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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钱养钱

(2025-09-05 15:40:51) 下一个

项城县的南顿乡是汉光武帝刘秀的出生地,也是我的福地,我曾在这里收过几枚好钱,尤其“难能可贵”的,这几枚好钱,都是在我连续奔波多日一点收获也没有,心灰意冷时,送给我一个惊喜。其中有一枚,是“建炎重宝”。

“建炎重宝”,是南宋首位皇帝高宗建炎年间(公元1127—1130年)所铸。靖康之难发生后,北宋皇族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徽宗的第九个儿子康王赵构成为其中的一位漏网之鱼。在他的开创和治理下,宋王朝又续命了一百五十三年。

建炎是康王赵构建国后使用的第一个年号,这时期铸造的钱币有建炎通宝、建炎重宝和建炎元宝三种钱币。建炎通宝小平钱存世量不多,价格较高,普品价格几十到几百不等;折二钱和折三钱比较常见,对于普通泉友,注意收集一点普通的折二、折三宽缘的,就在经济能力承受范围之内了。建炎元宝铜钱存世绝少,我只在各种钱谱中一览过其芳踪。建炎重宝稍微多一些,作为南宋开山第一钱,建炎重宝以其异常端美的篆书书法,成为历来泉家比较喜爱的宋钱品种之一,心头所爱。

我得到的这枚“建炎重宝”钱,具体时间已经记不准了,大体当在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那时,我收集古钱币的兴趣正旺,一有机会,就骑着自行车在辽阔中原的广大乡村和市镇转悠,访农家,钻废品收购店,收集古钱币。那时候,郑州周围黄河故道上还是枣林、洋槐林遮天蔽日,我骑着自己破旧的自行车吱吱呀呀自由自在的行走在其间,呼吸着飘散着枣花、洋槐花香味的空气,就像小鸟飞出了笼子,心旷神怡,心情舒畅。如果收到好钱币,会一连多日心情亢奋,如果一路上过手的钱币不少,但是都是大路货,没有一枚自己想要的好钱,第二天以后情绪就会受到打击而低落。

记得那一次,我走到项城,已经是出来的第三天了,还没过手一枚好钱币,心里拔凉拔凉的。

那晚,我住在一家客人不多的小旅馆里,天黑时外面下起了雨,我去外面买了酒、小菜,回到旅馆,一个人坐在客房里“借酒浇愁”。听着外面的雨声,别提多落寞了。

第二天,雨停了,依经验,我先骑着自行车在县城周围的村镇转悠。可别小看项城县,它位列近年大陆命名的“千年古县”前一百名,也是“项”这个姓的发源地。自古这里出过不少名人,积淀深厚,古代和它有牵连的最有名的人物是东汉光武帝刘秀,在现代,则是中华民国第一任大总统袁世凯。

这样的历史悠久人文荟萃的地方特别容易收到好钱币。但是那一天,我转悠了一天,竟一无所获。下午4、5点时,转到了离县城十多里远的南顿乡。

南顿,在西汉时期曾经是项城县的前身南顿县的县治所在,刘秀,就是在他父亲在南顿县做县令时候在这里出生的。经过了一千多年的风风雨雨,旧日繁华早已零落成泥化作土,落寞的和中原大地上上星罗棋布的其他村寨差不多一个样了。记得,那时的南顿,就一道街,两旁的房屋大多为土墙,茅草顶,人民还很不富裕。

到了街中间,我把车扎好,就开始招揽“生意”。河南农民有个好习惯,好客,看见有陌生人进村,常常就会围上来,问长问短,我自然就会把随身带的戴葆庭的《历代古钱图说》拿出来,让他们看“稀罕”。同时聊些看似“天南地北”的事情。

和老人闲聊,得知项城县的老县城,并不是如今的项城县城,而是县城南边几十里外现在称为“老城”的“秣陵镇”。秣陵地名的由来是因为南北朝时期在项城县县治内设立过 “秣陵县”,初始县治在如今的沈丘县槐店镇。明宣德年间迁到秣陵镇,之后秣陵做为县治所在地的历史长达525年,直到1953年,县政府迁到水寨后,那里就俗称老城。听他一说,我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在县城周围白跑一天见不到一枚好钱的缘故。

那些老人、妇女、孩子一边惊异地翻开我的《历代古钱图说》,一边叽叽喳喳地议论,“图谱”上的那些钱,对他们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但在他们眼里一个样的“小皮钱”竟然还有这么多讲究,他们想不到。这时候,不用我说,他们自己就会回家“翻箱倒柜”的,看看家里有没有书上印的值钱的“小皮钱”对上号的。

当然,大多数拿来的,都是大路货。我正焦急、盼望,希望,切望,就见有两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手里拿着一枚钱过来了。展目此钱,第一眼的感觉结论是比一般的钱币大一些,面文“建炎重宝”四字让我心头一喜,只见它:钱文匀称,字形隽美,铸制精美,甚是好看。面文“建炎重宝”施以篆书,其中一个重字篆字铸出很像一只乌龟伸开四爪匍匐前行,书意甚佳,极具神韵。钱谱曰其为当十大钱,实际其尺寸只有折三大小。

这是一枚熟坑钱。行话一般把新出土不久,表面一般氧化比较严重的钱币称为生坑;熟坑,则是指未经入土的传世品,或是出土时日比较长久的生坑钱。熟坑的钱币经过人们长期流传、抚摸,钱体表面自然生成了一层呈褐色或深褐色等色泽的保护膜,这层保护膜俗称为“包浆”。这枚钱币的不足之处就是钱币正面有磨痕划痕,一眼就可看出其是顽皮少年得到钱后为判定其是不是铜的而打磨的。虽然有此不小的瑕疵,但丝毫不影响这枚钱币在收藏市场上的价值。 

“建炎重宝”铸行于江浙两湖一带。不知道怎么跑到当时宋金割据的项城这一带来了,是岳飞朱仙镇大破金兀术之前,他手下的粮草官,给部队买粮买草时,付给老乡的?还是局势渐渐平定后,一些南方的商人到北方来采购货物时带来付账的?不知道。只知道:“有缘千年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岁月流逝,今天,我来了。

把玩这枚古钱币,如同相逢一个睡美人,身价高贵而不昂贵,只在期待有缘人。我玩赏着这枚古钱币,猜想:是谁,曾用这枚币,买酒江湖中;是谁,曾用这枚币,换得花数枝,赠与心上人。人易老,情难存,古币流光岁月深。

几天没收获,见到它,内心自然是惊喜、大喜、狂喜,但我面上仍保持着矜持,生怕一不小心,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当下装模作样的拿出《历代古钱图说》比对。如果没记错,《历代钱币图说》上“建炎重宝”的标价是10元。我拿出一张“大团结”递给他。那两个少年,接了钱,欢欢喜喜地走了。

回到郑州,我把钱拿到邮市,向藏友展示,藏友们看了,都连称“好钱!好钱!”。

可惜这枚“建炎重宝”只在我手里停留了不到一个月, 就像穷人家养不起送人的孩子,被迫出让了。但它让我挂念到如今。

改革开放前,是中国老百姓生活十分艰难困苦的一段历史时期,那时候,学徒工每月的工资只有十八元,正牌大学生毕业后每月的工资五十四元已经是让人艳羡的高工资了,这种情况一直到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改观也不大。我那时已经参加工作十几年,每月的工资也只有四十一元。收集古钱币,也是很花钱的,虽然住店都是住在招待所等小客店,住一宿收2元钱,但和收入比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再加上吃饭,每次出门,尽管想尽了办法节省开支,也常常要花掉半个月的工资了。因此经常是罗锅腰上树——前紧(钱紧)了。为了尽快回笼钱,当年许多钱币爱好者都会时不时的把收集到的钱币挑一两个卖掉,换成人民币,聊做下一次出行的“盘缠”,当时泉界把这个,叫做“以钱养钱”。

我卖钱,还有个特点,就是“拣好的卖”。大路货,买家少,不好出手,回款也少,我没那么多时间在市场泡。记得先后被我卖掉的好钱,有“崇祯跑马”,有“得壹元宝”,还有这枚“建炎重宝”。

购买此钱的是上海的一位藏家,那时,郑州的邮票市场已经从大学路集邮门市部门前转移到金水河附近。我俩站在桥头人少处谈买卖,磨磨蹭蹭,谈了快一个时辰。记得那次我带的钱币还有在上蔡收的十几枚“乾元重宝”,我最想卖给他的,是这个,他不感兴趣,当我拿出“建炎重宝”时,他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我开价五百,他几乎是没还价,成交了。

后来手头宽裕了,想起自己曾经有过的“建炎重宝”,很想把它买回来。有一次,一位老兄,拿了一枚品相很不错的,要价2000元,但和我的那枚形制大不同,不辨真假,总觉得没有自己那枚好。有句俗语说“孩子是自己的好,老婆是人家的好”,对钱币爱好者来说,到手的好钱币,真和儿子一个样。

建炎重宝现在市场价格在7000元左右,比当初我卖的价格,高出14倍,我似乎卖亏了,不划算。但我有另外一种算法。我卖它时候,我的工资是每月40多远,500元是我当时将近一年的工资,而现在,“建炎重宝”的价格只是我现在一个半月的工资,这样一比较,当初卖掉它,仍然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不过,如果现在你的手里有闲钱,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投资标的,我觉得,买古钱币仍然是一门划算的投资,“得壹元宝”可比我当初的卖价上涨了40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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