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曲的这一段不是开始,也不是结尾,而是被时间遗落的中间段。
拉赫玛尼诺夫的《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表面上是一场炫技的盛宴30分钟里,24段变奏交织、燃烧、奔跑。但就在第18变奏到来时,一切忽然变了:火焰熄灭,喧嚣退场,只剩一条旋律,从远方走来,像一个穿越时光而来的名字。
它是那样慢,那样轻,那样仿佛不属于这首作品。
如果你听到它第一次降临,你可能不会察觉那是帕格尼尼的主题。它被拉赫玛尼诺夫倒置了将明亮、急促、几近戏谑的原始旋律,完全反转拉长,变成了一段无法呼吸的温柔。
这段旋律被选入电影《Somewhere in Time》(《时光倒流七十年》)几乎不是偶然。电影讲的是一个作家回到1912年,只为寻找那个他在老照片中一见钟情的女人。
在电影里,当他终于在湖边见到她,缓缓走近,她一回头,这一段音乐响起了。不是高潮,不是宣言,只是爱情最深处那个最不肯出声的位置那种你甚至无法靠近、无法言说、只敢在梦中重播的情绪。
第18变奏缓缓展开,然后在最高处停住,像是伸出的手指最终停在空中,不敢触碰爱人的脸。
拉赫玛尼诺夫没有让它持续太久这段旋律只是中途停靠,旋即离开。但正因为如此,它更像一场梦,一场被允许发生但不能久留的梦。像电影中短暂的团聚,像一封未来寄来的信。
你可以说,这是一段爱的低语,也是一段对时间的质疑。当世界所有的节奏都走在向前的路上,它突然转身,倒退,缓行它试图唤回一个瞬间,一种感觉。
这不再是主题的变化,这是一个人在对抗命运。他用音乐证明一件事:
记得一个人,就是在逆时间而行。
就像电影里的他,掏出老照片,对自己说:我要回去。
就像我们,在听到这段旋律时,忽然明白,世界上有一些情感,是不受时间约束的。
当第18变奏结束,音乐重新回到快速的、火焰般的旋律里。拉赫玛尼诺夫没有回头,他只是让那段温柔停留了三分钟,然后继续往前。
可你知道,它曾经在那里。你听过它,触碰过它。
你曾在音乐的某一处,短暂地拥抱过那个你爱的人。
我一直在这里,只是你忘了回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