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鸟先飞—(1)ABCD篇
(2007-03-30 17:3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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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笨鸟先飞晚入林,老刚就是这么一只笨鸟。不过他这只笨鸟可实在是够笨的。说起学英语,他比谁都早,可现在的英语水平,就好比罐里养王八,越养越抽抽。到了美国,上研究生时还凑合,等到了工作以后,公司里的移民越来越多,五花八门,各式英文都有,弄得他的英语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你说那韩国人吧,非把物理,飞贼客死(physics)念成劈贼客死,(好像人人都会跆拳道似的),他们还管咖啡叫咖呸(只要是F发音的,他们必念成P 发音)。有回有个韩国人问复印机在哪,等老刚把他领到复印机前,他又找老刚要杯子。老刚这才明白,人家感情是要找coffee machine,不是copy machine. 你看老刚这听力退化的。二十年前托福高分真不知是怎么瞎猫碰上死耗子的。
至于俄国老毛子的英文则是满嘴打嘟噜,把老刚说得云山雾罩,老刚恨不得跟他们讲“德瓦利息,哈罗少”。碰上咱们老中,更神。你要是说中国话,兴许还分不出你是东北的还是河南的,可是一说英文,简直就能听出是四川人还是湖北人。有时组里开会,七八个人,唯一的一个老美还不来,剩下全是老中,你说大伙何必放着“母亲的舌头”不用,去说那英文呢?这样一来,老刚的英文真是每况愈下。加上上了岁数,有时说着说着英语就在里面冒出个把中国字儿来,你说老刚这只先飞的鸟是不是笨得够可以的了。
要说他接触英语早,可以上溯到这里有些人还没生出来的年代。他上小学六年级时就碰上了推荐去考外语学院附中,可是阴错阳差,考是考了,文革一来,什么全都泡汤了。不上就不上吧。反正当年老师动员他考北外附中时,爹娘就不大同意,认为数理化才是正宗,外语不过是个工具。谁知这一不上可不光是不上个外语附中,连带着整个初中高中都没上成。小学毕业,过了几年阳光灿烂的日子之后,毛主席他老人家一挥手,把他们那一代人全都忽悠到农村去了。好介,这一个猛子扎的也忒长了,差点就没喘上气儿来。老刚离开北京时拢共就学了两句英语,长命毛主席,Long Live Chairman Mao 和打倒那谁谁谁他反对江青同志,Down with anyone who opposites comrade Jiang Qing.。还有一段,就是老刚娘教他的,father mother 敬禀者,儿在学校读book, 门门功课得good, 只有English 不及格。这是她们上中学时学的。
要不怎么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这一下乡,饱食终日谈不上,无所用心却是真的,弄得脑子就跟真空似的,但凡要记点什么东西,还真就容易记住了,不像现在的孩子们,要记那么多东西,记起来可真费劲。
到了1971年,那美丽间合众国的总统理查德尼克松访华,中国又加入了联合国,国门总算打开了那么一条缝,也给学英语带来了一线生机。先是广播电台里开始教英语,那时陈琳,吴青的知名度绝对高于现在的明星大腕。如果说现在四十岁以上的人里面,谁的英语是自学的,那么他的老师当中,十有八九有陈琳和吴青。老刚那会儿正赶上从农村回北京探亲,赶时髦似的也加入了这学英语的行列。一个多月下来,除了认识了26个字母,学完了国际音标,还会用英文说鸡鸭猫狗, good morning(翻成北京话就是您吃了吗?)和白白了您呐,登时就觉着本事看涨。
一天老刚没事儿在王府井那溜达,本想去馄饨侯吃碗馄饨,忽然看见八面槽的那个外文书店,人进人出的,比往常热闹。他凑过去一看,只见人们买的是一些蓝色的塑料薄膜唱片。老刚问一个人,这是什么玩意,样板戏唱片?值得这么挤吗?那人瞥了老刚一眼,回答:你就知道样板戏,没听够是怎么着?这是英语灵格风的唱片,学英语用的。那劲头,就和《四世同堂》里的那个给洋人当差的丁约翰对拉洋车的小崔说“这个叫巴特(butter),吃过吗?”的劲头一样。老刚心说这有什么,我们家又不是没人懂英语,我先买下来再说。当下去排队把三册连书带唱片全买了下来。
老刚有一个表哥,是个驻外使馆的工作人员,在英国呆了好几年,英语很是可以。老刚就拿着这套灵格风向表哥去请教。表哥在留声机上放了张唱片听了听,对老刚讲,这是地地道道的英国牛津音。老刚接着问,这学英文有什么诀窍吗?表哥说,这话我也问过冀朝铸,冀朝铸就给了我一个字,“背”。
老刚还说什么呀。 想学英语就回家背就是了。再问,准知道回答就是,不认识的字,那不是还有字典吗?听不清,那不是有唱片吗。听就是了,一遍不行就再放一遍吗,谁叫是个笨鸟呢。那时留声机也是个稀罕的物件,老刚娘从她的同学那给老刚借了个留声机。老刚听着听着,慢慢地倒是能听出个子丑寅卯来了,居然有一天,老刚能听出这唱片怎么和刚买来时的声音不一样了。怎么声音越来越粗了,再仔细一看,唱片上有几处已经刮出深深的痕迹,还有一些粉末,唱针该换了。老刚这才想起来,买唱片时好像听人说过,这塑料薄膜唱片,最多只能用一百次。老刚一想,还甭说,有些地方,自己恐怕真听了快一百次了。这可真是,只要功夫深,唱片磨秃了针。
老刚一琢磨,这薄膜唱片也太不禁听了,干脆去看看有没有胶木的。到了八面槽外文书店一看,还真有,英文老三篇。老刚心想管他呢,是英文就行。拿回来听听再说。听了若干天,老刚居然把《Serve the People》给背下来了。
现在谁要是问《为人民服务》是毛主席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写的,老刚能用英语脱口而出,September 8, 1944 (您放心,老刚保证在8th 前面一定能念出个定冠词,the 来,而且由于8 是以元音开头,所以the 他绝不会念成 仄),都是那时候落下的毛病。现在人们很少这么规规矩矩的说了。一说日子,都是零四零一,二零零七这么说了。数字化年代了嘛。
谁要是问“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英文怎么说,老刚还能立马说出"Though death befalls all men alike, it may be weightier than Mount Tai or lighter than a feather." 。
无奈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老刚说话就在北京呆了好几个月。虽说那时知青回家探亲都住上几个月,可怎么着也不能把北京当作沙家浜扎下去就不走了。老刚觉着再这么呆下去也不是个事。一咬牙一闭眼,还是回广阔天地去吧。唱机是带不走了,只好揣上了灵格风和英文的老三篇,外加一本许国璋《英语》。
你这个录音听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