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剧本： 新 冠 何 冠 （六）

30，晨。内。钟明明住的House内。  人物：钟明明，方姐。

钟明明站在窗前，隔着玻璃，她看到一轮红日冉冉升起，这壮美的朝日，在溶化钟明明冰冷的心。

钟明明的手机响了，是方姐打来的电话……

钟明明：哎方姐……好的好的。

钟明明点关了电话，去茶几的盒子里拿出一个口罩戴上，对着手机整理了一下头发。

方姐在门外说了句“我来了”，就开了门，端了一个托盘进门。方姐也戴着口罩。

方姐：早餐来了。看看吃什么？

钟明明打开托盘里的四个保温盒，一个是酒酿煮蛋，一个是热豆包，一个是豉汁排骨  ，一个是蒸胡萝卜。

方姐：两个是你婆婆做的，两个是我做的。

钟明明眼含感激地看着方姐。

方姐：昨天睡得怎么样啊？

钟明明：别提多好了。

方姐：太好了，等你出了月子，我带你在我的农场转转。

钟明明：后天我就满月了，我儿子也满月了。

方姐：你呀，前一段时间身体亏得太厉害了，我给你重新补做一个月子。

钟明明：你真是我的亲姐姐。

方姐：那你趁热吃，我就撤了，咱俩微信聊。

钟明明：微聊。

 

31，日。外。钟明明住的House前。     人物：钟明明，吴晓晖，吴妈和宝宝。

吴晓晖开着他的绿色的Van，载着吴妈，来到钟明明住的House前的停车位上，车停后，吴晓晖先下了车，戴好口罩，然后，他打开后车门，从座位上搬下婴儿车载提篮，吴妈戴着口罩从另一边的后车门下车，吴晓晖提篮走在前，吴妈跟在后，他们朝钟明明住的House走来。

吴妈上前按了按门铃，等了一小会儿，没动静，她又按了按门铃，吴晓晖的手机响了，吴晓晖赶快接听电话……

（画外音）

钟明明：我不是告诉你了别来嘛，你们怎么还是来了呀？！

吴晓晖：我和妈都想来看看你。

（画外音）

钟明明：我在方姐这儿都挺好的，你们放心吧。好了，快回去吧。

吴晓晖：我们把宝宝也带过来了。

钟明明一阵沉默。

吴妈：明明，都是我考虑不周，我们不应该把你一人搁在外面。现在，家里已经给你收拾好了房间，我们来接你回家。

钟明明还是沉默不语。

这时，方姐戴着口罩从自家出来，向这边走来，她边走边打招呼……

方姐：是吴晓晖吗？

吴晓晖一看是方姐，立刻提着篮子向方姐走去，隔着两米，他们都站住。

吴晓晖：方姐，我和我妈带着宝宝来看明明。

方姐看了一眼明明住的House，大门紧紧地关着，吴妈干站在那里。她向吴妈走过去。依然是距离两米之外停下。

方姐：您好吴太太，我是明明的好朋友，我叫方智慧。

吴妈（欲行又止地）：哎呀，小方呀，多谢你收留了我们家明明。

方姐：不用谢，我这儿地方大，对明明隔离养病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吴妈：明明在你这儿多打搅啊，我们已经给明明腾出地方了，她回家隔离养病是一样方便的。

方姐（笑道）：您看我这儿（用手指着四周围）这么大，明明就是出来呼吸新鲜空气、遛弯活动，也都是非常方便的。再说，您家里老老少少的，都是重点保护人群，明明回去了，不光有传染你们的可能，而且也大大地限制了你们的活动范围，一定会让大家都不方便的。明明在我这儿你们就放心吧，等她真的痊愈了，完全健康了，我一分钟都不多留她，她还有儿子等她呢，您说是不是？！

吴妈：哎呀，这真是太谢谢你了，你真是太善解人意、太善良仁义啦。

方姐：天挺冷的，要不你们到我家坐会儿？

吴晓晖（赶忙接过话茬儿）：不了方姐，你看现在是特殊时期，最好不串门。方姐，那就拜托你好好照顾明明了。

方姐：放心吧你们，明明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我一定把她照顾好。嗯……我看你们也别进明明的房间了，特殊时期、特殊情况，你们觉得呢？

吴妈（面露难色）：小方呀，你看我刚才敲明明的房门，她也不给我开，她一定是在生我们的气了，请你跟她讲讲，我们……唉，我们实在是……

方姐：吴太太，您的心思我都明白，我会开导她的，先让她好好养养身体，她现在挺虚弱的。

吴妈赶紧掏兜，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打加币……

吴妈：小方呀，明明在这里住，不能再让你花钱啦。

方姐（笑着说）：您看我这是农场，吃的全是自家产的东西，粮食、蔬菜、肉、蛋根本不用花钱，而且还是新鲜的。您把钱收好，给孙子买奶粉、买diaper。

吴妈感动得眼眶都湿了。

方姐：天挺冷的，我看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吴晓晖：孩子我都带来了，想让明明看一眼。

方姐：哎呀，你也真是实心眼，在家里跟明明视频，随时都可以看，干嘛大老远的还把孩子带出来呀。现在是什么时候，出门就有危险，你们真的快走吧，我也不多留你们了。

吴晓晖：明明根本就不理我，哪还会跟我视频呀。

方姐：是这样啊，回头我劝劝她，啊，你们放心走吧。

吴晓晖提着婴儿篮，不情愿地把婴儿篮放上车，吴妈也一步一回头地看着钟明明住的House，House的大门始终紧紧地关闭着。等他们终于上了车，车缓缓地启动，慢慢开出农场的小路，方姐才收回目光，径直走到钟明明的House 前，拿钥匙开了锁，轻轻推开门，钟明明就在门后站着呢，原来钟明明一直通过猫眼在看外面的情况。

 

32，日。内。钟明明的house内。   人物：钟明明，方姐。

方姐开了门进屋。钟明明默不作声地走到壁炉旁的沙发上坐下来，她低着头、垂着眼，双手在膝盖上不安地摆弄。

方姐：还生他们的气呢？！

钟明明不说话。

方姐：他们大老远地跑来，这行动就是向你赔礼道歉来了。你婆婆这么大年纪了，能这么做，已经不容易了。

钟明明叹了一口气。

方姐（笑了笑）：饿了吧，我给你端鸡汤去。

方姐转身走出门去。钟明明垂下双手，渐渐抬起头来，她看着壁炉里电子火苗“忽悠忽悠”地燃烧着，双眼湿润了。眼泪流在两腮上，滴落胸襟前。钟明明拿出手机，点开，手机屏上是儿子的相片……

 

33， 日。外。多伦多高速公路上。  人物：吴晓晖，吴妈和宝宝。

吴晓晖开足马力，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奔。吴晓晖和吴妈都不说话，只有宝宝似哭非哭地吭叽着。吴妈默默地从手提包里掏出保温包，从保温包里拿出奶瓶，接去瓶盖，给宝宝喂奶喝。

吴晓晖按了中控液晶屏上电话的标志，喇叭里很快传来电话接驳的“嘟嘟”声，但一直没有接听。

吴妈：你给谁打电话呀？

吴晓晖没说话。继续沉默着开车。开了一会儿，公路指示牌显示，前方有服务区。

吴晓晖：妈你饿不饿？我可饿了。前边有快餐店，咱们吃点东西吧。

吴妈：好吧。

吴晓晖沿着道路上的标线，驶出高速公路，开进高速公路服务区。

疫情期间，快餐店都禁止堂食，全部改为Drive Thru（得来速）了，吴晓晖缓缓地开着车，在Tim Horton’s的外车道上列队行驶，等车行到麦克风点餐处的时候，吴晓晖要了两份鸡肉汉堡、两杯咖啡，然后，接着跟随车队前移，来到取货窗口，吴晓晖降下窗玻璃，递上信用卡，刷完卡，取过服务员递出来的汉堡和咖啡，再把车开到停车场。诺大的停车场上，空空荡荡，没几辆车，吴晓晖随便停了一个位置，车停稳后，他转身把一个汉堡递给老妈，吴妈叹着气接过汉堡，握在手里。吴晓晖怕是饿坏了，大口地吃、大口地喝，回头看老妈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垂头丧气的样子，他用塞满汉堡的嘴，呜呜噜噜地说……

吴晓晖：您快趁热吃吧，孩子睡着了，正好吃，吃完了咱们还得赶路，早点回去，省得宝宝一会儿哭闹。

吴妈（有气无力地）：我确实也是饿了，但我也确实是吃不下去。

吴晓晖：还生明明的气呢？！没必要。

吴妈：我是生自己的气，就那一步棋错，这后面就步步棋错。

吴晓晖：就算前面咱们的决定不妥，可今天咱们大老远的来了，她连门都不开，她妥吗？她也不妥，她也很过分！这一错抵一错，咱跟她也扯平了。您从现在起也用不着内疚了。

吴妈：傻孩子，疙瘩易结不易解，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不能闹得不欢而散。再说了，明明得这新冠肺炎，还不是因为乳腺发炎要住院吗？！她得乳腺炎，还不是因为生孩子吗？她生孩子，还不是为了咱们吴家吗？！当然也为她自己。生孩子、做月子，在咱中国人心里是大事，可明明生了孩子，一天月子没做成，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没机会抱一抱，连自己的家都不能回，你说她这心里得多难受啊？！她心里当然迈不过这个坎儿啦！你这个当丈夫的，得体谅她。

吴晓晖：妈，我这说的也是气话，我是看这么冷的天、咱跑了这么远的路，还带上了孩子，想来给她赔个不是的，我没想到她会连门都不开。

吴妈：你想啊，我们为了怕她传染，都不让她回家，那她也怕传染呀，她怕传染给咱们，她这也是对的。是啊，咱别想着她是因为生气不给咱们开门，咱就想着她怕传染给咱们才不肯开门的，这样，这疙瘩不就解开了嘛！

这样说着，吴妈的脸上真就拨开乌云见太阳了，她看着这时乖乖睡着的宝宝，心里舒坦些了，打开汉堡的包装纸，吃起来。

当绿色的Van重新启动的时候，挂在西天的太阳，放射着万道金光。

 

34， 日。外。方姐的农场。  人物：钟明明，方姐，Ian（伊恩）。

四月的阳光已经暖融融的了。雪融之后，黄色的草就露出来了。Ian（伊恩）从马厩里牵出一匹矮种马，站在阳光下，Ian（伊恩）用刷子给马刷身子，那马很享受地让Ian（伊恩）刷着，人畜之间很和谐的样子。

远处，方姐和钟明明向这里走来，钟明明戴着口罩，方姐没戴口罩，就如往常一样。她俩拉开距离的身影，在空旷的农场天高地远、天蓝云白的映衬下，显得弱小、孤立。

知道有生人向自己走来，马略有不安地躁动了一下，抖了抖鬃鬣、踢了踢马蹄，鼻孔里喷了喷响鼻。Ian（伊恩）亲切地拍了拍马的脖子。

Ian（伊恩）：不怕不怕，那是一个需要人照顾的虚弱的人，她不会欺负你的，一会儿你对她可要温柔一些哟。

马稍微安静了一些。

方姐和钟明明走了过来。钟明明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近地和一匹可爱的矮种马站在一起。

Ian（伊恩）（对着钟明明）：今天你看起来不错嘛。

钟明明（扭头看了一眼方姐）：多亏方姐的照顾。

Ian（伊恩）：你敢摸摸它吗？它很温顺，我们叫它迷你马，Mini horse。

钟明明伸出手，试探地想摸一下马背，但因为害怕，还是半途停了下来。Ian（伊恩）抚摸了两下马背，微笑地鼓励钟明明……

Ian（伊恩）：Try。

钟明明扭头看看方姐，方姐同样的微笑……

方姐：试试看，不用怕，我家的迷你马非常温柔。

钟明明鼓足勇气，伸手摸了摸迷你马，迷你马真的一点不友好的行为都没有，钟明明笑了，她又摸了摸迷你马，迷你马甩了甩尾巴，钟明明看看Ian（伊恩），又看看方姐，他俩都微笑地看着钟明明。Ian（伊恩）把手中的刷子递给钟明明……

Ian（伊恩）：给它刷刷毛，它喜欢别人给它刷毛。

钟明明接过刷子，小心地给迷你马刷起毛来，她一边刷一边仔细地端详起迷你马来。

钟明明：这小家伙可真漂亮呀！毛茸茸、矮矮胖胖，可爱得像玩具一样。

方姐：别看它像玩具，其实它还蛮有力气的，我觉得，像你这么瘦弱，它都能驮着你满世界游荡了。

钟明明再次仔细端详迷你马。

钟明明：不行，我可不忍心骑在它身上。

Ian（伊恩）：我们的女儿安妮每次回来都要骑着它玩半天。

钟明明：安妮该上高中了吧？

方姐：是啊，安妮都快15岁了，比你都高，所以你骑上试试，你就是摔下来也不用怕，它这么矮，我们的地草这么厚，摔一下也不会疼。

Ian（伊恩）：好，我来给你牵着马，你大胆地上吧。

钟明明看看方姐，方姐正用鼓励的眼光看她，她鼓足勇气，一骗腿，像上自行车那样，就骑在了马背上。Ian（伊恩）牵着马慢慢走，方姐在一旁保护着，钟明明又紧张又兴奋，脸红得就像个小女孩儿一样，她一会儿看看马，一会儿看看方姐。

方姐：别紧张，放轻松，眼睛向前看，看看我们家的农场有多大。

钟明明听话地抬起头，心里真的放松了下来。

三人一马的背影加上广阔的农场、高远的天空的背景，真是美极了。

 

35，日。 外。大街上。    人物：吴妈，吴爸。

吴妈推着一个装着大包小包的老人购物推车走在大路旁边的人行小路上，吴爸背着手，走在吴妈身旁。俩人都戴着口罩。

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大路上往来的车辆也很少。

吴爸：戴着口罩可真憋得慌。

吴妈：憋得慌也得戴，你看这两天全世界那么多国家都在闹新冠，欧美国家死了那么多人，多危险啊，咱们又都是六十多岁的老人，更得小心翼翼了。

吴爸：那你还让我跟你上超市买菜。

吴妈：也是，让你这么个甩手掌柜的跟着，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吴爸不爱听了，硬从吴妈手中抢过推车自己推着，脚步噔噔噔的，一会儿就把吴妈甩在后面了。

吴妈（望着吴爸的背影，嗔笑道）：死老头子，越来越像不懂事的孩子了。

吴爸听见老婆子的话，不高兴地停下脚步，等吴妈赶上来，吴爸气哼哼地嚷道……

吴爸：谁像不懂事的孩子啦？！

吴妈：你，你要是董事，就不会出让明明住旅店的馊主意了！

吴爸一听，立马推车走人了。吴妈跟在后面……

吴妈：跑什么呀？理屈了吧！看你把我们弄得多被动啊！

吴爸走得更快了。

 

36，日。外。方姐的农场。   人物：钟明明，方姐，Ian（伊恩）。

方姐带着钟明明在农场里走路做运动。钟明明不时地伸伸胳膊、扭扭腰。

Ian（伊恩）在一块很平坦的地方架羽毛球网。他先把一根带有铁尖头的竹竿插进埋在地里的铁管里，然后再把另一根带有铁尖头的竹竿插进埋在另一侧地里的铁管里，再然后，把卷成卷儿的网子打开，先把网边的套儿套进立在地上的竹竿里，再展开网子，拉到另一根竹竿那里，把网另一边的套儿套进竹竿，一个标准羽毛球网就拉好了。

Ian（伊恩）从大运动包里拿出一只羽毛球拍，对空“嗖嗖”地扣杀两下，看到方姐和钟明明正朝自己这儿看，他就冲着她们挥挥手，方姐和钟明明也就转身朝Ian（伊恩）这儿走来。

走到网前，方姐也从包里拿出一只羽毛球拍，她把球拍递给钟明明，钟明明摆摆手。

钟明明：你们先打吧，我先看看。

方姐又拿出一只拍子。

方姐：拿着，拍子有的是。站这儿看着一会儿就冷了，咱俩打他一个，你也不会太累。放心，我心里有数儿。

钟明明很高兴方姐想得这么周到，接过拍子。

三人分成两拨儿，Ian（伊恩）自己一拨儿，方姐和钟明明一拨儿，钟明明站在前面，方姐站在后面，双方开打……

欢声笑语立刻从球场传开去。

打了一会儿，三人都累了，每人都擦着脸上的汗，钟明明的脸泛着红晕。

方姐（高兴地）：明明，你现在的气色特别好。

钟明明：我也感觉浑身是力了。

Ian（伊恩）一边收着球网，一边说……

Ian（伊恩）：你们饿了吧，咱们到那边吃BBQ去。

钟明明（小声地问方姐）：你老公学了几年中文呀，他中文怎么这么好啊！

方姐：那年头可长了，他爸妈在中国当外教时生的他，他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中学，都是在中国上的，他高中的时候才回加拿大。

钟明明：难怪呢！他人真好。你真有福气。

方姐（一笑）：赶上了。

Ian（伊恩）：你们俩嘀嘀咕咕的，是不是声讨老公呢？

钟明明笑了，方姐也笑了。 方姐把球拍都收进大包里，拉上拉链，抽出大包的拉杆，拉着大包走起来。钟明明跟着方姐，回了两次头看Ian（伊恩）。

方姐：想你老公了吧？！

钟明明：我才不想呢！

方姐：是时候给他打个电话啦，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再说了，他们也没做多大的错事，换作你，你老公得了传染病，你儿子那么小，你能让你老公回家呆着去吗？

钟明明没说话。

方姐：他们做的其实都是很理性的，你呢，因为做了个痛苦的月子，缺爱缺关怀，就感性压住了理性，觉得他们不让你直接进家门是没人性的，是不可原谅的。平静了这些日子，回过头来，理智地想想，他们也没有那么十恶不赦，对不对？！

钟明明：你都能毫不推辞的就把我接进了你们家。

方姐：我家有条件呀，我家要不是有富余房子、有大片农场地，我也没法接你来呀。

钟明明又不说话了。

很快，他们来到了大仓库前。

方姐：我们就在这儿吃烧烤，休息休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