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手天使

生命中的缺口,仿若我们背上的一根刺,时时提醒我们谦卑,要懂得怜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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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之梦(三)

(2006-10-20 14:47:54) 下一个

                                                                        音乐盛典

        午后,我们到达了BAYREUTH城。
       
波扬迫不急待地洗澡,更衣。然后我们步行前往BAYREUTH歌剧院。一路寂静无比,除了在酒店见到服务生外,全城似乎空无一人。波扬告诉我周末的德国就是这样。
       
大约二十分钟后,波扬捏紧我的手,放缓脚步,说了一声:到了。一条两百多米长的林荫大道出现在我们面前,沿着山坡缓缓上升,直伸到坡顶的歌剧院。
       
人们出现了。三三两两着盛装的男女,沿着林荫大道一步一步向歌剧院攀去。男士穿着后摆长及膝盖的燕尾服,打着精致的领结,女士穿着拖地的晚礼服,挽着高高的发髻。他们一定是乘坐酒店的专车到这儿,然后徒步走上山坡。我忽然明白波扬此刻一定是怀着藏民前往布达拉宫朝圣的心情。
       
林荫大道旁的草地上,一位着传统苏格兰格呢裙,鲜红长统袜的中年男士昂首阔步地散着步。歌剧院门前的空地上,人们静静地站着,仰头望着这座建于一百三十多年前却依旧一尘不染的剧院。
       
瓦格纳为适当演出<<尼伯龙根的指环>>,亲自设计和指挥建造了这座新式剧院。它很简单,全部的设计都是为了获得最佳的剧情效果,没有任何无用的装饰。因为简单,它更显圣洁。

        <<尼伯龙根的指环>> 长达十四个多小时,分成四个部分,需要四天演出,间隔两个休息日。整部歌剧情节错落复杂,用音乐布满了暗示与伏笔,感人泪下,一气呵成,堪称音乐史上的绝笔。
       
波扬为了让我不错过任何细节,每晚为我朗诵台词,又将我从睡意朦胧中推醒,让我重复故事情节。
       
<<指环>>是万能的神与邪恶的魔争夺权力与满足贪欲的战争,最终人类的爱战胜了一切。当布仑希尔德骑着骏马,跃入焚烧她的情人--英雄齐格弗里德的尸体的火焰中,熊熊烈火无止无境地燃起,烧毁了神宫与魔域,只剩下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我为<<指环>>中绝对得似乎宿命的爱情深深打动。情人心里那圣洁的不顾一切地燃烧的激情,只能是为了爱,为爱而生,为爱而死。
       
一次次灯光骤然亮起,如潮的掌声响起。原来,我只是一名看客,看你的爱与恨,血与泪,看你的一生只是万神之王贪婪之念的一个受了诅咒的插曲。
       
我的一生呢?这个牵着我的手,引我到剧院草地上去的男人,他是谁呢?

        静静地坐在草地上,喝一点水。看着穿戴整齐的人们从竹篮里拿出桌布,优雅地铺在草地上,点亮蜡烛,摆好高脚杯,起开葡萄酒瓶,还有面包,CHEESE和餐刀。多么和平,温柔。我笑了。  

                                                                    历史的沉重

        瓦格纳博物馆位於BAYREUTH城南部,是一座两层楼的石头建筑,由BAVARIA国王路德维系二世(LudwigII)出资,始建于1872年,1874年完工后,瓦格纳一家人入住。
       
走过一段林荫道,来到博物馆的正门前,正中央立着路德维系二世的头像雕塑。这位热爱音乐的年轻国王曾为瓦格纳的歌剧散尽千金,被母亲无数次的斥责,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Bayreuth歌剧节。
       
绕过雕塑和花坛,走进博物馆。贯通两层楼的开阔的大厅里,最引入注目的是一架钢琴,它来自纽约,是瓦格纳从1876年第一届歌剧节得来的礼物,而后,瓦格纳的岳父钢琴大师李斯特曾弹奏过它。大厅正对面的双扇门通向一个圆形的音乐厅,音乐厅里,除了面对后花园的一扇大窗外,顶天立地的大书架覆盖着所有的墙壁,收藏着瓦格纳的两千五百册藏书。坐在音乐厅中央的椅子上,静静地聆听一段瓦格纳的歌剧,岁月不再有痕迹。
       
地下室与二楼的展厅里,除了家具、雕塑、古董外,还展出着丰富的油画、照片、信笺与笔记。光线不很充足的房间里,那退色的油画、照片和发黄的毛边信纸背后,多少天才的幽灵在游荡?
       
一张黑白照片上,一个年轻的美国士兵坐在李斯特弹过的钢琴前,打着胜利的手势,面容英俊而严肃,令我想起猫王Elvis的经典黑白照。他的背后,墙坍壁塌。1945年,落在后院的一枚炸弹,炸塌了这座建筑的后部。
       
室内变得越来越紧迫,无声的寂静中仿佛回响着钢琴声,叹息声,战机轰鸣声,炸弹呼啸声...

        挣脱出来吧,跳进阳光里。
       
坐在后花园树荫下的草地上,发现博物馆的东面还有一栋房子。问波扬:那栋房子为什么不开放呢?
       
波扬诡异地望了我一眼,说:那是客房,从1936年起,希特勒曾数次作客那里。
       
我仿佛被落人花园的那枚炸弹击中,不能言语。
       
波扬拉我起来,说:来,这里还有一个秘密。
       
花园里有一个喷水池,还有一个不大的花坛,然后就是草地和树木了。
       
波扬拉我来到那个花坛前,花木中央,一个土包,一块砖头大小的石头上写着:Richard Wagner 1813--1883。
       
波扬说:下面葬着瓦格纳和他的妻子康斯玛。

        这已是太多,生与死,爱与恨,天才与魔鬼,游荡的幽灵们发出最美好的乐音和最丑陋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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