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9-25 00:13 (224 reads)
小马哥出手，此其时矣
芦笛
据多维网报道，“百万人反贪腐倒扁静坐”进入第１５天后，施明德身边的大将纷纷“出状况”（这是什么台湾特产的文盲话语？），先是贺德芬的失言，到决策小组意见的摇摆，再到王丽萍因过去的贿选案而辞决策委员，副总指挥许博允到中国参加亚洲文展会议又被“抹红”，指挥中心只剩下施明德一人孤零零地坐在广场贵宾席上。问题还在于，总统府前凯达格兰大道广场27到29三天的路权已被民进党抢先申请，却并未筹划举行任何活动。施明德非常愤怒，决定26日“决不撤”，与民众守住广场，还说：“要抬就抬走”。他们还准备于10月10日发动“天下围攻”、“百万人反贪腐倒扁”，让全世界都看到台湾人民的决心，云云。
这种群众运动我早预言过了，难以持久，旺盛的士气不可能永久保持下去。更何况对手民进党完全是权谋一流的痞子党。如毛共治国充分显示的那样，痞子党建国无能，组织民众捣乱夺权乃是一等一功夫。
的确，这次倒扁运动就充分提示了这点。民进党不光是突破党派政治常规，煽动组织民众搞反示威，堂堂总统陈水扁还竟然打破全世界文明记录，公开向示威群众作出侮辱性手势（再次建议倒扁中心去向吉尼斯申报陈总统的三项世界记录：用假发票给太太内衣报账；组织一部分人民为保卫总统向另一部分人民抗议示威，开创“民主政府抗议人民”新篇章；公开在公众场合以手势侮辱抗议民众），而且还专门狙击政敌，转移公众视线，上述贺、王、许等倒扁大将都纷纷倒在他们枪下。就连始终持温和克制态度的马英九都躲不过冷枪，民进党居然抓住他公款领养流浪狗“马小九”的Ｐ事大作文章，用来冲淡阿扁的丑闻。
如此搞下去，目前轰轰烈烈的倒扁群众运动迟早要烟消火灭。陈大总统将如同上次枪击案一般，再度化险为夷。那时尘埃落下来，恐怕就要免不得尽数落在有洁癖的小马哥身上。不用说，充满挫折心理的民众一定会对小马哥隔岸观火心怀不满，把怨气发泄在他身上，那么，两年后国民党掌权的希望，恐怕就没有现在那么笃定了。
小马哥的确是台湾素质最高的第一民主政治家，没有辜负他在美国常青藤名校受过的法律教育。他对这次群众运动的态度可圈可点可赞：坚持通过宪政程序解决问题，自己作为反对党党魁回避参与倒扁行动的谋划与指挥，等等。最难得的还是，他深知民主国家“忠诚的反对派”的真谛，在对《亚洲周刊》记者的访谈中说：
“我们这个党不是要以反对党的立场把政局搞乱，而是要做一个负责的反对党，所以我们提出的任何想法应该是要能使政局更稳定，有人认为反对党只要反对就好了，因为我们是最大党，当然不能这样不负责任，这些是很多人听不懂的，如果这样想的话，人家从我们身上无法期待一个不一样的执政党，不但对我们二零零八年是不利的，对台湾也不好。”
反对党党魁具有这种水平，便拿到西方国家也不遑多让，又岂是民进党那夥痞子政客可以望其项背的？
但问题也就在这里。搞政治，素质高其实是个致命弱点。早说过了，政治是天下最肮脏的把戏，政治家乃是智力和道德素质比较低下、甚至心态都有可能失常的异常生物。哪怕在西方都这样，在东方特别是中国大陆就更不用说了，那儿决战决胜的最重要的主观素质就是政客的流氓度。没有足够的流氓气质就一定会被对方搞下来，然后还要被政论家如林思云辈笑话“书生气十足”。
所以，我的确非常赞赏马英九的翩翩绅士风度，但我希望他不要忘记政治的污浊，更不要忘记即使在西方，两派夺起权来也是相当心黑手辣的。最有说服力的例子就是美国右派为了搞倒克林顿，制造了一桩又一桩的冤案，不但浪费了纳税人的大量金钱，而且严重削弱了美国政府的施政能力，涂污了美国政府的国际形像。面对这民进党这种无所不为的痞子党，“书生气十足”只怕要事与愿违，反倒害了台湾。
这当然不是教唆小马哥去做阿扁那样的流氓罪犯，而是想告诉他，只要严格按法律程序来，不是无法无天，该强硬就得强硬，该心狠就得心狠，这就叫所谓“政治家的魄力”，用台湾歌曲来说就是“爱拼才会赢”。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瞻前顾后婆婆妈妈，不过是害人害己的妇人之仁而已（请女士原谅我使用这成语，这并非性别歧视，而是说女同志比较仁慈善良）。
受过美国教育的英九同志应该看得出来，无论是倒扁还是挺扁阵营，共同的错误是没有exit strategy。看过美国拍的军事史电视连续文献片的读者都该记得，那上面很强调这exit strategy，也就是“收场的战略”，无论是进攻，是包围，是坚守，战略家们事前都得筹划好这“收场的战略”，否则一定是骑虎难下，损失惨重。最典型的反面例子就是弱智之邦日本（大约仅次于中国吧）发动的太平洋战争，大本营的白痴们的错误如同８９年的学运领袖一样，就是丝毫不考虑如何收场，把结束战争的希望一厢情愿地全押在对方因恐惧而自动屈服上。
施明德和阿扁的个人决斗又何尝不如此？比起来，扁比施还更高明些：他只要赖下去，谁能有什么办法？施则完全不同，如此沾在对方的手掌上，势必要耗竭内力倒地。他倒下去没关系，政治后果却全由见死不救的英九承担了。难道英九还能指望那些向他高呼“马主席硬起来”的民众在２００８年把票投给他不成？
我过去之所以呼吁台民见好就收，就是因为看出他们缺乏这“收场策略”，坚持到最后必然只会对蓝营不利。国民党落选还是小事，备受挫折的倒扁民众恐怕从此会对拥扁阵营心怀难以化解的怨恨，使得台湾陷入进一步族群分裂。
好在亡羊补牢，时犹未晚，小马哥完全来得及扭转乾坤，那办法就是向双方提供这exit strategy。
小马哥本人是主张让罪犯总统卷铺盖的，但他却天真到去与虎谋皮。他曾一本正经地建议，由民进党立委出头提出罢免总统案。在与《亚洲周刊》记者的谈话中，他把那动机说得明明白白：
“不过最关键还是国内因素。所以国民党一方面支持倒扁运动，我们从来没有说陈水扁要一直做下去，让民进党有一个扛不起的包袱，这样就可以占很多便宜，我们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之所以要民进党提罢免案，不是要推卸责任，我们随时可以提，问题我们一提，又变成蓝绿对决，又变成政治斗争，民进党又会出来勤王、挺扁。所以，如果我们来提，民进党来跟，就没有意义了，由他们主动来提，会给选民非常不一样的印象，表示民进党是一个有反省能力的政党，愿意在这个时节站出来清理门户，跟阿扁划清界线，他这样做的结果，表示愿意让总统接受检验。”
他更具体说明了这构想：
“民进党不是很喜欢公投吗？那就公投一下，你要公投，先要在立法院成案，过三分之二门槛，目前以国民党、亲民党，加上无盟，只有一百一十九票，还需要三十票，民进党现在八十五席，只要三十个人赞成，就过了，过了你还是可以公民复决时继续挺扁，而且公民复决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过的，选民总数大概会达到将近一千七百万，需要半数八百五十万以上的人出来投票，中间要超过一半支持，罢免案才会过。一旦过了，就要按照宪法程序，由吕副总统继任，立法院再来补选副总统，当然还是由吕副总统提名，阁揆应该总辞，内阁就要改组，就这样子而已，国民党也不会执政，也不可能夺权。另外一点，如果罢免案不过的话，陈总统就可以安稳做完他的任期，而且在任内不可以再提罢免案，这也很公平啊。”
他这意思是说，解铃还需系铃人，由３０名民进党立委反水，自己提出罢免总统案，如此即可获得２／３多数通过，有权提交全民公投，让百姓决定阿扁的去留。之所以要让民进党提出罢案，好处第一在于避免了蓝绿对决，以免反贪腐运动堕为党派政治斗争，第二也有利于民进党改变形像，通过此举告诉公众，他们并不因党派私利而护短，而是敢于坚持原则，和贪污总统决裂。
这策略当然也可说很高明：英九有大陆人后代的“原罪”，有无法抹去的“中国猪”基因。他的顾虑是，如果他出头，则民进党一定要抓住这借口来炒作省籍矛盾，将其说成是“外来政权余孽复辟大阴谋”，促进台湾族群分裂，此乃民进党拿手好戏，所以，为了国民团结，当然只好寄希望于３０名民进党立委的良心。
可惜这只不过是与虎谋皮，只反映了英九同志的善良和天真，决不会有高达３０名的民进党立委反水的。那道理很简单：民进党前身是革命党，至今保留革命党的许多特色，而革命党和议会政党完全是两回事，讲究的不是对国家而是对党的忠诚，指望革命党立委为国家背叛其党魁，完全是琼瑶小说里的小女生才会说出来的梦话。
根据最近台湾的民意调查，将近７成的被调查者同意由全民进行公投决定总统去留。这和英九的构想不谋而合。既有民意依托，小马哥何不停止瞻前顾后，扔下重重顾虑，放手一搏？
英九应该干的，乃是让国民党立委行使宪法赋予的民主权利，发起倒阁案，亦即表示对内阁的不信任。根据台湾宪法，只要有过半立委赞成，该提案就能通过，门槛要比罢免总统低得多。现在国民党加上亲民党和其他无党派人士早已超过立法院半数，要通过此案毫无困难。如果该案通过，内阁又不想总辞，那就只能解散国会，重新大选。民进党此时民意处于最低谷，一定会在大选中惨败，使得泛蓝阵营获得国会的２／３的大多数。新国会再提罢免案，交全民公投复决，让台湾全民决定是否让阿扁滚蛋。
不难看出，这才是从容化解刻下台湾政治危机的正道：
第一，它严格遵循了宪政程序，将争权夺利的主战场从大街上转移到国会里。
第二，国会大选必然消融云集在大街上的两派民众，把他们吸引到票箱前去干正事，使得当前难以解开死结的群众运动名正言顺无疾而终，而且无一方丢了脸，双方都是体面下台。
第三，它防止了台民的进一步分裂对峙，维护了台湾真正的安定团结。
第四，从党派政治而言，蓝营必将在国会大选中及时收获民意果实，获得绝大多数席位，成立蓝营内阁。即使最终倒扁不成，阿扁也给彻底废了武功。而小马哥因为立此汗马功劳，必然重获百姓青睐。
第五，由全民公投决定阿扁去留乃是不折不扣的民主决策。如果全民赞成阿扁滚蛋，则他再没任何理由赖下去。如果全民赞成他留任，则施明德再无理由赖在凯达格兰大道广场上。这的确是拆解高手比拼内力的最佳exit strategy。
勿过，阿拉伯估计小马哥不敢这么做，他simply没有这个魄力。如果这事摊在阿扁那流氓手上，他决不会犹豫，可轮到英九那公子哥儿就完全不同了。这说起来就是痞子vs公子的优势。过去阿扁战胜连战的主观原因就是这个，如今看来同一主观原因还将保证他赖到２００８年，而马公子很可能如同连公子一样，傻望着痞子逍遥法外，自己却害了重症肌无力。
这猜测依据很简单──他毕竟吃了多年政治饭，手下谋僚也一大帮，岂有想不到这高招上去，还要等老芦耳提面命的？他的担心已经告诉天下人了，生怕人家说他是“外来政权余孽抢夺台湾统治权”，这种自觉低人一等、动辄缩手缩脚的心理障碍，我这个资深“黑崽子”再熟悉不过了：）
马的另一担忧可能是国会改选所动的手术比较大，改选期间，所有立委统统要成待业老中青。事涉人家的粮道，公子不比痞子，在这种事上难免婆婆妈妈，流露出妇人之仁来（excuse me again, gracious ladies）：）
我这里跟小英九（勿是侬家的马小九）打气：小马哥，黑崽子，你大胆地走吧！老芦哥的文革经验之一是：高帽子一经戴滥，就再没威慑力了。黑帽子如此，红帽子也不例外，君不见现在连施明德都作了游揆痛骂的该“滚回去”的“中国猪”，“糟蹋台湾人”的“中国人”？你还怕什么？
至于立委暂时失业更非大问题。你当然难免断了人家一时的粮道，但你必将给更多忠实党员创造粮道，这代价无论如何都是值得的。
荣国团同志教导我们：“人生能有几次搏？现在是搏的时候了。”小马哥，放手搏吧，老芦哥有厚望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