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小鹿的歌

自从定居风光宜人的温哥华后，我开始比较清楚地闻到冬天独特的味道了。

温哥华依山环海，城市绿化又做的很好，冬天的味道概括起来是以下这几样的：

首先是冰雪的气味。因为有暖流经过，这里的冬天不算太冷，下三两场大雪，大约有十天半月左右气温在零下三或四度。雪霁后我走到户外，厚厚的皮靴踩着洁白的积雪，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钻进我的鼻孔，一下子沁入心脾，感觉这个世界无比清凉，无比洁净。

其次是冰雪消融的味道。地上的雪几天内就化了，气温一下子降到了零下几度，空气又冷又冻，吹在脸上有些疼，同时激发了人们体内的抗冻机制。据说此时的鼻子是最不敏感的，即使有怪味飘在四周，大概也闻不到。湿漉漉的泥土气息是我在户外能清楚地感受到的单一的味道。

接着是连绵不断的冬雨，雨水多的时候天气偏暖，甚至一连两周每天的最高温度达5-7摄氏度。我会闻到淡淡的野草香和针叶树的清香，走到家附近的次生林地里，这种气味愈发明显，还夹杂着腐叶的味道。

漫长的冬季似乎有些单调，有什么途径可以让嗅觉体验更加丰富一些呢？每到圣诞节，很多本地人在室内摆上一棵鲜活的圣诞树，满屋便飘散着松科植物特有的清香。吃货们在厨房里忙着烤饼、烤蛋糕或烤肉串，食物的香味和甜味犹胜夏季，仿佛是对室外的单一嗅觉体验的补偿。

我们两口子都是南方人，尤爱南方花木，一到冬天便将花园里的盆栽茉莉、栀子、柠檬和金橘“请进”客厅里。老公买来专业的植物生长灯，每天给植物照光八小时，精心伺候着。这些南方的花草竟然不分季节，在温暖的室内一茬接一茬地开花，浓郁的花香弥漫到地下室和楼上的睡房，每晚睡梦中鼻翼翕动，花香便蹿进体内，又入甜甜的梦境。寒流袭来天寒地冻的那几天，我们俩哪儿也不去，坐在客厅里看书、喝茶和闲聊。厨房窗台边有一株将近两米高的左手香，枝叶几乎顶到了天花板，老公特地摘了几片大叶子，摆在壁炉旁烘烤。不一会儿，清芬的薄荷香浅浅散开，不绝如缕，与浓烈的茉莉香、栀子香融在一起，温润了寂寂无聊的冬夜。

人们常说嗅觉是触发大脑皮层记忆的最有效的媒介，那么花香就是让我们体会四季更迭的最美好的一种气味。我要种一株开花的灌木，在冬季的懒人花园里飘香，集芬芳、冷静与热烈为一身，宛若素淡的冬美人，肃杀的寒气也无法泯灭她心中的热望，只等春风把周围的一切唤醒。

冬季开花的香花灌木不多，温村常见的有金缕梅（witch hazel以及 “粉花黎明”荚迷荚蒾(Viburnum bodnantense ‘Pink Dawn’)。这两种植物的盛花期在一二月份，花于叶先发。金缕梅的花瓣如丝缕，状似腊梅，粉花荚蒾小小的五瓣花簇生，具有梅花的气韵。两种灌木的旁枝比较发达，会越长越宽，大有横向发展的趋势，需预留足够的空间让植株生长。

（金缕梅）

（粉红荚蒾）

还有一种较为罕见的“冬美人”杂交忍冬 （Lonicera x purpusii “winter beauty”），是我今年一月底在温哥华植物园发现的。植物园里有四五株，组成了一个高低错落的灌木丛，最高的一株达2米半。一对对管状白色小花从卵圆形的绿叶间冒出来，相较于朴素的白色花瓣，黄色的花药尤为明显。空气中弥漫着无与伦比的绝妙芳香，令我沉醉其中久久停滞不前。原以为忍冬花（金银花）是属于春夏季的，聪明的人类却杂交出与金缕梅同花期的“冬美人”忍冬，为懒人花园提供了更多的选择。

“冬美人”忍冬不畏严寒，在更北的区域，即使冬天叶子全落光了，也会凌寒发出一对对精巧的白花，耀亮了阴暗的四周。它们在温哥华是常绿或半常绿的，叶子半掩着花的姿彩，不如金缕梅和粉花荚迷吸睛，主要以花香取胜。每年开花后修剪“冬美人”一次，可使植株保持在1.5米的高度，更易于打理，且不占太多的空间。

我原本以为“冬美人”杂交忍冬只栽植于温哥华几大著名的植物园，回家后查了相关网站，发现本地苗圃里也有少量出售的。她是园丁们设计冬季花园主题的重要选项之一，有了她，冬日的小院不再苍凉萧瑟，虽然玫瑰还在冰雪下睡着，冬美人却俏皮地眨着眼睛，吹气如兰，那绵长的幽香吸引着你前来，在她的身边听雪或听雨。

雪静静地落，听雪听的是天籁和心声，听着听着，心里开出一朵洁白的冬美人忍冬。

雪化了之后，冬雨接着淅淅沥沥地下。我听着听着，听到了春天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