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丁根茂的愤怒
下午二点钟,丁根茂挑着一双谷筐,谷筐里各放丁鹰与丁夏,来到曾非常熟悉,现在倍感陌生与畏惧的丈人家。一跨进门,双膝一曲,下跪在岳父母前:
“爸,妈,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仙霞”
“原来好好的,你一回来就走上了绝路,老实告诉我们,你是怎么欺侮她的”,丈人与丈母厉声责问,任丁根茂跪在那。
“具体原因上午我与钢铁讲了”, 丁根茂豁出去了,只能坚持自己所看到与发现的,别无它法。
“混账!”,丈人跳起来,手指丁根茂,“我女儿决不会有这样的事,你污蔑我死了的女儿,今天你不说清楚别想回去!”
坐在旁边小凳子上的丁鹰与丁夏见平时和蔼可亲的外公突然凶得可怕,吓得哭了起来,贝标金看了看年幼的外孙外孙女,黑得吓人的脸稍微缓和了些。
丁根茂站了起来,他也很恼火,这次回来他没有做任何过份的事,他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妻子会突然走这条路。也许妻子已不爱他了,也许只是对他无信心,不知道这次随他去遥远的云南,今后夫妻关系会如何发展,如果到时翻起旧账对她不好,在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的云南,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如不去,丁根茂知道了她与方有庆这件事,如何有理由找借口向丈夫拒绝呀,就是不爱丁根茂了要离开他,当时社会还没有离婚这一说,况且贝仙霞与娘家又是极爱面子,这条路万万行不通,思前想后,找不到一条可走的路,在临行前一夜,百般无奈之下,喝下了那瓶毒药。
这也许是当时贝仙霞喝毒药时真正的心情,也是一个符合逻辑的解释,但是这样的解释必需要立足在岳父母承认贝仙霞与方有庆有暧昧关系这点上,而岳父母就是死不承认这点。
这正是妻子娘家的难言之处,也是他们死守的一条底线。如果他们承认了女儿与方有庆的暧昧关系,那么在当时的社会里,这是件很严重的原则性错误,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将得不到社会舆论的同情与支持,就是发生自杀这样的命案,人们最多给予的也只是惋惜,娘家就是有万分的痛惜与愤怒,也是理亏讲不响,不光女儿的死是白死了,今后娘家还要忍受别人在背后的指指点点。悲剧发生后,贝仙霞的父母只要把前因后果许多事串起来想一想,结论就不言自明,但是他们不要这样的结论,他们要守住这条底线。
但如果丁根茂承认了这条底线,自己再也不能合理解释妻子为何要走这条绝路,唯一可作解释的就是贝仙霞受到了夫家的欺侮,忍无可忍喝下了那瓶毒药。如果这样,丁根茂要对妻子的死负责,承担起今后发生的一切后果。
这是个对立的无法调和的矛盾,所以丁根茂站了起来,口气也变硬了:
“你们怎会不知道?你们还让方有庆在你们家宿过夜,不但不反对他,阻止这件事的再次发生,还待他为客人,你们也是有责任的”
“休得在此胡说!”,贝钢铁大喝一声,丈母娘接下去说,“仙霞的后背有一块乌青,你当晚打了她”
“我们吵都没吵,我又怎么会打她?”,丁根茂争辩,“我没有看到这样的乌青,如有,也是当晚放她上门板,人们抬她去医院途中碰的”
“你不要狡辩,我要你为我姐的死偿命”, 贝钢铁阴着脸,恶狠狠地说。他的语气象是在威胁,又象是当真的,只要他想做,他是有这样的能力。
目的不同,言语不合,双方象争斗的公鸡,已斗出了血腥味。为了全身而退,也为了不使关系再进一步恶化下去,丁根茂挑起丁鹰与丁夏,回家去了。后来听贝钢铁说,当时如不看在这一对外孙女身上,当场就有丁根茂的好看。
丁根茂回家后,很是恼火,他何时受过这样的恐吓与委屈。在单位里,他自持有一手好技术,能解决别人解决不了的难题,很受同事们的欢迎拥护,在名誉上,他来自于光荣之家,家庭很受浦阳江畔一带的尊敬,所以一直很自豪,感觉很优越,今天突然受到这般的鸟气,也可称是这等的侮辱,如何释怀得了。
丁根茂拿起酒杯一口喝到底。自从妻子死后,他天天以酒当饭来麻醉自己以解除心头的压力与痛苦。这几天来如同生活在梦里,混混噩噩地不知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只有酒精带来的那片刻的刺激与过后的迷糊,才让他感到一丝的欢乐与兴奋,觉得自己又活了。尽管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实际上是个脆弱的人,只有靠肆意放纵自己的哀怨来支撑自己。这放纵哀怨的结果,就是渐渐地被酒精陶虚了自己的身体。
然今天这口气实难以咽下,这次从云南回来后,他自觉没做什么对不起贝仙霞的事,而作为父母亲没有看顾好自己的女儿,现在出了事反过来要叫他一人全部承担,如何不让他觉得窝火。但纵有冲天的怨气怒火,这把火绝不可直接冲向妻子的娘家,只可对他的仇人,方有庆,这万恶之源,这罪魁祸首发。
他原也是个有头脑的人,知道一些事只可暗灭不可掀扬,对方有庆这人他就是抱这种态度,尽管恨得想剜他的肉挖他的心,丁根茂还是没有碰他。一碰他什么老底都兜出来了,妻子与他的暧昧关系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一任众乡邻的闲言碎语。比如昨晚他站在方有庆的窗外,考虑到这点,硬硬地压制住自己,没有扣动手枪的扳机。
昨晚他是摸黑去了方有庆所在的学校,手握带回来的五四手枪,躲在他寝室窗下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想到他玷污妻子的样子,几次描准了要扣动扳机,可预知到由此带来的后果,还是强忍住了。
但这次受到岳父母家如此的威逼,已无路可走,也忍无可忍,于是当天中午就出去约好了刚从云南三线工程探亲回来的一战友,陈利高,一起去学校,抓方有庆出来扔粪坑,一是为死去的妻子复仇,二是为受辱的丈夫雪恨,三是对丈人家的威逼表示强烈的不满与反击。
丁根茂与陈利高二人,当天下午在学校里抓住方有庆,押至离贝标金家不远的马路边公共厕所处,抬起来把方有庆从开口处扔下了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