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革岁月回忆
文革岁月回忆之一-----资本主义的尾巴是什么样的
很小的时候,记得是1973年的1秋天, 我到我舅舅家串门子。正好碰上一群人说是要要开批斗会。年幼的我不谙世事,一听说开批斗会,便觉得很好玩。而舅舅说,小孩子家,去什么去,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而我却借去矛房的机会溜了出去。便溜进了大队院内,却意外地发现,我姥爷和村里几个人,正跪在主席台前。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不同的物什,放在我姥爷面前的是我最喜爱的莴苣。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子。我不知所措的和无意识的走到了姥爷的身边,这时候有一个戴红箍箍的朝我姥爷喊,别想吃“资本主义的草” 。我蒙了。接着“投机倒把”、“割掉资本主义的尾巴” ,“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的口号批头而来。我回到家后,发现一群“红卫兵” 正在屋后翻天覆地的改造着那片种了十几棵莴苣的小块地。莴苣们都成了烂碎碎的草了。就是这烂的莴苣,经过姥姥的清洗,又成了好几顿美味,当然是红卫兵走了之后的事。
第二天,我问老师,老师说“为么子要‘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呢?社会主义的草长得茂茂盛盛,可以作为绿肥,沤了肥田。资本主义的苗虽然也可以长出庄稼,结出果实,但结的果实是有毒的,吃了会中毒死人。老农有句谚语,说禾苗有及时栽入地里,‘一天嫩,二天老,三天就成草’。资本主义的苗成了草,连肥田都没用。”老师的讲解通俗易懂。
在后来,来了工宣队,说要割资本主义尾巴,每家每户都要割。锯树、砍竹子,杀鸡,宰鹅。有一个出了五服的叔叔说,这下子鸡屁股都没得抠了。原来,“柴米油盐酱醋茶” 都是从鸡屁股里抠出来的。过了一会,他跑去见工宣队的头头,说,“毛主席说“一唱雄鸡天下白”, 我们怎么也要留几只鸡来响应毛主席的好召吧。把资本主义的尾巴都给割了,还拿什么来唱天下白呀?”头头,说“好,那就留几只公鸡吧”。 那个叔叔郁闷了很久。不明白的是,过了一阵子,又有小鸡出来了,原来资本主义尾巴割得并不彻底,呵呵。
又过了十几年,资本主义的尾巴遍地都是了
文革岁月回忆之二-----破四旧和家谱
又是一个难忘的夜晚,我躺在一个有了十几个洞的破席子上,席子是用高粱稞皮编织而成的,躺在上面,凉凉的,夏天,特舒服,反正现在的沙发席梦丝再好,也没有那个感觉。突然间,人声鼎沸,我急忙问姥姥,又发生什么事了。姥姥说,还不是那一伙红卫兵,又不知要抄谁的家呢。正说着,有个苍老的声音传进来,“我们家的家谱不是你们说的旧思想、旧文化、旧习俗、旧传统,只是些写满了人名的破玩意儿,你们也要抄?”姥姥还没有全听完,就起身走进了屋子里,过了一会,先出来看看有没有人,然后就朝屋子里挥挥手,姥爷报着一个用草纸包好的不大不小的纸包走了出来。姥爷走到院子里东南角的白薯(就是地瓜)窖子面前,然后就打着灯笼,溜到了窖子里面。原来姥爷是藏那个纸包。是什么宝贝让姥姥他们这么珍惜呢?原来那是我老爷家的家谱。
过了很多年后,每逢过年祭祖的时候,我看到那本已不成样子,范着黄色的家谱,思绪就回到了那个夜晚。
文革岁月回忆之三-看姥爷怎么做蓑衣
记得有一年的三月份,(那个时候的气候比现在冷很多。冬天的河冰结的有近一尺的厚,经常溜冰的,现在不行了。) 吃完了晚饭,姥爷闩上大门(其实是堂屋门) ,劈了几块碎柴火,点了起来,屋子里顿时暖和起来。姥爷就这火苗,搓了搓手,搬出织蓑凳,又从东屋里搬出一大捆丝茅草(一种是用青色的干丝茅草,也叫蓑草,姥爷他们称之为龙须草)。我问老爷,“这是干什么用的?”。姥爷说,“有没有记得,在夏天下雨的时候,我们披在身上的是什么东西呀” 。我说“是蓑衣呀” 。“对,今晚,我就来织它” ,姥爷边说,边用两张三角架支起织蓑凳,然后把二三尺长的丝茅草贴紧在凳子身上,便开始了织蓑。只见姥爷用左手撮起一把丝茅草,右手依顺序将一对对悬吊的绳砣(就是象编钟一样的东西用细麻绳吊挂在凳两侧的绳砣) 抛过来甩过去地将细麻绳缠绕在蓑草上,如此循环往复。姥爷编织边讲话,“现在的光景啊,很不容易哩,学大寨、劈山造田的时候,把这个都快砍光了。好不容易给上面讲通了,不再砍了。别小看这玩意,可以卖给供销社,一件草蓑可卖1毛多呢?”只见姥爷有时会停下来,整一整不熨贴的地方,还不停的把毛刺剔掉,或抻抻领、扯扯袖,紧绳线,虽忙得很,却是有条不紊。耳旁,一阵“窸窸”的磨擦声,那是柔软的丝茅草在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地拼接中发出的,还有“咯咯”的碰撞声,还不时的吐几口茶水到上面。我问,“姥爷,你为啥吐茶水到上面啊?”,姥爷说,“奥,这样会滑溜些。”随着一撮撮蓑草被许许多多道道绳线紧缠实绕后被细密拼叠、连接起来,才一个半时辰,一件中规合矩、像模像样的蓑衣就织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