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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我楼上的兄弟

(2007-08-25 19:33:39) 下一个

我楼上住着两家人,一家是印地安人,一家是黑人.按着肤色人种,印地安人是我的兄弟,按着第三世界理论,黑人是我的兄弟.兄弟们住在一起,趣事多多.

    二楼的印地安家庭有一对夫妻和三男二女,又常有侄子侄女亲戚什么的来住,我们就称他们是印地安部落,男主人是酋长,女主人是酋夫人,三儿分别是酋大,酋二,酋三,二女分别是大丫头,二丫头.刚搬来时他们是象生产队一样的作息时间:早晨有一个面包车来接他们出工,晚上送他们回来.开始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又不好意思问,眼见他们每天灰尘遍体,耳边常听铁锤声声,就说他们是石匠.那时他们收入颇丰,每天下了车直奔店里,薯片,可乐,巧克力每人一份儿,猜他们是分餐制,自己管自己.慢慢有了赊账.到冬天时他们突然没了工作,一家人堆在家里无所事事,账也还不上来,酋大开始要求我给他一些送外卖的工做.房东来收房租时说他们房租也付不起了.部落成员开始借电话用,问他们电话呢?回答说没了,太贵,付不起了.

    春暖花开的时候,印地安部落的经济情况大有好转.开始是酋大或酋三用纸包着一块石头给我看,打开来是一块玉石,质地坚硬,黑灰色的石头上有一层盈盈的绿意.用手一摸,有滑冷的感觉.酋大的作品倾向于现代感,在一片石头上刻三,四个半张脸,眼睑低垂,其立体的重叠,有点儿毕加索的感觉.不知道他是模仿还是创造.酋三拿的一般都是他妈妈的作品,,非常传统,半跪或半坐的印地安妇女,怀抱着石头或孩子,头发是粗砺的波浪,与经过打磨的光滑的身体雕塑相比,全然是另一类手法.美中不足的是面部表情十分僵硬,也粗糙.然而那眼睛还是让我不能忘记----那只是眼眶.因为没有眼珠,那眼睛显得空洞冷落.宽大的嘴巴半张着,仿佛是在呼喊---也许正是这看似粗糙的脸部,才让人一眼看出这是印地安人的原创.

    酋氏兄弟给我看的目的是为了继续赊账,买地铁票和中午饭.然后就去老港卖了这石头,少则百八十,多则四五百,速战速决,百十块钱还了帐,剩下的买彩票.也不按游戏规则,唰唰只两下,一下刮结果,一下刮code,赢就赢,输就输,痛快淋漓.先生说他们的钱是easy come easy go,信然.

    每天看窗外,酋部落出发了,傍晚时回来还昨晚十点以后的赊账,然后买了彩票再刮.听到楼上的嘻笑,就想真是无忧无虑的民族,丢了北美的大好河山,玩儿得且高兴着呢.

    有一天酋大来,额角渗血,左眼青紫,说是被人打了,我说为什么,他说没原因,一个高大的白人看了看他,就冲上来打他.不过他不难过,说他的兄弟又冲上来打了那高大的白人."The guy is going to die".他大笑说.

    不仅男人去打架,女人也去.大丫头来,居然也额角渗血,我说你又怎么了,她说去酒巴喝酒,不知为什么就被打了.

    于是想起早期白人到北美时与印地安人发生的种种冲突,深信民族之间相互理解有多么难.

     三楼住的是黑人家庭,牙买加移民,我们称他们"郭家".

     此故事源于国内的笑话.说有一个妇女有三个男友,一个姓高,一个姓李,一个姓郑.这女人怀孕之后,不能肯定孩子是谁的,孩子生下来之后,有聪明人给孩子起名叫郭春海,郭取高,李,郑每字的一部分,春是三人同日,海是每人一点.由此,郭春海成为不知父母是谁的人的代名词.

     这个故事仿佛是为三楼写的.三楼女人有六个孩子,六个孩子有三个父亲.三个父亲经常在同一时间段里出现,就象现在.周日是那最小的孩子的父亲,周二常来的是中间孩子的父亲.大孩子不过十六,七岁,常带白人黑人男孩女孩回家,据称都是兄弟姐妹,还指着一个白女孩说是她父亲家的姐妹,我真是糊涂了.她见我困惑,就有了一心让我明白的劲头儿,说她父亲跟一个白女人住在一起,白女孩是白女人的女儿,于是就是她的姐妹了.

     夏天来时,小郭春海们都呆在家里.来买一个10分钱的糖时至少下来得5个小郭.周六老郭来时,喜欢买彩票,四十五十的不吝惜,有时招待一下6个小郭,每人一个人50分的冰棍.周二老郭是个送报人,很穷.有时下班就站在楼下,抬眼向楼上张望,有时郭妈妈在平台上探头同他打个招呼说几句话,他就笑咪咪的.有一次6个小郭一齐涌进店里冲向冰箱,想让周二老郭给他们买50分的冰棍,吓得周二老郭不敢进门,只在门外站着.6个小郭一起大叫,哄得周二老郭无颜以对.

    圣诞节时郭家有许多人来.其中两个小郭有红包,其它人没有.我问为什么,他说是他奶奶给的,别人的奶奶没给.我心想奶奶也不公平,就象周二老郭和周六老郭一样.

    小郭们虽然舍不得给自己买糖,却舍得给小狗买肉罐头.他们的小狗个个滚圆,肥头大耳.领小狗的小郭们个个精瘦.尤其是男孩的腿,细细直直的立着,时常让我想起<<黑镜头>>里的非洲难民.

     有一天店里来了一个矮小黑人,查户口一般问我从哪里来,问我对加国的感受和现在的生活.然后感叹说这就是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不同.见我对他很感兴趣,就自我介绍说他是社会学博士,曾专们研究马克思主义,对中国很感兴趣.我问他现在干什么,他说他在盲人中心当义工,没有工作.正聊着,三楼郭妈妈进门来,四目对视,都是一惊,郭妈妈大呼小叫,小黑人小叫大呼,不由分说,拥抱在一起.原来他们在牙买加是collage同学.放荡不羁的郭妈妈竟然有大学教育,这真让我张大嘴巴,半天上下嘴巴合不到一起,用鲁迅先生的话说,是"挂下".二人相拥而去,我还在想小黑人读了社会学博士,郭妈妈生了六个小郭,差距如此,可见人各有志,大学教育只是基础教育,教育与文化也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二楼三楼一土一黑,生活习性相差甚远,孩子们在一起却相处甚欢.有几次见酋大给黑小妹买零食,我先生就笑,笑完说过几年咱这楼就热闹了,不知可有多少个娃娃.

      每日里坐井观天,望天上云卷云舒,看行人来去匆匆.看楼上的兄弟们不为明日发愁的快乐生活,暗自里想自己是不是耽心太多."Don't worry be happy" 是他们挂在嘴边上的话.圣經上说:"不要再为生命忧虑吃什么,喝什么,为身体忧虑穿什么,生命不是比食物重要吗?你们细心观察天上的飞鸟,不播种,不收割,也不在仓房里储粮,你们的天父尚且养活他们,难道你们不比飞鸟贵重吗?你们谁能靠忧虑叫寿命长一点吗?何必为衣裳忧虑?你们该向野地里的百合花学个道理.花朵不劳碌,不纺纱,可是我告诉你们,就是所罗门最荣耀的时候,他穿的还不如这花一朵呢!----马太福音".于是心里没来由地松弛下来,快乐的心情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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