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96)
一个老护士来我店买了一个鸭炒饭和一个咖喱大虾,一共是£9.90,她递给我一张£20的票子,叫我留下£0.10,转身就要开门离去。我急忙叫住她:“你给我的是£20呐!”“是吗?”她回过头来既惊讶又开心,接过我递给她的£10,连声道谢走了。
这时店内还坐着两个等餐的客人,脸上露出信任赞许的微笑。
相类似的情况常发生,有时是两张票子叠一起当一张用。昨天一对年轻情侣来拿餐,一共是£34.90,女人放了£40在台面,男人说他有零钱,他又在台面加了£5,俩人拿着餐就要走。我指着台面的钱告诉他们钱太多了,并递还£10,他们这时才反应过来。
人有时犯糊涂总是难免的,我也犯过傻。有一次客人还没给够钱,我急着找回零钱给他了,幸好他也是个老实人。有时客人转身离开的刹那才意识到自己给多了钱,但又不好意思让客人尴尬,只好自认倒霉。
一天店还没到时间开门营业,酒吧老板的儿子走进店来,他是我前一晚最后的一位客人。他问我有没有看到他的钱包,我诚恳地直视着他的眼睛表示遗憾,不需要过多的解释,我的眼神和态度会让他相信我没有看见他的钱包。幸好,他钱包里只有£40左右,银行卡也已经打电话挂失了。
送上门的意外之财悄无声息地收下了也没人知道,我真有那么高尚吗?我也在拷问我自己。
几镑十镑几十镑也许是太少了,不值得我弯腰污了我那双手那颗心。如果是几百万镑呢?马上就可以退休了,这是让人兴奋的事,可是那必须是合法合规的。如果一笔意外之财让人寝食难安,我宁愿选择心安平淡的日子。
当然,如果我贫穷到急需那£10买面包果腹,我会暗自高兴不动声色地收下。
果然是“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生存才是硬道理,在温饱都没有解决的情况下,什么礼节、荣辱都是奢谈。
想起祖母说过的一个故事,曾祖母为了养活家里一家老小帮地主做长工,地主家油水足,曾祖母每天收工后都挑一担馊水回家煮猪食,好让猪长得快一点。有一年春节,曾祖母在馊水里藏了一小块猪肉,回来后洗干净,让孩子们也过了一个有肉吃的春节。
小时候听祖母说起这个细节,深为曾祖母的不光明感到羞愧。人到中年有了一定的人生阅历,再品味这个细节,酸甜苦辣各种滋味涌上心头,评判一个人的行为,一定要设身处地在此时此境中去体会。
记得莫言的《丰乳肥臀》中也有这么一个细节, 母亲上官鲁氏为了养活孩子在磨房工作时拼命吞豆子,回家后呕吐出来洗干净再煮给孩子们吃。这是动物性的也是自然界最原生态的养育方法。我们除了感慨生活的艰辛不易,赞美母爱的伟大,没有资格和勇气评判上官鲁氏的行为。
前段时间在微信上看到过一个视频,在江西南昌地铁一号线上,一位年轻的妈妈在大声打骂自己的孩子,原因是孩子把车票玩丢了。出了地铁站,这位妈妈火气还没消,再次打骂孩子,路人纷纷侧目。有好心的路人赶紧把孩子护住,劝这位妈妈:“5块钱并不多,补一张就好,不要打孩子!”这位妈妈却大喊:“5块钱多,钱好难赚好难赚!”原来,她和丈夫长期分居,一个月才赚900元。
真是人穷志短呀,这个妈妈把生活中的不如意和心中的不快都迁怒到了孩子的身上,哪里还能顾及自己在公共场合的形象问题。
拿马斯洛的需求理论来说:仓廪实,衣食足属于最低的生理需求,知礼节和知荣辱可以算是社交需求或尊重需求。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简单的说就是一个人必须先满足衣食住行,然后才能考虑思想文化和精神文明。当然上层建筑也反作用于经济基础。
因为我童叟不欺不贪图小利,客人都信任我,不管我关门休息多久,留言告诉客人,待重新开门营业,客人鱼贯而来,不用担心客户的流失。
当然了,这个社会中的人若摆脱不了贫困,那很多事情和愿景就很难达到了,因为谁都明白“贫困出盗贼”的道理和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