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证军事上的胜利,3月15日,蒋介石下令堵住郑州花园口的黄河大堤,迫使黄河回归故道,这样不但彻底淹没破坏了山东解放区的大片土地村庄,断了陈粟大军的粮草供应之源,而且将共军向河北的退路也完全截断了。
黄河在短短的不到十年中间,通过蒋介石的手两次人为改道,不要说毁坏了大量的村庄土地,更使无数生灵涂炭,如此愚蠢的战术操作实在是人神共愤,不敢苟同。事实上这种滥杀无辜的造孽,将更多的农民推向共军的一方。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虽然蒋介石戏弄黄河不得人心,但是共军转眼之间又陷入了国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却是不争的历史事实。粟裕从苏中与国军周旋,且战且退,真的是退到了黄河边上了,东方是大海中的胶东半岛,不足以将数十万大军展开,没有战略纵深,无论是跑还是打都转不过身来。向西是济南府和沂蒙山区,向南是陈诚的大军,唉,这仗打来打去仍然在国军的掌心里,就像那孙猴子跟头翻得再好,也出不了如来的手掌了。
国军稳扎稳打进展十分顺利,胡连的第11师很快攻占了蒙阴,在那里稳稳地住了下来,等待鸥震兵团的到来,当欧震到了之后,胡连才继续向新泰进军。占领新泰,又安营扎寨埋锅造饭,等候王敬久的大军。如此前进一步看三步的打法,看官您别说,真弄的粟裕不知用什么招数破解,只有步步后退的份儿。待胡连占领了新泰,粟裕迅速集中了四个纵队,将那新泰团团围困,摆出了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势。谁知道王敬久立马来援,粟裕见状急忙抽身撤退,与国军脱离了接触,幽灵般地不知去向。国军的三路大军遂会合与新泰一带。共军在莱芜战役中到手的地盘几乎全部让了出去。这时,天侯已经转到了5月分了。
蒋介石和陈诚陈大人认为共军攻势已经疲惫,后退的地点只能是南麻,坦阜,因此,蒋介石组成了一支强大的锥形进攻阵势,命令汤恩伯的第一兵团的整编第74师和黄百韬的第25师结为犄角之势,共同打先锋。其他兵团分布在张黄左右两翼以为后盾,若共军胆敢动手反击,各路大军要迅速围上去把他们先撕吃了再说话。若共军死守一城,那么,张黄两军就实施中央突破,钻出一个大窟窿,使共军陷于混乱之中,然后分而包围,聚而歼之。5月10日,汤恩伯发布军令,令整编第74和25师11日开始进攻坦阜,限令12日务必拿下该城!
整编第74师师长张灵甫遵照命令,于11日由垛庄出发经孟良崮西麓冲着坦阜杀将去了。垛庄虽然是一不知名的小村庄,地势平坦,背靠沂蒙山脉,有一条公路蚰蜒通向坦阜。出了垛庄就是平坦地带,而进了垛庄就是山地。这样的地形,在沂蒙山区多的是,不打仗的话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是,一旦兵家在此行事,垛庄哪里是个小小的村落,简直就是个军事关隘要地,数万大军,进,必须由垛庄进,出,亦必须由垛庄出。
面对国军咄咄逼人的气势,粟裕不慌不忙,决心吃掉整编第74师。粟裕作战,和一般的军事家不同,在手下士气低沉的时候,他往往选择弱敌开刀,而在手下士气高昂时,他往往对最强敌下手。那时,经历过莱芜战役的大胜,全军上下士气大涨可用,如果一举歼灭张灵甫,必然对敌手是个沉重的打击。当粟裕把自己的想法汇报给陈毅时,陈毅叫好,粟裕立刻着手策划。
粟裕命令王必成的6纵连夜行动向鲁南一带穿插,不许走漏任何消息,隐蔽在敌人后方,没有命令,任何自作主张的军事行动都要军法处置。命令许世友的第9纵不惜代价正面阻击坚决不许第74师靠近坦阜。令叶飞的第1纵迅速契入第74师与黄百韬第25师之间,挡住第25师的救援,这是十分关键的一招,为了保证不出差错,又给1纵配备了一个独立师,使叶飞的1纵增加到了四个师的编制。何以祥的3纵正面阻击胡连第11整编师的来援,新成立的第10纵袭击胡连的后方,使胡搞不清共军的主攻方向。陶勇的4纵和王建安的第8纵从东西两路直接攻击张灵甫的指挥所。韦国清的2纵和成钧的7纵从后方缠住李天霞为首的整编第83师和第48师的救援,拼死也不能让他们与第74师会合。
粟裕的这种战术,没有勇气是不行的。要知道,在国军的一字长蛇阵中,用大力气将整编第74师从百万军中分离,掏出,进而剜割,然后是活活地撕烂压碎吃掉,那是什么气魄和自信?难怪陈毅兴奋地说粟裕具有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本事。
前方的张灵甫不知就里,脚踏实地老老实实向坦阜进发。粟裕令许世友且战且退,虚晃一枪,先后放弃了大箭和马山两座阵地。张灵甫自我感觉良好,觉得共军还是那么不经打。遂招呼全军涌向坦阜
但是,当打到距离坦阜只有十里远的时候,许世友部的抵抗火力却越来越强,共军的将士也越来越多,最后,共军反而反动了强烈的反攻,5月14日拂晓,情报部门报告张灵甫共军的数量至少在师级以上,打得整编第74师不但寸步难行反而不由自主地后退起来。他感到很奇怪,怎么先头的共军不堪一击,现在的共军却愈战愈勇?他那在战场上滚爬出来的本能觉得可能有什么大事发生。遂急忙与友军联系,问胡连,胡连打哈哈,问李天霞,李也打哈哈。个个毫无真心配合支援。
不久,张灵甫手下的探子们纷纷报告,在整编第74师的两侧天马山,覆伏山,万泉山阵地都在同时受到了不明编制共军的攻击。在实战中这是一个被包围的强力信号。张灵甫久经沙场,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特别是对手的编制不明,更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急令各部后退垛庄待查明敌情再说。但是,打往垛庄的电话没有回音,结果通过总指挥汤恩伯的司令部,才知道垛庄已失。不得已退向孟良崮,占据那里的有利地形。
孟良崮,位于沂蒙山区东南的芦山。芦山东西宽40公里,南北纵深30公里,由主峰 孟良崮,万泉山,雕窝,芦山等组成。主峰 为孟良崮,海拔500米,泉山,雕窝,芦山等山峰拱卫在它的周围。庐山的山峰全是清一色的石灰岩,山峰陡峭怪石林立草木稀疏荒无人烟,仅有的几十户人家在大兵到来之前早已逃得没了踪影。要不是在这里有一场恶战,谁也不会对这一带只出石头不产粮的穷乡僻壤感什么兴趣。
张灵甫大军下设三个旅,即第58旅,第51旅和第57旅。他们由坦阜退到这里,遂部署第58旅防守中心区域的孟良崮,芦山和雕窝等山峰。第51旅防守西北方向的540,520喝285高地(由海拔高度所命名)。第57旅防守北部的石旺崖,大碾等山峰。张灵甫将指挥部设立在孟良崮的顶端的一个山洞里,战士们则用石块垒起一些简易工事,大多数则隐藏在石缝或者巨大石头之后静候共军的到来。
看官一定会问,为什么张灵甫不去使用他的精兵良将集中全力攻打垛庄冲开一条血路突围出去?这中间有两个可能性,第一,张灵甫自持武功高强,人强马壮,又占据了有利地形,坚持他十天八天的没有太大的问题。第二,国军这次行动的目的就是寻找共军主力决以死战,现在共军主力找上了门,岂可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大概基于上述战略的思想的指导下,蒋介石陈诚决心让张灵甫在孟良崮坚守抵抗共军的主力,在二者厮杀之时,再招呼调动周围的第5,7军,第9,20,48,64,11整编师(军)的人马从外面猛打,共军岂能招架得了?这叫着“磨盘战术”,整编第74师好像是驴拉推磨的轴心,外围的国军就是驴拉磨的磨盘,共军就是夹在在驴拉磨中间的那些小麦绿豆,届时张灵甫中心开花,决战自然就会胜利。
对于这种磨盘战术,张灵甫坚决执行不误,对付共军嘛,他是太有经验啦,打从在西北剿灭了张国焘的四方面军到最后的涟水之战,他的部队只有胜利没有失败过,这次仅仅在孟良崮坚守几天,天上有空投的弹药食品,地上有大军前来救援,凭借孟良崮的有利地形,即使没有太大的胜利,绝对不会有什么灭顶之灾吧。这绝对不是我王麻子的揣测,而是张灵甫的真实想法。
而共军行动却迅猛异常,丝毫没有含糊。
神不知鬼不觉隐蔽在百里之外 的王必成的6纵三万多人马 是一支奇兵,奇就奇在6纵夺了张灵甫最后的一只眼位。13日夜里,当粟裕的作战命令和任务下达到6纵之后,全军振奋。想想王必成在淮北连城所吃的苦头,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当即打点行装,从敌军的后方迅速向垛庄开拔,堵了张灵甫的退路。那时的垛庄是张灵甫的后勤基地,配有军用公路,粮草弹药,仅仅有辎重营和运输营在那里留守,不是开车的就是修路的,要不就是掌管粮草金银军饷的,哪里有什么战斗力了?他们面对王必成的虎狼之师,被枪轻轻一指就全部投降了。所以,张灵甫的后路被满怀深仇大恨6纵没费什么劲就一举成功地占领,大量的弹药和军用物资被缴获,更重要的是,包围网的后端被扎紧了。
叶飞的1纵更是奇特,由于等待新配给的独立师而行动晚了几个小时,在穿插过程中竟然遇到了向孟良崮收缩的整编第74师,74师在山上行走,1纵走在山下。好在山间雾漳浓重,74师以为是友军黄百韬的第25师,双方打了个哈哈,各走了各自的小路,1纵竟然有惊无险得顺利穿插成功,抢占了天马山,和6纵会合在一起,彻底切断了第25师和第74师的联系。
王建安的8纵在孟良崮的西侧,负责撕裂李天霞的第83师和第74师的结合。谁知那李天霞在苏北早已吃够了粟裕的厉害,还没怎么打掉头就跑。跑到临沂的公路上,一想不对,如果张灵甫有什么闪失,他的小命恐怕难保。于是又派了一个团冲回垛庄以东的一块高地,和第74师58旅在一起防守西南。
14日夜里,许世友的9纵拼命压缩第74师的阵地,推进到了赵家城子一带,一度占领了雕窝。王建安的8纵占领了万泉山,1纵占领了天马山,陶勇的4纵已经过了汶河南下压缩,包围第74师的五个纵队打通了联系,对74师的包围圈正式形成。这样,蒋介石最大的王牌军整编第74师硬是活活地被割裂开来,失去了和国军整个大部队肉体上的最后联系。
到现在这种程度为止,整编第74师这块肥肉是切了下来,但是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嚼嚼烂并使劲咽下去,对粟裕来说,也不是个非常容易的事情。假若三天之内咽不下去,自己就是不被国军吃掉,也要被狠狠地咬上一口,很可能是致命的一口。因为,尽管粟裕的十五万人马包围了张灵甫的三万人马,国军的另外四十万人马又也反包围了粟裕的十五万。现在说起来可能是万分轻松,但是在那几天的战斗中,谁吃掉谁,确实是未定之天。当夜23点,粟裕下达军令,15日拂晓3点总攻,并将指挥所迁移到前线的艾山的一山洞里直接观察指挥。陈毅也发出了“歼灭74师,活捉张灵甫”的战斗动员令。
战事到了最后关头。
要说在74师周围的国军都是在看热闹,根本就不努力不帮忙,那是彻头彻尾的胡说八道。在汤恩伯和南京的催促下,各大部队纷纷努力向孟良崮靠拢。就是李天霞也拼了老命反过头来和8纵玩起真个的来了,他用了所有的预备队猛攻8纵阵地,但是无功而返。
特别是第25师师长黄百韬,从来不打滑头仗,集中全力向叶飞1纵所占领的覆浮山,界牌和天马山猛攻。他的人海战术刹是厉害,很快冲到了山顶,1纵1师的官兵也杀红了眼。双方展开了激烈血腥的肉搏滚爬刺刀见红战,杀声震天,尸横遍野,1师的阻击团全部阵亡,黄百韬遂攻占了覆浮山和界牌山。现在,黄百韬距离孟良崮不到五公里,仅仅隔了最后一座天马山,越过了这座山峰,就可以与张灵甫会合,所谓磨盘战术就有可能大功告成。因此,那黄百韬像疯了一样集中了全部力量对天马山发动了攻击。
守卫最后天马山防线的是1纵1师师长廖政国,在黄百韬的人海战术的反复冲击下,守卫阵地的四个团到了最后几乎全部战死,在黄百韬的另一轮激烈攻击到来之前,他手里除了几个警卫员以外,已经没有了任何士兵,廖政国那个急啊,如果黄百韬攻击的频率再紧密一些,天马山是必失无疑的。正在这危机时刻,廖政国突然看到了一支部队沿着山沟向孟良崮奔跑,他赶上截住一问,原来是陶勇手下的一个营赶往孟良崮参战。廖政国指着硝烟弥漫的天马山说“天马山阵地关系重大,如果敌人打通了联系,全局皆输。我是师长,现在命令你全力支援。”军衔在这个时候起了巨大的作用,那营长考虑了片刻,掉转头来和廖政国飞跑到天马山阵地,使黄百韬的努力功亏一篑。
胡连也是拼了全力前进,无奈被3纵和7纵近六万人马所牵制,一时间也动不了身。粟裕的阻击部队三天的拼死努力,保证了孟良崮主攻部队立下了万世不朽的功业。
15日的孟良崮,战斗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陶勇的4纵先后占领了七个小山头。这七个山头原看仿佛是通向孟良崮的七个阶梯,1纵和6纵就是沿着这个阶梯扑上了孟良崮。在许世友奋力拿下雕窝之后,整编第74师全军只能困守在孟良崮一个山头上了。
这时的孟良崮,伤亡惨重的74师困守在山顶上,无水无粮,饥渴难熬,弹药缺乏,军心动摇。张灵甫极力向南京呼叫,要求援兵,要求粮草。上面的回答依然是坚持坚持再坚持。怎么坚持?首先几万人部队没有水喝,五月的骄阳虽然不似火,但是三天不喝水还能打仗吗?整个孟良崮只有在山凹那里生有一眼泉水,还被共军夺了去,被许世友牢牢守着不松手,74师官兵在太阳的暴晒之下饥渴难忍,组织了二十余次集团冲锋想把泉眼再夺回来,无奈被9纵的一个连死死紧守,74师摆下了无数的尸体依然滴水未得。几万人马,辎重密集得挤在孟良崮的上头上,就是共军不用炮火开打,渴也能把士兵们渴晕过去,张灵甫真的急眼了。
现在张灵甫明白了,共军这次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不吃掉他是不会罢手的。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坚守老头子的命令坐以待毙,而是开始组织突围。74师先向垛庄发起了冲锋,被王必成的6纵一顿暴拳打了回来。随后向西北方向冲进,被叶飞的1纵堵了个正着。然后再往雕窝突围,虽然一度得手,但是很快就被许世友抢了回去。74师在孟良崮的突围,都是是从上往下冲击,共军是从下向上防守,按说国军具有高屋建瓴之势,胜算较大方是,但是没有一次成功。共军每一处阵地之前都经过了几十次的冲锋和反冲锋,每次冲锋全都短兵相接,刺刀见红,是国共决斗争天下的所有战斗中最为激烈最为血腥的拼杀。双方打得是气喘嘘嘘,胜负竟然一时不能明了。15日一天的战斗下来,74师是冲不下来,但共军也攻上不去。
粟裕这时有些不耐,他心里知道,如果在明天不拿下孟良崮,局面将不堪设想,就像骑在了老虎背上,要么将老虎打死,要么被老虎吃掉,想下来是不可能的,胜利和失败就在那一念之间。粟裕将华东野战军的全部榴弹炮迫击炮小炮加农炮调了上来,围设在孟良崮山脚下,在16日早晨1点,对准了孟良崮一阵阵猛轰,把个孟良崮打了个浓烟滚滚,血肉横飞,炮弹炸开的岩石碎片,对74师造成了重大杀伤,一炮就放倒了一大片。饥渴了三天的74师官兵们刹那间军心瓦解,那依靠往日的胜利所支撑的斗志犹如大厦倾倒瞬间瓦解,部队呈现混乱状态。共军乘势奋力登山,与74师的残兵败将们展开了最后一轮的白刃格斗。74师怎耐得了共军攻势如潮,纷纷落荒而去。
粟裕在指挥所里,不断收到战况报告。
16日3点,许世友的9纵拿下了东540高地。
3点30分,叶飞的1纵占领了西540高地。
4点30分,8纵登上了芦山主峰。
8点,陶勇的4纵将74师压向山谷。
这时,增援而来的国军也使上了吃奶的劲头,猛烈攻击各个阻击部队,黄百韬几乎登上了天马山,可以看见孟良崮的硝烟烽火。但是刹那间枪炮声突然停止,似乎就在眼前的孟良崮变得死一般的寂静,时间和空气全都凝固了,除了偶而响一声枪声以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黄百韬知道完啦,整编第74师可能已经全军覆灭。
这时,张灵甫和副师长蔡仁杰给蒋介石发出了最后一封电报,表示要集体自杀,不成功便成仁,学学戴之奇的榜样。谁知也是挺难的一件事情,正在犹豫之间,陶勇手下的特务团副团长何风山已经带领了一群战士冲进了山洞。张灵甫的副官见状就出面向何风山介绍张灵甫等人,何风山等遂生擒了张灵甫并押解他们向山下走去。行解途中,战士们新仇旧恨涌上了心头,乱枪将张灵甫放倒,然后让俘虏抬上,在部队转移途中掩埋在沂水县野猪旺村的山冈上。坟前立一木牌,上写“张灵甫之墓”途中陶勇还专程前去验尸。此为经典说法。至于台湾的说法自然是为党国自杀尽忠之类的溢美之词。依王麻子所见,所谓自杀他杀皆不重要,重要的是整编第74师这支为蒋介石所骄傲的御林军的大小官兵没有一个逃得了,包括师长张灵甫也死于沙场。
战后的孟良崮山雨欲来,浓雾遍野,共军五支担任主攻的纵队会师于孟良崮山顶,大家兴奋地忙着打扫战场。粟裕这时却没有静下心来,他在仔细地核对各纵队上报来的歼敌数字,发现怎么也和整编第74师的编制对不上,同时也发现孟良崮一带仍然有敌军电台的信号活动。他料定仍有残敌,于是下令全军仔细搜索,不能放过74师的一兵一卒。果不然在一处山凹处发现尚有七千余残兵畏缩一起,4,8,9纵迅速组织进攻,很快将其包围全歼。粟裕这才向陈毅报告说,张灵甫的整编第74师已经全部歼灭。陈毅听到了这个消息,重重地一屁股坐了下来道:“嗨呀,这三天三夜总算是熬过来了!”遂下令各个纵队迅速脱离战场,后撤到坦阜一带修整解除战后的疲劳。当然,那些榴弹炮之类的先进武器可是一件也没有留下。
共军前脚刚走,国军的各大增援部队就杀到了垛庄和孟良崮,那时大雨倾盆,将沾满了战火硝烟和鲜血的孟良崮冲刷得干干净净,一切和战前一样,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要不是他们听到看到74师和共军的恶战,说什么也不会相信那么一支号称国军王牌的御林军三万人马三个旅九个团的武器装备转眼之间就人间蒸发了?想想这些,人人心惊胆战不寒而栗,担心这样命运何时会光临到自己的头上。汤恩佰慌忙下令各部就地修筑工事,防止共军再出什么新花招儿。其实,粟裕的兵马早已在坦阜美美地睡大觉了,才懒得答理这帮惊弓之鸟呢。
蒋介石获悉74师全军覆没,极为震惊。这是他自发动内战以来“最为痛心,最为惋惜的一件事,是无可补赏的损失”(蒋介石在南京为张灵甫追悼会语),遂在玄武湖边为张灵甫立碑以示纪念表彰。在随后召开的国防部会议上撤去了汤恩伯的兵团司令之职,黄百韬,李天霞救援不力,当军法从事。黄百韬自知男逃惩罚,勇敢承担责任,表示愿承担一切责任,并力陈张灵甫骄傲自大,不听从黄百韬的指挥,轻敌冒进,擅自行动的错误。他在会议上侃侃而谈,大讲特讲他为了救援张灵甫而付出了一万余人伤亡的事实。使参加会议的所有人当然包括了蒋介石都认为黄百韬是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因而蒋介石只给了他个撤职留任的处分。而对于临阵逃脱的李天霞侧被撤去了军职并送交军事法庭审判。
孟良崮一战,粟裕所领导的华东野战军全歼国军整编第74师及李天霞第83师的一个团,其中毙伤一万三千,俘虏两万。粟裕付出的代价是阵亡两千,负伤九千,合计一万一千。双方比例几乎是一比一。与前文所述的莱芜战役不可同日而语,可见这次战斗的激烈程度。对于那两万多的74师俘虏,粟裕遣散了所有排级以上的干部,剩余士兵全部收编分散在各个纵队,让战士们认真学习74师的优越战术技巧。
蒋介石的国防部也在74师的教训中学到了不少不经验。具体是:重装备不能离开公路,轻装部队应在公路两侧,对共军必须在360度均无弱点,并进不如重迭,分进不如合进。并下令停止所有军事行动,解决内部矛盾,改掉相互拆台,协同不力的问题。看官您别说,这一番整顿,还真的是有效,使粟裕在后来的南麻等战役中吃尽了苦头,华东野战军遭受了前所未的打击和失败,也是粟裕一生中的最大败笔。
粟裕率领华东野战军一口吞咽了蒋介石爱将张灵甫的整编第74师,不但震动了国军上下,让毛泽东也深感吃惊。有一次毛泽东和粟裕谈话,笑问74师的全歼有一个人做梦也没想到,你知道是谁?粟裕答曰:蒋介石?陈诚?连猜数人,毛泽东大笑道:非也,就是我毛泽东啊!这样的对话,可能是乡里坊间的茶后开心笑谈,也可能真有其事。但是如此巨大战绩已经达到了功高震主的程度却是不争的事实。这也是粟裕到死不得重用亦无贬低的复杂原因之一吧,真可谓伴君如伴虎,胜利失败皆不是。此乃后话按下不表。
这时的毛泽东所主持的军委有了新的战略构想,打算尽快结束共军在解放区内部的作战,将战火引向蒋介石掌管的中原地区,使在潼关一带作战的陈庚集团动进洛阳,在山西南部作战的刘邓集团南渡黄河挺进大别山,命令在沂蒙一线的陈毅粟裕集团突破包围向西敌后行进。这样,共军整体在河南就会形成一个“品”字形鼎立的超稳定结构,牢牢地站立在中原地区,形成不败之势。这种大战略,搞得好,自然是富有创意,搞得不好,无疑是飞蛾扑火,羊入虎口,即使不会全军覆灭也免不了遍体鳞伤。好在共军从成立那天起,就是在群敌重围中兴起,在敌后穿插运动中胜利,对于应付这种四面作战的打法并不生疏。
在此大战略的要求下,粟裕决定兵分三路突围,由叶飞和陶勇的第1和第4纵队组成西进兵团,向鲁南挺进,以陈士榘,唐亮指挥第3,8,10纵向泰安,大汶口突围,陈毅和粟裕率领第2,6,7,9纵在沂水一线迎击国军主力。将强有力量的华东野战军分为了三股,史家称这次行动为“七月分兵”。
蒋介石在孟良崮大战失败之后,对自己的军队进行了一番大整顿使国军的相互配合的能力大大地提高了一步,他的战略进攻的重点仍然放在山东和陕北两地。为了保证战时的顺利,蒋介石请来了当年在华东一带有实际作战经验的日本战犯岗村宁次为顾问,让这位双手沾满了中国人鲜血的日本人来诊断国军到底在什么地方出了错得了病。经过反复地检讨,制定了“以三四个师重叠交叉进攻”的基本作战方针,强调统一指挥,任命国防部陆军副总指挥范汉杰前往山东赴命,出任鲁中前线总指挥,集中了九个整编师(军),二十二个旅(师),在莱芜至蒙阴不到五十公里的地方摆出一个巨大的方阵来(不再摆什么一字长蛇啦),同时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大量的山地作战器材和大炮,囤积食品,准备发动新的攻势。这次是再也不敢大意,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了。
但是,西进兵团和陈唐兵团的突围,使蒋介石急忙从自己的方阵中调动了大部分兵力前往尾追堵截,在鲁中只留下了四个师的兵力,其分布是,胡琏的整编第11师驻守南麻,黄百韬的整编第25师防守东里店,王凌云的第9师守沂水,取代了李天霞的黄国梁第64师驻扎在大张庄。粟裕认为这是个作战取胜的机会。
这时的华东野战军,充满了乐观轻敌骄傲的情绪。当时在军内最流行的顺口溜是蒋介石的杂牌军是“烂葡萄”,蒋介石的王牌军是“硬核桃”,吃掉三个“烂葡萄”不如砸烂一只“硬核桃”。尽管是军中小兵们的玩笑之谈,但是确实反映了在指挥员中间隐藏了一种危险的骄傲情绪。骄傲最为直接的后果就是轻敌,认为敌人外强中干不堪一击。就是连粟裕本人,在消灭了74师之后也小看了国军的战斗力,特别是小看了胡琏和黄百韬的战斗力。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黄百韬,他是继张灵甫之后粟裕新的克星和主要作战对手。
理论上来说,粟裕手里有四个纵队,按照他以往的打法,集中兵力以多胜少,吃掉对手的一个师完全不成问题。但是,整顿过的国军对于粟裕的战术早已经摸透了几分。所以,当粟裕在7月10日命令各个纵队向黄百韬的第25师进攻的时候,第64师就紧紧地靠了过来,粟裕不但没有得手,反而因为天降暴雨,山洪爆发,将士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冲走不计其数。这时,粟裕有觉得胡琏的整编第11师位置孤立,于是就调转头来,将第11师的驻扎地南麻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南麻,地处鲁中山区,三面环山,一面有一隘口通向博山,沂水经此地流过,基本为一盆地地貌,大兵力在此施展不开,易守难攻。原本胡琏的驻地是鲁村,那里四面群山,与孟良崮的地貌相似。胡琏到了那里,怎么感觉都不是味道,分散兵力占领群山吧,兵力不足,若不守周围山头,共军一旦开来,下场恐怕和那74师差不多。但是胡琏经验丰富,不亏为国军的五大主力之一。他亲自视察地形,看中了南麻的地形,遂请示国防部批准他将第11师移兵南麻。
到达南麻后,胡琏花了二十余日在南麻村庄周围构筑了无数集团梅花形子母堡工事。这种工事依自然地理而成,很少人工雕琢,多利用土包,坟头和山坡构成。具体就是在土包或坟头旁边垂直向下挖出洞来,进而把土包内部掏空,然后开出射击孔。主堡周围一般有五个小的地堡卫护,彼此可以交叉火力相互支援。由于工事自然,犹如迷宫一般,简直比传说中的诸葛亮八卦迷魂阵式还要精彩实用。在后来的战事中,就是共军冲击到了阵地之前方也很难发现具体目标,更别说歼敌作战了。粟裕不知就里,竟然率兵冲了进去。这一冲,使英雄多少年的功名化作了尘与土。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共军每打下一地堡,仅仅消灭对手两三人,而自己却付出去了至少一个排的有生力量。这样进攻了三天,南麻纹丝不动,而黄百韬集团军的援兵已经到了。那黄百韬由于孟良崮大战而受罚,这次带罪立功,不计代价全力以赴,不但白天冲锋,连只有共军喜欢的夜战也用上了。粟裕两面受敌,难以支撑,不得已下令退兵。他手下的四个纵队伤亡惨重。
这时,李弥率领了第8师也赶到临句(肉旁),粟裕为了鼓励那不高的士气,匆忙决定攻打李弥。
临句是座古城,三面环山,沂水和弥水从城边流过,平时水浅,可以徒涉而过。但是,就在粟裕发起进攻的时候,突然大雨倾盆,山洪爆发,河水猛涨,弄湿了弹药不说,又冲走了不少的将士。幸亏兵士们训练有素,在极为困难的情况下仍然将城墙攻破了一个大洞,共军顺着这个大洞一口气冲进了整整七个连。那七个连在城中奋战了三个小时,弹药用尽,全员战死。粟裕心急,匆忙间又掉第6纵前来支援,那知道在涉渡弥水时,水势再涨,人员装备又被冲走不少。待赶到了城下,弹药大部受潮,大炮等重器材在雨天不能架设,故攻城毫无进展。素裕眼看战事不可能取胜,况且国军各路援兵纷纷赶到,再蛮干下去必然惨不忍睹。遂下令收兵,乃兵败退至诸城。掐指一算,损失兵士将官已经超过了两万有余。
仗打成了这样,粟裕电告军委,引咎自责,愿接受任何惩罚处分。陈毅甚感不安,与粟裕挑灯彻夜长谈,并将结果急电密报军委,请求手下留情。密报曰“我党多年来所创造的杰出军事家并不多,最近粟裕,陈赓等先后脱颖而出,前程远大。将与彭刘林并肩迈出”云云,充分显示了一个政治家的眼力和胸怀。这两份电报一前一后到了毛泽东的手里,他并没有责怪粟裕,相反却极尽安慰,指示将第2,7和8纵交与许世友指挥,令陈毅和粟裕速速去鲁西南统一指挥第1,3,4,8和10纵,因为那厢边的战事更为紧张,大事不好。
叶飞,陶勇在七月分兵后行军五百里插入鲁南,那里是原来的老区,经过战争的摧残已经变为一片凄凉,再无法支援任何战争行动,遂决定攻打邹县和藤县,那里是国军的辎重中转站,藏有大量的弹药粮食。
叶陶二人认为攻下两个小小的县城是手到擒来,难道这里的守军比第74师还要强吗?故两只纵队分头行动,叶飞攻藤县,陶勇进军邹县。不知道多少年前,本人有幸在在山东考察业务,曾经在此地滞留数日。那两座县城的城墙虽然早已扒掉,但是隐隐约约依然可以看出其地貌是易守难攻。
而且经过莱芜,孟良崮之战的国军这时已经没有了骄气,有的只是处处小心谨慎,全军上下再也不敢小看那土里土气从山沟了钻出来的新四军。说来不知是天意还是偶然,那年七八月的山东不是暴雨就是阴天,常年活动在室外的野战军弹药几乎全部受潮。叶飞和陶勇是用大炮大炮不响,用炸药是炸药冒了几丝青烟就算完成了任务。不但没有攻下县城,反而被从西边赶来的五个整编师援兵包围了起来。出路只有一条,就是向东度过沂水。但是,那平日看着安静得像个大姑娘的沂水这时突然变脸猛涨,汇集了各路山洪,竟然难以渡过,局面顿时险恶起来。
叶飞和陶勇面临着重大抉择,若坚守等待洪水退去,外无援兵内无粮草,怎么抵挡得了那五个整编师的进攻?恐怕不出三日既全军覆灭了。若突围逃窜,那五个整编师眼瞅着咬得很紧,复仇意志强悍,大有不灭共军誓不罢休的阵势,如何逃得出去?唯一的一条出路就是向西突围,与陈世榘唐亮兵团会合。但是,那里是国军的重兵所在,怎么走?
商议再三,叶飞陶勇决定只有声东击西才有出路。遂派出第四纵队战斗力最强的第10师向东佯动渡过沂水,做得像个主力突围的样子,而主力冒险西行。
7月26日,叶飞陶勇熄灭灯火,扔掉所有辎重,悄悄向西运动。而4纵的10师却大张旗鼓的向东部喊杀而去。国军见状,竟然想也不想,五个整编师全员出动追了前去,国军的包围圈顿时不再,叶飞陶勇两个纵队乘机迈开脚步拼命地向西跑了开去。往日的虎狼之师竟然如此狼狈。
共军向西逃跑了整整一天之后,国军才缓过神来,那五个整编师扔下了4纵的第10师,掉转头来马不停踢地又赶了上来。
那时的鲁西是黄河短时间内改道后形成的水网地带,出了包围圈的部队面临的是一片汪洋般的沼泽地,七八十里,望也望不到头。扔掉了辎重的叶飞和陶勇当此时是无粮草弹药,赤手空拳,只有跑的份儿。就是那些平日见了共军望风而逃的还乡团这时也冒了出来远远地放冷枪占点儿小便宜,而国军天上的飞机这时着实派上了用场,向着遍布在泥水之中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叶陶部疯狂地扫射。部队全员只能忍受这种非战斗减员。
待逃到了济宁与陈唐兵团会师的时候,叶飞和陶勇两只部队的每个师实际上只剩下了一到两个团,换句话说,往日曾经驰骋疆场的叶飞陶勇部现在大概只有六七个团了!陈世榘回忆描写道,当时的1纵和4纵的干部战士“身上除了短裤,背心和枪支弹袋以外,什么都没有了。”战士们只有一个要求,“发一双鞋子,睡一个好觉,吃一顿猪肉”,悲惨之状,前所未见,已然丧失了主要战斗力。
继孟良崮大战之后华东野战军的七月分兵,分别进行了南麻,临句,藤县,济宁和邹县等战斗,次次失败,无一成功。粟裕是败了再打,打了再败,合计损失了近五万人马。将所有战果全部卖出。难怪邱清泉认为华东共军已经溃不成军,不堪再战。
在这种情况下,粟裕依然得到了军委的信任重用,让他将东线兵团交与许世友带领退往胶东半岛,而他和陈毅率领第6纵队前往西线重整军威。这样,所谓华东野战军就分为两大部分,东线有第2,7,9纵队组成,指挥员为许世友在胶东半岛转战,当华东野战军重会于济南战役时,那许世友已经练就了一套成熟的攻城之术而凶悍无比。而西线兵团是华东野战军的主力,由叶飞,陶勇和陈唐兵团和王必成等将领组成,撤离了山东,向河南一带移动,配合刘邓大军的挺进大别山的战略动作,粟裕在中原导演了一幕又一幕的逐鹿好戏,其规模之大而巧妙,场面之壮观惊险,历史影响之深远,无人可与之比肩。
粟裕最后撤离山东,想一想也有历史的必然。打从国共内战开始起,蒋介石人员,装备和国际背景上显然占据了极有利的地位,他兵力强大,装备精良,士气高昂,手里有使用不尽的美元,将陈毅和粟裕从苏北一步一步地推向了黄河南岸。而粟裕也是顺水推舟,步步为营,且战且退,每退一步,都让蒋介石付出了极大代价,而且粟裕越退越强大,愈退战绩愈辉煌。最后转战河南,虽然付出了七月分兵的代价,但是,战场却比以前变得更为广阔了。所以,陈粟大军撤离山东配合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的动作,具有很微妙的战略意义上的不同。那就是,战场已经不在共军的地盘内进行,而是在国军的粮草人口滋生地之一的河南展开。这一招,实在是打在了蒋介石的心窝子上。
几千年的中国封建王朝兴衰史,形成了这么一句名言,“得了冀鲁豫的兵,不得天下也不行”。陈毅粟裕的兵团正是一支由冀鲁豫三省子弟组织起来的强大兵团。如何使用这么一支力量,在哪里使用这支力量以及用这支力量所要达到什么样的战略目的,非战略家不能决策,粟裕就是这样一位战略家,是一个十分了解战区基本情况并且精通战术的战略家。之所以对粟裕有这么样的评价,是他在非常关键的时刻又提出了新的战略构思,将国共内战的进程在时间上大大地缩短了下来。
离开了山东根据地的华东野战军西线兵团,所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给养得不到保证,说白了,就是缺吃少穿,弹药不足。为了解决这一问题,1947年11月8日,陈毅与粟裕告别,离开了前线指挥所,前往晋冀鲁豫中央局所在地邯郸要求支援,受到了滕代远的欢迎和支持,解决了部队的粮草问题。
当时的中共为了预防意外,设立了两个中央,一个由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组成转战在陕北,另一个由刘少奇,朱德组秘密地驻扎在河北西柏坡以防万一。刘少奇和朱德听说陈毅到达了邯郸,大喜,电约陈毅前往一述。见到刘少奇和朱德之后,毛泽东,周恩来又来电约陈毅相会于陕北。陈毅遂兴高采烈地过五台,渡黄河,翻山越岭,一路游玩终于在1948年1月7日在陕西佳县扬家沟见到了毛泽东,周恩来和任弼时。陈毅在这里用了三天的时间将华东野战军的战况作了汇报。当此时,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和陈毅顺势秘密协商华东野战军的作战战略和方向问题。毛泽东提议由粟裕率领华东野战军第1,4,6纵队尽快南渡长江,跃进江南,迫使蒋介石分兵追击。这一提议得到了周恩来,任弼时和陈毅的支持,并形成了决议命令电告正在前线指挥作战的粟裕。
粟裕接到了电报,感到十分为难。七月分兵之后的第1,4纵队,部队减员很大,要不是他组织在沙土集打了一个胜仗,士气几乎很难恢复。更重要的是,他对中央决策是有不同看法的。当年在井冈山出动的北上抗日先遣队的失败使他意识到军委可能高高在上,不太能感受到将士千里行军的艰难。故粟裕使出了缓兵之计,要求军委让第1,4,6纵队撤离中原战场,北渡黄河,在濮阳修整一番。所谓修整,就是在军队自己的后方修养一段时间,充充电,恢复一下体能,补充新兵,统一思想,提高士气。再说,长年征战,部队也需要在自己的根据地喘口气。然后再协商渡江事宜。毛泽东曰然。粟裕遂率第1,4,6纵队将士北渡黄河在濮阳驻了下来。
而华东野战军的第10纵队侧护送补充刘邓野战军的新兵前往大别山,陈唐兵团(第3。8纵队)则与陈赓,谢富治兵团汇合攻打洛阳。
对粟裕来说,这是他自参加南昌起义以来少有的一段长时间安静休息。他人虽然休息,但是大脑却没有丝毫的停顿,每天都站在地图前思考万里跃进江南的战略是不是符合国共战场的实际情况。他明白毛泽东的用意是想通过江南跃进调动蒋介石的兵力,减轻中原刘邓的压力。但是,第1,4,6纵队十数万人马携带辎重机关深入江南,进行无后方无依托的长征式的作战,首先,伤员无法安置,如果将伤员弃置,其后果必然引起士气低落。当年寻淮洲,方志敏,粟裕北上失败被歼,士气低落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其次,区区十万人马能否调动活动在中原立志围歼刘邓大军的国民党主力胡琏的第11师和邱清泉的第5军或者黄百韬的集团军回师江南尚在未定之天。可能,蒋介石只要动用他的江南的非主力地方武装就足以应付了。如果调动不了中原国军主力,那千里跃进江南的战略岂不是毫无意义?
现在,国共双方都把自身的最主要的力量自觉或者不自觉地投入到了河南地区,如果共军也像国军那样组织成强有力的集团军,一口一口的吃掉国军的有生力量,将蒋介石的主要精锐力量消灭于中原地区,江南的国军必然丧失斗志,不但渡江没有太大的阻力,就是拿下全国也会不用费很大的力气。只要决战于中原的几仗打好了,那么取得全局的胜利就会易如反掌。
再者,从地形地貌上来看,中原一马平川,北有黄河屏障共军的河北根据地,南有大别山已经为刘邓所占据,东有沂蒙山区是共军的老区,西部的黄土高原边沿有陈赓谢富治大军活动,陇海线和京汉铁路在郑州交汇。这样的自然环境是一处天然的大军团较量的战场。自从国共内战开打以来,国军是越来越弱,机动力量亦日见不足。而共军侧比原来要强大和自信得多。客观地说,国共双方在当时的力量对比上已经是半斤八两,尽管国军可能更硬朗一些。但是,如果组织起几支大兵团机动协同作战,在中原取得成功不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刘邓千里跃进大别山虽然在战略上占尽了便宜,但是,在作战能力上,已经今非昔比,就像一个武功高手受到了内伤一样,不要说再出手伤人,就是歇下来喘息,非一段长时间的修整不能恢复元气。由于长途跋涉,无粮草弹药接济,所谓刘邓大军当时已经不再是什么大军,而是一支典型的小米加步枪的游击队。特别是在跃进途中,为了避免被包围全歼的命运,在强渡淮河的时候扔掉了所有辎重和重武器,随身而带的只有简单的枪支弹药,饱受无根据地无依托游击作战之苦,对中原战局已经没有了决定性的影响。特别是被后来的胡琏军团追得团团转,搞得刘邓不断向军委抱怨陈粟配合作战不力。粟裕如果不在中原用几个大的战绩调动国军,刘邓的压力绝不可能从根本上得到改善,那个所谓的刘邓游击大军究竟还能支持多久?实在是不敢过于乐观。如果粟裕大军跃进江南不能调动蒋介石的主力回转,刘邓必然失去和粟裕的犄角之势,所谓鼎立中原的三足少了一足,国军对付刘邓就更为容易,刘邓的下场不会比当年的李先念好到那里的局面是完全可以遇见的。难道中央军委忘记了李先念只身逃命延安的历史教训?那可是才过了不到两年的事情。
最为关键的是,国共双方的主要精锐力量已经有意或者无意地全部集中在了中原地区,决战的雏形大致已经形成。双方想跑都不可能跑得掉,谁先跑,谁就要丢掉争夺天下的机会,谁就等于放弃竞争比赛的权利。如果按照毛泽东的战争大跃进的思想,共军力量势必分散,往好的方面说,逐鹿中原取天下的大志可能会推迟,往坏的方面讲,此前的所有努力亦将付之东流。所谓陈粟,刘邓和陈谢三路大军品字形的鼎力中原的战略构想岂不是白干了吗?既然要得到中国这个天下的这只鹿,不在中原追逐,偏偏要“变江南为中原,变中原为华北”(毛泽东语)般地舍近求远,无疑是南辕北辙,缘木求鱼。
只有在中原决斗才能取得天下,自古如此,将来亦如此。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意识到也好,意识不到也好,那是我们中国历史的宿命,谁也改变不了。客观地说,粟裕至少在潜意识中认识到了这个道理,只不过在这条真理的外表包装了一层共产主义革命的华丽外衣。
思虑再三,粟裕决定向中央直言陈述。
就在这时,陈毅兴致冲冲地从陕北回到了濮阳,他是快人快语,立即召开了全军干部会议,传达跃进江南的战略决策。没想到,这一场讲话,差点把他的华东野战军的司令头衔给丢了。
会议间隙,粟裕向陈毅谈了自己的不同想法,并要求中央军委改变跃进江南的决定。陈毅听后大感意外,不由心中一沉。首先,在中共的历史上,一个战区指挥员要求军委改变已经形成了的战略决策,是没有先例的。其次,陈毅在陕北是参与了整个决策过程并且投了赞成票。第三,陈毅在全军干部面前已经信誓旦旦表明了进军江南的决心,如果要把那话在收回来,威信和尊严如何维护?
但是,陈毅和粟裕多年的共事合作,使他相信粟裕确实具有非同一般的见地,他没有公开表态支持,只是说粟裕可以向毛泽东报告,他本人不能为此承担责任,否则就是出尔反尔。他在井冈山反过毛泽东,可是从来没有反得正确过。事实上,这时的陈毅对毛泽东服气得紧,想想好了,要是没有毛泽东的指挥,大家恐怕还在深山丛林中当山大王呢,哪里有全国现今的局面?
粟裕也很精细和乖巧,他把自己的想法电告毛泽东的中央军委之前,先把自己的想法电告了正在大别山艰难跑龙套的刘邓,希望取得他们的支持,然后才向中央发了一封长长的电文,表明了自己反对过江,坚持在中原作战的看法。
第二天,刘邓回电也认为跃进江南的把握不大,如果粟裕加入中原作战,多歼灭敌人,“然后渡江,最为稳妥,亦可打开中原局面”。好家伙,粟裕联合了刘邓向中央军委的战略部署发起了挑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犯上。当时全国上下至少有东北战场,西北战场和中原战场,粟裕作为中原战场上三路大军中的一部前线指挥员,竟然对军委部署命令挑三拣四拒绝执行,颇有离经叛道之嫌疑。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没有了服从,也就没有了力量和配合。粟裕不但挑战了中央军委,同时也挑战了毛泽东等人的肚量和胆识。
1948年4月13日,毛泽东,周恩来和任弼时等一行经过长途跋涉,东渡黄河,来到了河北阜平县境内的一个叫城南庄的地方,这里是聂荣臻经营了多年的地盘,即安全又保险,于是就在那里住了下来。
第二天,周恩来和任弼时去了西柏坡与刘少奇,朱德联系,而毛泽东则留在当地阅读各个战区的来电。当他仔细阅读了粟裕的电文之后,就放下了手头的所有工作,开始了长长的思考。粟裕的建议颇似围棋高手投下的妙招,看似平淡无奇,却隐藏了无数后发制人的变化,毛泽东在想那些变化都是些什么,因为他也是个高手,高手见到了高手,往往必须长考才能对应。毛泽东整整考虑了八天,方才以中央军委的名义向陈毅,粟裕连发出了两段电文,催促二人参加书记处扩大会议。4月30日,两人到达城南庄,毛泽东见到粟裕,大踏步走出门外,紧紧握着粟裕的双手,口中不停地说“十七年,十七年了。”是呀,打从粟裕离开井冈山,可不就是整整有十七个春秋过去了吗?
毛泽东这个人,目中无人,谁都入不了他的眼,故接待客人,坐多站少。客人能被毛泽东迎送到房门口那已经是极大荣幸。而这次迎接粟裕竟然迈步出了那道威严的门坎,表达了一种什么心情?笔者捉摸着毛泽东用最明显的肢体语言表达了他求贤若渴的心情,读起来怎么都感觉到那毛泽东和那光脚丫跑出营帐的刘邦好有一比。看来帝王们的腰不是不会弯,而是那客人值不值得把腰弯下去,迎来粟裕就等于迎来了中国大半壁的江山。
城南庄会议整整开了七天,粟裕向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和任弼时详细讲解了他的在中原地区大量歼敌的战略方案,并论证了这个方案可行性的军事根据。那些政治家们听完之后反映相当热烈,如同抱了金娃娃,个个抚掌称妙。最后毛泽东一锤定音,哈哈大笑道;“既然粟大将军不听我们的,那么我们就听粟大将军的!”并将会议结论迅速通报了刘邓,命令已归陈赓指挥的陈唐兵团(华东野战军第3,8纵队)回归建制,由粟裕亲自指挥。这样,华东野战军西线兵团的军事行动定在5月底南渡黄河在中原寻求战机。同时任命粟裕取代陈毅的所有职务,任华东野战军司令员兼政委。调离陈毅去中原局任第二副书记,协助刘邓工作。但是,粟裕坚决不同意陈毅的离去。经过反复协商,最后粟裕只同意可以暂时任代司令员兼代政委,陈毅仍然是华东野战军的司令员兼政委。最后,毛泽东让朱德和陈毅亲自护送粟裕这位新上任的代司令员代政委返回濮阳,由朱德亲自前往宣布军委对粟裕的新任命。粟裕的权力是;“全权指挥华东野战军第1,3,4,6,8和11纵队的作战,并指挥许(世友)潭(震林)在津浦线的作战”作战的对象暂时定为邱清泉的第5军。读起来怎么都像那刘邦汉中拜韩信为帅的历史在城南庄又重演了一番。历史就是这样,重复了在重复,演了一遍又一遍,只不过将演员的舞台,服装道具和台词改动一番,但是剧情的发展变化,故事的起落跌耽基本上是不会改变的。
军令下达之后,陈毅带领近五千名地方干部前与刘邓会合,而粟裕率领大军南下黄河,进入中原,瞄着蒋介石的另一只主力部队邱清泉的第5军直奔而去。这一去,连毛泽东都没有想到,蒋介石的江山会卖得那样的快。
张灵甫将军可是抗日的民族英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