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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雄莫辨蝶中谍

(2012-11-16 13:22:51) 下一个

 

南太井蛙

 

   

    女扮男装的花木兰是为了从军,祝英台是为了爱情,报国抑或殉情,都是伟大与高尚使然。到了二十世纪六年代,居然出了一个易性装扮的「反串角色」,也许他也是为了国家利益,但直至他在法国被捕以及後来老死巴黎,始终未得到「有关方面」的追认与褒奖,或者曾经有过,只是你我不知道而已

    唱京戏的时佩璞,是个刺探情报的间谍,当然他更是一个最出色的绝佳演员,因为他居然能在漫长的十八年里,巧妙地令驻华法国使馆职员丈夫布尔西科深信不疑,他是个害羞柔弱而美丽的中国女孩,甚至还「生」了一个中法混血儿

    欺骗与坚持,是间谍的不二法门,欺骗是为了拓展更广的政治空间,而坚持是为了建构属性,并且避免任务中所建构的空间被敌方识破与瓦解。

    时佩璞的欺骗与坚持,功力之深湛超强,火候拿捏之恰到好处,足以载入谍报史。

    一九六四年,北京。布尔西科在法国驻华使馆的耶诞晚会上邂逅美少年时佩璞。

    不久後在天安门广场,时佩璞向满脑袋拉丁人浪漫狂想的布尔西科,讲述了梁祝的故事这个才二十岁的法国青年,被祝英台女扮男装追求梁山伯,两人殉情双双化蝶的故事所深深感动。

    一九六五年三月,在北京的春寒中,时佩璞向布尔西科表白,自己原是女儿身!当晚在外交公寓里,「她」向他献出了「第一次」,奇妙绝顶的是居然可见「落红」!

    年底,时佩璞羞答答地告诉法国情人,自己「怀孕」了。而伯斯考特也奉命调离了中国

    一九七三年,北京。布尔西科与时佩璞重逢,一个名叫「时度度」的七岁大的混血儿,已经会叫布尔西科「爸爸」了。

    一九七七年至一九七九年,布尔西科在法国驻蒙古使馆工作,多次往返乌兰巴托与北京之间,与时佩璞「母子」相会。

    一九八二年,布尔西科把时佩璞「母子」接到巴黎团聚。

    次年,布尔西科与时佩璞双双被巴黎警方逮捕,以「间谍罪」检控,在法庭上布尔西科才知道相爱十八年的伴侣原来是个男人。

    貌似洋人的时度度向警方透露,自己原是个被母亲卖掉的维吾尔族小孩。

    在布尔西科爱上时佩璞後不久,便开始向情人提供情报。他总共向时某传递了五百余份法国情报。他不承认叛国,理由是中法并非处於战争状态。

    他美丽的「妻子」也不承认自己是中国间谍。

    九八六年五月,两人分别被判六年徙刑。稍後获法国总统密特朗特赦。

    时佩璞学过法文,又是个京剧演员,文革中曾和戏剧界名伶赵荣琛、王吟秋、梅葆玖、张君秋等成为「牛棚」难友

    後来时某突然被从二团专政队从「牛棚」接出,一步登天入住京城新鲜胡同一座大宅门,乃北洋政府外交总长顾某的旧居,佩备当时少见的冰箱、电视等设备。未几自动消失,故旧皆被告知此人已「出国」。

    时佩璞之所以被选中从事特殊使命,可能是因为具备了「引君入 」的主要条件:他精通法语,又擅京剧,唇红齿皓女性化,都是针对法使馆工作人员布尔西科的。布尔西科喜欢中国文化和京剧,且有双性恋倾向,除了读书时与室友闹过同性恋,後来曾与一个名叫亨利的男子同居

    在这样一张精心编织的罗网面前,年轻的布尔西科,注定了要开始这个毁掉自己一生的悲剧。他被时某残酷地利用与欺骗,尝试过自杀。

    时佩璞死前数月曾致电布尔西科,这个男人对那个男人再度表白:「我仍然爱你!」却依然没有为自己对他的欺骗与伤害,表示道歉。

    当「前妻」於二零零年六月三十日病逝的消息传来,布尔西科表示绝不原谅这个欺骗了他而又毫无悔意的人。

    一九九五年时佩璞曾以「巴黎市政府专员」身份重返北京,从事引资活动。人们持他的名片造访巴黎市政府,答案竟是「查无此人」。巴黎和法国侨界也没有人认识时佩璞。

    他活著,却仿佛人间蒸发,而且一直没有披露任何事实与细节,对一个本可以炒作并待价而沽的黄金题材,时佩璞选择了把它带进坟墓。这是惟一值得我尊重他的地方,因为这不仅是间谍为换取生存下去必须恪守的律条,也可以被理解为他没有再度伤害布尔西科的最後补偿。

    为此我愿意相信,他和他之间也许确实曾有真爱!?

     关於两人间谍疑云背後交织著情感变异的神秘故事,一个床笫间坚持了十八年的惊天大骗局,巳被改编成舞台剧与电影。我亦看过尊龙主演的「蝴蝶君」,总觉得他冷傲有馀,婉约不足,性格里阴柔的暗面,内藏的心机、吊诡与阴谋,未能尽数刻划。事後一想觉得也难怪这些编导、演员,时佩璞作为一个跨越冷战与後冷战时代的人物,在抽象的「敌人」难以定位的今天,面临重新分配与争夺新世界的急剧变化,隐藏著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在没有揭开打造训练此人以及布阵设局的全部真相之前,任何诠释都不具权威性,都可能只是猜测而已。

    今日之国际世界秩序出现既全球化又本土化的双重倾向,知识体系也在重组。在为某种目的攫取秘密禁忌资讯的过程中,引诱与威逼,仍然通过性与金钱实行之。间谍在权力游戏政治经济的搏奕间,迅速化为符号工具,而昔敌今友、昔友今敌的新局面更令他们强烈需要确认自已的身份和忠贞,力避背叛和惩罚。

    时佩璞之死使这个离奇的间谍故事再一次被重温述说,其实对於他或布尔西科而言,从相爱、坐牢直到离开人世,都由不得自己,开始注定了结局。

    理由很简单,既然选择不再光明正大,就永远走不出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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