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一个无解的话题

——答罢了先生之三《关于爱和婚姻》

罢了先生好！

收到了你关于婚姻的一席高论，并不觉得新鲜。成功和失败的婚姻用什么来衡量呢？我们都知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破裂与否的关系，一个依靠其他条件来维系的婚姻，依然可以算作是一个失败的婚姻。爱与不爱的过程，如果仅仅由于生活的琐碎过决定，那岂不是某一个人离开另一个人的借口？！重要的是你爱上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也就是你结婚的目的是什么？我们简单地说，这个世界上的婚姻，都是有目的的婚姻，说得感性一点的，可以是为了爱情（我们暂时不去讨论那个爱情的真正意义），说得理性一些呢？那就是社会环境因素引起的结合（利益的结合）。这里，我们就要首先推出一个责任的问题。无论你是依照那一个观点结婚的，都要想到责任这个问题，不能因为在生活中遇到了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后，就可以不负责任地说：“爱情疲软了，没有新鲜感了。。。。。。 ” 等等借口十足的话来。那么，你尽可以和你父母、兄弟姐妹生活了一辈子，你怎么没有感觉疲软？所以，这就是你生活的目的的取舍不一样。

说到保鲜期，女人们去认真地整容、化妆。。。。。。这无可非议，除了自我欣赏外，为了保鲜而取悦于自己男人，那就未免可笑了。如果，哪一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女人没有整容保鲜而厌恶她，那他就是在寻找一个离开你的借口。你能把自己保鲜到 18 岁吗？就是你能做到，你的年龄就不再生长了吗？所以，所谓保鲜应该是在双方的生活内容上进行调整。结婚时期的新鲜感没有了，相互的吸引力下降了，不仅仅是由于生活中琐碎的事情造成的，重要的是彼此心理上的准备不够充分。

我不能苟同你的关于“爱是没有定义的”观点。准确地说：“应该是爱是没有一个定义的。”夫妻，是由于彼此的吸引和需要走到了一起，爱，就是这个吸引和需要的总和。性、情地吸引；生理和心理的需要，当然，因人而异的还有其他需要了。这就是爱的重要组成部分，那么，爱的定义也就因此而产生各种不同的定义。其实，爱，还是一种责任感的表现，一个没有责任感的爱，就是一个没有结果的爱。无论忠诚与背叛，都将维系在这种责任感之中；而这种责任感恰恰是这个家庭生存的可靠基石，你尽可以把这个责任感称其为：家庭悲剧或爱情悲剧的制造者，但哪一只放飞了的风筝，不都是由于那根线断了，而永远不再回来了？！外面的新鲜感太具有吸引力，而人们自身抵御诱惑的能力又有多大呢？谁都想占便宜，谁都有私心，生理和心理上的这种感觉让人们偏离了做人的方向。感性地说：爱是一切分与合，合与分的罪魁祸首；是制造喜剧和悲剧的根源。但是，一个没有责任感的爱，仅仅是一个漂亮的借口而已。

婚姻的幸福与否，不在于谁站出来说：“我的婚姻是幸福的。”这句话，而在于他们的生活是不是真的幸福。这个幸福家庭的表现，除了他们和谐的生活之外，重要的还在于他们彼此在患难之中的表现。

我的父母在现实生活之中，总是看到他们不时地有一些小的摩擦。文革期间，父亲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干部，第一批就被打倒，在一次很大规模的批斗大会上，红卫兵要求台上所有的家庭都要划清界限，离婚，就是一个划清界限的重要标志。当时，绝大多数的家庭都在那一时刻被逼无奈地现场离婚了；但是，我的妈妈却没有，她几次被打倒，挂牌子，最后都剃了鬼头，她就是不离婚。她说：“婚姻是自由的，既然这是社会主义婚姻的标志，我就选择我的自由。”文革后期，老干部平反大会上，很多老朋友对我妈妈的举动竖起大拇指。但妈妈和爸爸依然在一些这样和那样的问题上有分歧，甚至争吵。母亲先我父亲 20 几年走了，为了爸爸有一个快乐的晚年，我们大家都劝他找一个老伴。爸爸什么都没说，只是每天都默默地擦拭我妈妈的照片。。。。。。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可以算成一个幸福的婚姻。

什么是刻骨铭心的爱？得到了，就不会成为刻骨铭心的。爱了，也曾想白头到老，也曾想为彼此献出生命，但爱的环境没有给你走到一起的机会，一个没有婚姻又轰轰烈烈了的爱，容易成为刻骨铭心的爱，尽管他没有白头到老；而那个付出了一生的情感都没有得到你的刻骨铭心的爱的“爱人”，就是在他和你白头到老了，也是一个人间悲剧。而这个人间悲剧的作俑者呢？却在为他的刻骨铭心的爱而遗憾地阐述：“白头到的爱，并不一定是刻骨铭心的爱。”悲剧，这才是真正的人间悲剧。

我十分赞成你的婚姻幸福观，“忍让、宽容、理解，争吵、平淡、厌倦，这些都是构成磨炼幸福婚姻的主要因素。”看似平淡的生活中，就是这样充满了争吵、理解，厌倦和宽容中对每一个生活目标的憧憬。在我生病期间，每当看到妻子那双充满焦虑的眼睛；每当握住她那双温暖却又娇小的手；每当她的鼓励是那么自然和不自然流淌给我的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了夫妻间的爱是什么。她常说：“相信我。”这句话那么坚定地从她瘦弱的身体里发出来，那个曾经强大的我忍不住把一切痛苦都能咽下。我们曾经历的生活中的那些磕磕碰碰又算得了什么呢？！

几天前，一个朋友的婚姻遇到了危机，女方一定要男的同她回国发展（他找到了一个美国公司派驻中国的工作），但男方的那点工作在美国刚刚打开，这一走，就以为着前功尽弃。但她一定要他卖掉房子回国发展。其实，女的是对他没有信心，一个没有信心的婚姻，用什么样的方法都不能起到良好的维系作用。而夫妻间过分强调钱、你的，我的。。。。。。这个家早晚都要解体；还谈什么同甘苦，共患难，白头偕老？！所以，无论传统的婚姻，还是现代婚姻都逃不掉一个信任和责任这个基础。这也是做人的基础，没有这样一个原则作基础，什么样狂热的婚姻，都逃不掉最后的解体。

我们的探讨的话题一直都有一点沉重，但这也是我们生活中所不可避免的。

最近，我录了几首自娱自乐的歌曲，有兴趣来听听，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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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言语不周，多多包涵！ 2007 年 4 月 9 日

嘉真于美国 敬

雪球兄你好！

这是我个人对婚姻的一点看法，供商榷：

就个人而言，我对人类婚姻持悲观主义态度。这是因为完满的婚姻状态极其难得，我并不否认这种美好状态存在的可能性，也不是劝人们放弃对这种状态的追求，而是因为世上万物都有“保鲜期”，所以爱情和婚姻当然也不能例外。爱情和食物一样也有保鲜期，青春是有期限的，激情是有限的，忍耐也是有期限的，世界上的人，特别是女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让自己过期。为了把期限延长，为了保持鲜活，他们 / 她们花了许多金钱和时间，但到了最后却发现，不但人会过期，爱情原来也是会过期的，而且总是在不知不觉间过期。

爱是没有定义的，付出是一种爱，想从对方身上得到更多，也是一种爱；思念是爱，但是，当你负担不起了，叫自己不要再思念，也是一种爱。爱可以赋予你安全感，也可以让你没有安全感；爱可以是一种震撼的力量，也可以是一种苍白无力感。爱既是诱惑，又是抵御诱惑的力量；爱可以使你忠诚，也可以使你背叛。所以，没有人可以为爱下定义，爱的定义会随着你的年纪和经历改变，也许愈来愈清晰，也许愈来愈模糊。

自古以来，爱情和婚姻始终被人们视为个人幸福之命脉所系。可是，就在这个人们最期望得到幸福的领域里，却鲜有人敢于宣称自己是真正幸福的。幸福实在是一种太不确定的东西。一般人把愿望的实现视为幸福，可是，一旦愿望实现了，就真感到幸福么？我不以为然。无幻想的爱情太平庸，基于幻想的爱情太脆弱，幸福的爱情究竟可能吗 ? 我知道有一种真实，它能不断地激起幻想，有一种幻想，它能不断地化为真实。我相信，幸福的爱情是一种能不断地激起幻想、又不断地被自身所激起的幻想改造的真实。但是，进入婚姻后还会有这样幸福的爱情吗？爱情是无形的，只存在于恋爱者的心中，婚姻就不同了，它是一种有形的社会制度，立废取舍。随着文明的进展，关于婚姻利弊的争论也愈演愈烈。有人认为婚姻违背人性，束缚自由，败坏或扼杀爱情，本质上是不可能幸福的。莫洛亚曾引婚姻反对者的话说：“一对夫妇总依着两人中较为庸碌的一人的水准而生活的。”

所以，白头偕老并不代表刻骨铭心的爱情。焉知其中没有难言之隐，没有基于现实考虑的宽容、理解、忍让甚至无可奈何的迁就？事实上，婚后的失望、争吵、厌倦、平淡、麻木几乎是常规。因此，婚姻单凭诚意是不够的，爱情仅是感情的事，婚姻的幸福却是感情、理智、意志三方通力合作的结果。许多种因素都可能导致婚姻的不幸，但没有一种因素可以单独造成幸福的婚姻。婚姻不啻是把爱情放到琐碎平凡的日常生活中去经受考验。尼采曾说：“同样的激情在两性身上有不同的节奏，所以男人和女人不断地发生误会。”可见，两性之间的和谐并非现成的，它需要一个彼此接受、理解、适应的过程。

双方的责任心和良知是决定婚姻是否能维持的关键。要把琐碎平凡的日子过得始终不乏浪漫的情趣，是非常不容易的。婚姻并不能杜绝新的邂逅，移情别恋的可能性是始终存在的。 我们常常认为“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因为有缘，而一旦反目离异便是缘份已尽。缘的长短，最难预料。相爱者步入婚姻时，哪一个不是认为已经从茫茫人海中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从此永结百年之好了呢？无奈世事无常，风云多变，多少终成眷属的有情人未曾料到，有朝一日他们之间会发生感情危机，最终分道扬镳，永成陌路。

在我眼里，与那些以传统伦理和实际利益为基础的婚姻相比，基于爱情的结合更要脆弱一些。那是因为人的内在的感情要比外在的规范和利益更加难以捉摸，更加不易把握。凡爱情至上者，在感情问题上往往比较敏感，既容易互相挑剔，也容易移情别恋。虽然我们不能防范爱情可能发生的变化，但也不应该为它创造条件。红尘中人，诱惑在所难免，当你面对新的爱情和激情诱惑时，如果你仍然看重你的婚姻，那就劝你三思而不要行了。这对你也许是一种损失，但你因此避免了更惨重的损失。

人的心是世上最矛盾的东西，它有时很不安分，寻寻觅觅不肯消停。但它最平凡最深邃的需要却是一个憩息地，那就是另一颗心。倘若你终于找到了这另一颗心，当知珍惜，切勿伤害它。惦着一个人并且被这个人惦着，心便有了着落，这样活着就会觉得很踏实。世界上没有一种感情能与这种相依为命的伴侣之情相比。婚姻是一只运载爱情珍宝的航船，我们的使命是尽量绕开暗礁，躲开风浪，安全到达目的地。好姻缘是要靠珍惜之心来保护的，珍惜便是缘，缘在珍惜中，珍惜之心亡则缘尽。

当然，有时候我们即使尽了一切努力，我们婚姻还是逃脱不了解体的命运。所以，我常建议自己去想一想婚姻最坏的结局是什么。是恨对方一辈子？是从今以后，老死不相往来？还是互相折磨，互相憎恨？还是等到对方爱上别人，我才离开，最后连朋友也做不成？

相爱的时候想一想最坏的结局未必是件坏事，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老死不相往来而已。知道了最坏的结局，那么，我们还有很多路可以走。当那一天来临时，我们不至于太悲痛，太伤心，因为这个结局，不是我们早已猜到的吗？人们哭得死去活来，伤心欲绝，只因为他们想不到结局会是这样，我们却早有心理准备。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