、买吃的,做好备战准备,结果是虚惊一场,他老人家活得比谁都健康。也在2009年,因为国内新疆的局势动荡,激怒了阿拉伯世界的总兄弟们,传出了要杀中国人的谣传,网上更是满是消息。在平时锻炼的public sports center也看不到常见的三个舞枪弄剑的中国小伙,赶紧上当地中国使馆的网站,什么也没有看到,给当地的中国使馆打电话,说是平安无事。问为什么这么多的谣传,甚至听说其他阿拉伯国家的中国人都收到当地使馆的通知。答曰:那你就告诉你其他几个同事让他们也小心点。心里那个感激呀,觉得真是中国使馆为中国人民。自己乖乖地把从车上的中国红和毛主席像章永久地取了下来,把门上的对联和福字取了下来,行使低调,说自己是韩国或日本人。过了几个月,看看没有什么动静,又开始锻炼,看到那几个中国小伙在操场上舞枪弄剑,问他们前一阵去了哪里;曰是使馆早就通知他们,不让他们外出。我这头不停地抽冷气,不知道怎么得罪使馆了这么重要的事根本不通知我,即使打了电话追问,还是留一手。是否我在上次招待会上吃得太多了,特别是豆腐?还是我拿免费书拿的手软?作人失败呀!
这些事都是生活工作中的一些小插曲,给平淡的日子来点小辣椒。但是这次的这些示威活动似乎是突尼斯人动真格了。去年12 月17日大姐神经兮兮地在网上问我没事吧?我莫名奇妙地回答没事,挺好的,她说放心了。原来是首都西南部200公里的一个叫Sidi Bouzid的城市一个失去父母、又要抚养一双弟妹的大学毕业生在无照经营水果,被当地的‘城管’(或警察)没收了作案工具,一时感到绝望,就在市中心点火自焚了。当地民众不干了,纷纷到警察局抗议、示威和游行,和警察发生了冲突,于是有人开了枪,于是更多的人死亡,于是波及到更多的城市,特别是离首都和海边较远的内陆城市,于是终于到了首都。据说今晚突尼斯市也有学生示威,而且政府关了所有的大、中、小学。
闹事是些什么人?都是失业的大学生和研究生和其他一些不知名的人。突尼斯有很多大学和专科学校,高等教育十分普及,也相对而言比较便宜。我的cleaner Arbia的儿子就有maitrise(相当于本科学历),但是就是没有工作,十个典型的啃老族。主要原因是当地的经济十分不景气,大都政府管制,而且主要集中在几个大家族手中,特别是总统的老婆娘家,因为苛刻的条件,很难吸引外族来当地,普通人很难有就业机会。突尼斯可能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几个没有麦当劳和肯德基的国家。其次是突尼斯作为法国的前殖民地一直以法国作为第一语言,老一辈的人大都会法语,而且讲得、写得很标准。但是为了改变某些东西,大概是为了向其他阿拉伯国家靠拢吧,某些年前政府决定改阿拉伯语为第一语言。于是全部的教材都改成了阿拉伯语,所有的政府文件都以阿拉伯语为主,特别是中小学阶段,到了大学就改回法语了。但是有些方面是完全西方的,很难完全转换成阿拉伯语,比如accounting standards。另一个问题是,当地的阿拉伯语不是标准的,而是突尼斯方言,就象大家都说汉语,但是到了山东就成了山东国语了。所以标准阿拉伯语对很多当地人都是一个大的challenge。同时法语的势力一时半会儿还难以消除,所以当地是阿、法混用。
比如我们某年去最南边据说是北非最大的一个岛Jerba(好事之人可以上网google一下这个岛,大有故事)玩,去参观当地一个犹太人的故居。两个看门的警察不讲法语,看着我们的证件用阿拉伯语讨论,中间不停地说peuple, people(人民),我听了立即说oui, oui。吓得他们两个互看,打量我,最后给我们放了行。在这种教育体制下,年轻的一代可谓实在语言上给毁了:他们的阿拉伯语差得一塌糊涂,法语差得一塌糊涂,学的其他语言如英语、意大利语更是一塌糊涂。有很多年轻的小伙、小姑娘在我们单位工作,作临时秘书或助理之类的,英语不知所云,法语不知所云。所以就算他们有很高的学历,其中的水分是多的可以用来洗衣服的。
非常同情当地的年轻人,这可是为数不多的针对政府的示威,而不是针对外国人(抢走了他们的工作)。突尼斯政府说这是极端分子在作怪,真相只有他们明白。前些日子,新浪网上说美国政府就此召见突尼斯驻美大使,表示强烈的不满;今天新浪说突尼斯政府召见了美国驻突大大使,对他们干涉内政表示强烈不满,还配了一副美大使的照片。想到上个周末我们还在一起跑步,挺shy的一个人,就觉得好笑。
从2003年到如今,非行在突尼斯是临时的,本来指望去年年底Cote d’Ivoire的大选可以平定当地的局势,非行好早点搬回Abidjan的老巢去。但是12 月5日我们从韩国回突尼斯的路上听说科特迪瓦的一个当选总统和一个现任总统在同一天宣誓就职,这个国家一下拥有了两个总统,顿时就陷入混乱。UN维和部队的身影不时出现在BBC,CNN上,当选总统和他的党徒被困在Abidjan的一家旅馆,由UN保护着;在任总统掌握着军队,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大有电影‘Hotel Rwanda”的架势。只是希望UN部队可以坚持住。因为此等局势,只是希望突尼斯平安无事,pray for the health of Mr. President。
中国人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Mob的力量永远不可低估,在一个crowd里,人往往会不自觉地追随,思潮和情绪完全会被crowd所左右,随着其而波动。1989年春天胡耀邦去世时,我正好在北京,有一天做完调研神出鬼没地决定去天安门广场,正好碰上学生游行几年胡,大家高举旗帜,喊着口号。我不觉泪流满面,跟着队伍走了好远。曾经看到一本书上说非洲刚果金的一群军人进入丛林中的一个小village扫荡,村里的男人都被迫出去打猎。到了日落十分,男人们一个个空手而归。一个胆大的告诉军人们今天晚上没有肉吃。军人气急败坏地说,那就吃你吧。于是乎就把这个人开膛破肚了。军人们一发不可收拾,吃了村里的大部分人。
刚来突尼斯时,有一次我因为不熟悉路开车闯入一群刚看完足球赛的人权中,感到了人民群众的声势浩大,惊得心惊胆战的,若非路边都是警察,骑马的、拿棍的,我早就弃车而逃了。从此知道了为社会每次有足球赛,就会有大批警察,就会封路。早上出了家门,发现路对面的警察局由原来和旁边居民一致的白色围墙变成了天蓝色的,十分显眼,不知是extremists在夜黑风高的晚上搞的破坏,还是警察生怕mob不知道他们而主动改的。
不知道这次危机十分很快就会过去,据说自突尼斯独立以后只有在1987年发生过一次小事故。来突尼斯快7年了,已经把这里当成半个家。不知道一旦真的发生什么该怎么办。2005年科特迪瓦发生了一次针对白人的大暴乱,很多白人家都被破门而入,一抢而空,来不急逃走的女人受辱。一个曾在黑非洲工作过的中国官员说,危机来临之计,他只来得急带走一部相机和一些细软。我不知道是否开始收拾细软。
突尼斯是个国家机器至上的国家,没有人权,没有人敢议论他们的领导。随人宪章说是总统只有两届任期,但是遗憾的是没有别的竞选人has been as good as 他老人家,所以他只好被迫当了一届又一届,2010年当选是据说支持率是more than 99%。西方国家因为突尼斯在压制人权的同时也压制伊斯兰极端分子,所以对这个国家的所为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不知西方国家将怎样介入?突尼斯是否会变成第二个伊拉克?
明天是否打电话问问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