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人、香港人与台湾人
(2009-06-27 20: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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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笛
丁楚在其回忆录中曾提到大陆人与其他海外华人的不同,於我心有戚戚焉,只是他本意不在此,因此未作系统比较,还得老芦替他一条两条列举出来。
第一条便是大陆人都是政治动物,这儿所谓“政治”,倒不是一般意义的政治,而是老美说的“politics”,其实也就是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搞阴谋诡计,未必与真正的政治有什么相干。而港台人特别是香港人倒没这种气质。林樵清在向他移交《中春》经理职务时,曾向他传授过这诀窍:
“林樵清给我介绍的另外一条原则,是雇佣一般的工作人员,尽量使用香港人和台湾人,少用大陆人。他的理由是大陆人懒惰,是非多,后来我猜想还有一点他没有告诉我,就是大陆人中间有可能混入中共间谍,不利于组织的安全和保密。他认为,最好的工作人员是香港人,因为香港人对政治最没有兴趣,是最可靠的工作机器,绝对不会有什么是非发生。其次是台湾人,但是台湾人还是有政治因素的。比如,民联与国民党的关系,就是当时民联的最高机密,万一找了一个与民进党有关系的人,捅了出去,也很麻烦。至于大陆人,也难怪林樵清反感,当时美国侨界的企业普遍对大陆籍雇员反映不佳,按照林樵清的话说,大陆出来的人至少要在美国社会上混了三年以上,才能够洗刷掉公有制度留下的痕迹。果然,我回顾了一下他在任期间所雇佣的一般工作人员,除了编辑人员之外,几乎没有大陆人。如秘书高淳儿、打字小姐徐如雪、发行小姐小陈,美术编辑小杨,都是台湾人。文字编辑他不得不使用大陆人,因为《中国之春》的文字工作都是涉及大陆的事情,必须具备大陆社会的背景知识,才有起码的判断能力。
开始我听了林樵清的这个原则心里很不高兴。我本人就是大陆人,很自然心里会对这种成见产生反感。后来在我当政时期,我基本上没有按照林樵清的原则办事。不过后来的经验体会告诉我,林樵清说的是有道理的。香港人和台湾人可以把你与他们的关系看成简单的雇佣关系,这样相处相对容易,至少你还可以做到好说好散;可是大陆人会把这种关系扯进组织的纠纷,常常使技术性问题政治化,在我手下干过的大陆人,大多数没有好散的,很多都成了我的敌人。”
我看到这段话时,情不自禁又一次发出会心的微笑:大陆人别的本事没有,打着冠冕堂皇的道义旗号,为自己争蝇头小利,乃是天下一绝,谁都比不上。当争利企图受挫时,人家有无穷无尽的大帽子,直到将你打成共特而后快。港台人一般都有起码的职业伦理观念,有强烈的契约意识,不但敬业,而且能很容易就成长为民主国家的公民。但大陆人即使有了权利观念,也多半会扭曲它,变成惹不起的刁民。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我在《说东道西论坛》混时,《美中时报》的主编天天来偷盗我的文章。樊弓向我举报,于是我就打上门去问罪。那人跟我胡扯半天,我的心软了:文人无一技之长,在海外谋生也不容易,我反正写来毫不费力,人家爱偷也就偷吧。于是便向他作了授权,同时在论坛里说了这件事,慨叹大陆人毫无知识产权观念。
Guess what?那老兄看了我那帖子还不服气,来信跟我说,谁说我没有知识产权观念?我到美国后还跟人打过版权官司,最终胜诉,获得了丰厚赔偿。让我看了啼笑皆非:你说他没有知识版权观念吧,涉及到他的利益时可一点不含糊。可这是对别人而不是对自己的要求。这位烂仔后来回了国,不久前我收到国内某杂志编辑来信,说他又在起诉该杂志,要求赔偿。我看了只能长叹,敬爱的刘少奇主席教导我们:“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简直就是为这种刁民烂仔画的像。
好在国内经过“犬儒”化的洗礼,在新一代身上,政治动物的气息已经被物质主义大潮冲洗得差不多了。我过去说,大陆的前途在于香港化,香港的前途在于民主化。我至今仍然认为这是咱们的努力方向。所谓大陆香港化,有两方面的含义,一方面是将社会改造成“自由的非民主社会”如香港然,另一方面则是靠建立现代工商社会对人民的素质进行根本改造,实行“去政治化”,使得全民完成 “从政治动物到人”的良性进化,先得扒下毛共给大家套在身上的那张痞子皮,人模狗样地学着作个正派人,文明人,雇佣人,契约人,才能谈其余。
第二个区别就是大陆人乃是毫无法治观念的野蛮人,个个是潜在的暴民,越是所谓“民主精英”越如此。
民联发起倒王风潮后,王炳章先下手为强,提走了全部公款并关闭了账户。管财务的林心声发现后立即报警,胡平与他并迅即向法院起诉。法院接受此案之后,立即下令冻结被提走的钱,封了柯力思存放公款的账户,又根据原告的请求发布禁令,禁止被告人使用“中国之春”和“民联”的名义召开代表大会。王炳章、柯力思等人果然召开了 “民联代表大会”。接下来发生的简直是难以置信的闹剧:
“(大会)一开始,林心声就上台宣布了法院的禁令,警告代表们此会不得使用民联或中国之春的名义。可是法院的禁令不但没有镇住会场,反而引起了下面一阵起哄。与会的盟员很多毫无法律常识,其中有人甚至对法院的‘干预’表示义愤。
有人在下面高呼:‘我们中国人开会,关他们美国政府什么事?不管他,咱们照开,看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
还有人在下面大骂胡平和林心声:‘咱们民联的事,到美国法院去告什么洋状。不理它,继续开会。’于是会议在一片嘘声中照常进行。
我看着那些起哄的盟员,觉得哭笑不得。民联的八字方针是‘民主、自由、人权、法治’,这些人都声称为法治而奋斗,可是连基本的法治概念都没有。他们刚才对法院禁令的态度完全构成‘藐视法庭’罪,可以当场拘留的。”
这所谓“民主”,整个就是文革时期的“大民主”,要搞这套,何必千里迢迢地跑到美国去?这种烂事,港台人是绝对不会做出来的。幸亏主持会议的郑为民还没糊涂到家,在林心声下午带着警察赶来时赶快及时宣布散会,后来又因此改为“中国民主党成立大会”,总算是合法闹分裂了。
光从这烂事来看,就足可想见烂仔们的“民主革命”要是成功了,中国会变成何等无法无天的烂地方,那无非又是文革再现,而这一次可再没伟大领袖的枪杆子来镇住大局了。
第三个区别就是大陆人个个精于内斗,怯于外战,内斗起来什么下流招数都可以使出来,毫无底线可言。港台人若要来和大陆人打堆,迟早也要被感染成烂仔。林心声就是最鲜活的证明。
前文已经介绍过林心声发动的“电传游击战”,其实那是王炳章打响的第一枪。据丁楚说:
“有一天,总部的电传机接到一个消息:‘据可靠消息,中共国安部因策划半年以久的“拥胡倒王”成功,正在嘉奖有功人员。’接收电传的林心声发现,发出电传的号码是宁勤勤(芦注:王炳章的太太)开的国际工商服务公司的号码。”
此后他又被王派赶出总部,被迫睡在《中春》编辑部里,过着茹毛饮血的凄苦日子,心里本来就在窝火。有一次编辑部的电传机收到一整本美国的低级杂志,把整整一筒电传纸都用光了。他怀疑是王炳章的铁杆石磊干的,便大规模报复,其巅峰之作便是发黑纸过去,把人家的全部油墨和纸张都用光了。这还不算,他竟然还编了一大堆王炳章的材料,复印后到处寄送、电传,给各个团体,美国政府机构,甚至送给那些买了王炳章保险的人,让他们退保!
看看,这就是跟大陆人打堆的好处,天使都要变成魔鬼。从这位魔鬼身上,哪还找得到当初那位仅仅因为丁楚说了“经理最好有车”一句话,就开着车从圣荷西跑到纽约赴任的好人的影子?谁能相信这就是当初那个对组织和同志慷慨豪爽,对公财一毛不拔的志士?
第四个区别就是,大陆人和港台人不是一个种系的动物,毫无共同语言。巴顿将军说,英美是为一个共同的语言隔开的两个不同国家。类似地,大陆和台湾也是共同的语言隔开的两个不同国家,其差别比英美的还要大到不可胜计。
80年代底,我去西德开会。那时德国尚未统一。我告诉一位教授,政治上的隔离,使得台湾人和大陆人使用的中文出现了很大的区别。同样是一个词,可以有完全不同的涵义,例如“检讨”在台湾是to examine and discuss sth的意思,而在大陆则是 to denounce oneself的意思,两者涵义完全不同。我问他东西德的分开是否也引出了这一现象,他答曰,没有,两国使用的德语完全一样。我问,连细微差别都没有么?他说,没有。令我颇为困惑。
丁楚也谈到这个问题。他遇到过的台湾的“政治人”有两类,一种是极端顽固的国民党右派侨胞,那些人完全不能理解大陆事务,也不知道民主是什么玩意,只知道“反共复国”,堪称花岗岩脑袋,绝无可能理解丁楚等人作出的“从‘你死’到‘我活’”的战略转变是何等英明伟大,盖它是唯一可以作出的理性决策。另一类则是朱高正那种smart assess。那些人从未吃过我党的苦头,他们理解的“专制”就是国民党的“专制”,以为推翻我党就跟推翻国民党一样。因为他们成功地推翻了国民党,于是便自以为可以出来指手画脚指导大陆人了,其代表作便是朱高正与胡平的电视辩论。朱高正大言不惭,教导胡平为达目的就是该不择手段,因为民进党人就是如此胜利的。
其实如丁楚说的,这些人不知道小锅是铁打的,跟天下第一老糊涂张鹤慈一样,将国共两党相提并论,连两者的本质区别都看不见。国民党从来不敢否认西方民主,更不敢否认人权,打出来的旗帜是要实行宪政,“训政”也好,“戒严”也好,都是“借荆州”,并不敢说那天下就是国民党的,总有一天得还政于民。而共产党从根本上就否定“虚伪的西方资产阶级民主”,扬言他们就是人民代表,那铁打的江山要坐万万年。而且,他们根本否认“天赋人权”,讲究的是“民主只给人民,不给反动派”,凡是反对他们的就不是人民,连人都不是。你要去不择手段搞政治斗争,与国民党来这套或许有效,若要跟共产党那阴谋诡计的老祖宗玩这个,那就绝对只能如丁楚说的那样:
“凡大陆人读了两者辩论记录之后,都一致公认朱高正的思想要肤浅得多,应该把他送到大陆去,让共产党去修理一下他。按照他那一套战术,十个脑袋也不够用,共产党能把他碾成肉饼。”
朱高正当年在立法院骂某女性立法委员“欠人骑”,丁楚说朱高正的头“欠共碾”,倒也相映成趣,算是为那位女立法委员小小地报了仇:)
依我看,要送到大陆接受再教育的绝不止朱高正同志,洪哲胜老先生也是一个。当年他在《罕见奇谈》施施然以“民主导师”身份出现,现身说法,介绍台湾“先进经验”,教导大陆人民怎么搞民主革命,甚至一把鼻子一把眼泪,在论坛里哭诉国府的“白色恐怖”,让我从丹田深处腻出来,如同患了绝症的病人看见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喝了苦涩的中药而哇哇大哭一般。丁楚上述感慨,我多次有过,忍了又忍才没对洪老当面说出来,盖此人毕竟是台湾人,素质不错,我私下还是挺尊重他的。
不仅是洪老,我看所有敢来和大陆人谈中国政治,甚至胆敢教育大陆人如何“灵魂深处爆发革命”、改造思想,保持正确的政治立场、和敬爱的江阿姨划清界限的smart asses们如唐好色辈,也该统统送去接受我党再教育,以便让他们对what they are talking about有点最起码的朦胧概念。
苦难使人深刻,台湾人幸亏有了他们憎恨的蒋公,被“白色恐怖”堵住了红色恐怖,未曾如我等一般在毛共的地狱里修炼过,所以如同尚在孩提时代一般,是幸福的肤浅,西谚有云:Ignorance is bliss,此之谓也。这应该算是大陆人与港台人最后一个本质差别吧。
以上所说当然是个大致倾向,并未一网打尽。例如最后一条就未必适用于所有的大陆人。古人所谓“天资”很有道理,苦难使人深刻,但不能使蠢人深刻,盖它只能促人深思,并不会增加天赋,而没有脑袋的人再深思也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鸡毛飞不上天。例如论个人苦难经历,我绝对比不上天下第一老糊涂张鹤慈,然而他吃的苦不知道落到什么身上去了,竟然会闹出将蒋介石比为毛泽东的天大笑话来,而真正的独知胡适据他看来似乎还不如那群附逆知青们。这种人既无台湾人的superficial superiority, 也无人家的shallow happiness,却又没有他那个阅历都该有的profound insight,当真是住在三无世界的可悲公民。
作者:芦笛 在 芦笛自治区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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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人代表顺民,大陆人代表刁民,中国人 = 顺民+刁民 -- 铁木 - (41 Byte) 2009-6-27 周六, 下午9:13 (19 reads)
* most people from china are poisonously sick people -- jeramah - (117 Byte) 2009-6-27 周六, 下午7:18 (23 reads)
* 老芦的毒眼的确名不虚传,对张鹤慈的评价太精确了. 有时侯,看张老的表演,俺常常纳闷 -- 诚灵 - (95 Byte) 2009-6-27 周六, 上午11:25 (100 reads)
o i believe his grandfather was the same -- jeramah - (78 Byte) 2009-6-27 周六, 下午7:09 (21 rea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