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郑风出其东门>>写着:"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大意是出城东门,有美女多如云。 虽然美女如云, 不是我的心上人。只有一个白衣绿巾的女子,能使我快乐。
每次读这首诗, 总为诗里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衷情所感动。 诗里虽未描述白衣绿巾女子的美貌, 她的打扮已给了人一种很清新、 脱俗和飘逸的美感, 让人不禁就心生欢喜。女人如花, 花亦如女人。这位白衣绿巾的女子总让我想到栀子花。
天下美丽的花不计其数且千姿百态, 妖娆如海棠, 淡雅如秋菊,华贵如牡丹, 艳丽如桃花, 幽香如寒梅。 在我眼里, 花白叶碧的栀子花就是百花中那位缟衣綦巾的女子,是我的最爱 。
“栀子花开呀开/是淡淡的青春纯纯的爱。” 何炅在歌里这样唱。对花临景,为景牵情,因花感旧。听着这首歌,眼前就看到栀子花, 就会勾起我少年的回忆, 想起我少年时的朋友,也牵动我的乡愁。
家乡在江南。 那里每年五六月,是梅子黄熟的梅雨季节, 也是栀子花开的季节。 一到那时节,街上常有人拎着花篮卖栀子花。街上走动的女人将花买了随意地带在发间、别上衣襟、搁进提篮,或藏在衣兜里。于是,家乡梅雨时节的霏霏烟雨里总弥漫着一缕栀子花的馨香。 很多年后, 这馨香依然深深地沉浸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拂之不散。
栀子花的美不是倾国倾城的美, 是寻常人家小家碧玉的美。如同记忆里那些穿着白衬衣配深蓝褶子布裙的江南女孩,她们是我少年时的同学、朋友、玩伴, 她们住在江南雨巷里。 相比戴望舒诗<<雨巷>>里走出的那位结着丁香愁的女孩, 她们更单纯更健康更清丽可爱, 在江南悠长又寂寞的雨巷里更易被人逢到。雨巷里老房子里往往有块天井,天井是四面环绕的一方小小空间,有半日阳光,适合喜光又怕晒的栀子。父母家老房子的天井里就种有几株。 因空间相对封闭,在栀子花开的时候,屋里的花香馥郁,尤其是风轻人悄的午后, 花香仿佛凝固在那小小的空间里, 更是浓重。 午休后出门, 满衣襟都是久久萦绕的花香。
欣赏栀子花最好是在月光皎洁的晚上。涓涓月华照在洁白的栀子花上, 仿佛有银晃晃的波光在闪动。 花香亦如流水,随着初夏的凉风静静地从花枝向四处流淌。有月可观、 有花可赏、 有香可闻,那样的夏夜如水般温柔美好。
栀子花芬香素雅,仿佛年少时恬淡洁净的情感,不染一丝世俗功利的纤尘 。上中学时, 在栀子花开的季节,班里曾有男生, 一日从自家天井或菜园里采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栀子花带到学校, 偷偷地放在他喜欢的女孩抽屉里。当那不知情的女孩打开抽屉时, 往外飘溢的花香就泄漏了这个秘密。 女孩因羞成怒, 将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扔进垃圾桶,这冷酷的举动碎了那男生柔软稚嫩的心。还好少年不知愁滋味, 即使有那么一点情愁也一瞬即逝, 他的心即使在当时真碎了隔不了几天也就完好无缺。 一朵花败, 自有一朵花开,少年的心情总是无恙 。而那女孩,若干年后偶然间回首这段芬芳往事,眼里会漾起温柔的眼波,会忍不住微笑;她每当看到栀子花, 会忍不住揽过花枝来嗅那花香。
栀子花是素净的青春, 芬芳的初恋, so beautiful so whi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