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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坛综艺会17期】造了一场巴黎秋雨

(2025-09-12 10:26:33) 下一个

清晨,天空阴沉得像一块铅色的丝绒布,厚厚的,却偏偏留着缝隙,透着光。风从塞纳河面吹来,带着潮湿和凉意。我站在左岸,愿天放晴。果然,天、让我妙想天开,要放晴了,却不料我忽然说不。我可以说不,随意说不,因为我是巴黎女郎。天上人间都宠任性的巴黎女郎,有波特莱尔的诗为证。看!长了天使双翼的波特萊尔立即降临,轻轻地问:“高贵的巴黎女郎,要晴还是要雨?” “要雨,要初秋的雨。” 他,点头未毕,就神隐了。一秒也太久、天上人间就都点点滴滴起来了。有一滴雨,点在我的绛唇上 ---《点绛唇》。好,是时候填上一首小令了。

 

春岂无痕?绛唇轻点桃花扇。

桃花片片,争识佳人面。

 

梦入乡途、梦出天涯燕,

天涯燕、一飞如箭,故国风云变。

 

细细的水丝从云层中垂落,不徐不疾,最后挂成了一幅又一幅银闪闪的帘幕,‘’帘幕无重数‘’。

 

雨中、石板路湿漉漉起來,行人举起伞,伞下的世界缩窄成一块私密的小天地。巴黎的伞很多,黑色、藏青、酒红,偶尔也有亮眼的黄或绿。秋雨让这些色块浮动起来,好像塞尚画布上的静物不再安静了。巴黎秋雨、当然不是“当春乃发生”,更不是“润物细无声”。巴黎怎可无声?怎许无声?它最爱万物争鸣嘛。难怪冒雨赶路人群的脚步声这么动地了。

 

唯我、却故意放缓步子,让雨打在风衣上,点点滴滴,平平仄仄,似在向我发送这个讯息:李易安还在古国里寻寻觅觅,又添一段新愁了。您何不教天使几句宋代汉语,招呼她来巴黎,一同观赏您造的这场秋雨呢?

 

沒问题。来回踱了 7+n 步后,便授天使五绝一首,转呈易安,请她来巴黎一游。

 

焉立低檐下?

直登风雨楼;

危栏笑中拍,

千古枉悲秋。

 

不消半刻,菊香飘来,易安即至。谁不怜伊?“人比黃花瘦”。

 

咱们不受制于地心引力,立马飞上了埃菲尔铁塔尖。风雨间、一起指点欧陆江山,豪气直逼九霄。但是不知怎地、易安忽然邀雨同吟《登楼赋》:“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久留?” 雨成泪花,伴易安还乡。对,诗乡才是她的安乐乡。

 

独个儿,我又站在地上。骑自行车的学生从我身边飞驰而过,溅起一阵泥水;一个抱着法棍的老妇人把围巾拉高,遮住半边脸;街角的流浪汉拉紧他的破毯子,边仰头喝雨边哼歌,毫不在乎咫尺间的人潮,而人潮、也是秋潮,也是帶雨的秋潮。我在这秋潮似的人潮里,不嗟孤立,唯傲独立。这,不就是法兰西精神么?跟我共鸣起来的、是哗啦哗啦的雨声;给我致敬的、是铁塔上的三色旗。

 

秋雨中的巴黎并不冷,因为它有一种容人的亲切。比如圣叙尔比斯教堂的石墙,被雨水打湿后、色更深,意更浓。比如塞纳河上的桥,铁栏杆闪着水光,恋人们仍旧把锁扣在上面 --- 所下的誓言,风雨不改。再比如街边的咖啡馆,玻璃窗上凝着水珠,透进去,能看到烘焙师挥舞手臂,像在指挥一支隐形乐队。

 

午后,我钻进玛黑区的一家小咖啡馆。老板娘是一位中年女人,眼神和善,给我端来一杯热巧克力。杯子里升起的雾气跟外面的烟雨好像混合起来,教我和我的影子同时羽化而登仙。惊醒我的、是老板娘随口说的一句:“秋雨让巴黎更像巴黎。” 我点点头,沒有告诉她我正是造雨者。有功不居,方为君子。这点我是晓得的。我更晓得的是、只有在秋雨里,这座城市才显露出它的柔情与锋芒并存的本质。想想吧,九月的巴黎,刻意令落叶与萌芽并存,凉意和温暖纠缠。你以为它在告别,其实它在酝酿新的开始。矛盾?沒有比矛盾更胜的创作泉源了。

 

傍晚时分,雨渐渐停了。天空被冲洗得干净,云层裂开,露出淡淡的金色。然而,夕阳无意晒干街道,它只爱把每一个水洼都变成一面镜子,倒映着埃菲尔铁塔、圣母院的尖顶、行人匆匆的脚步…

 

李长吉啊,不必“石破天惊逗秋雨”了。有我,就有秋雨 --- 对不对?巴黎!

 

嘻嘻,梦了一场巴黎秋雨。

 

 

文:禾禾

图: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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