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1986年。摄于北京建国饭店。娜姆从中央民族歌舞团赶来看我。当时她应该师从蒋大为。
自然已是入秋了,天候轮转,时节更替,早晨便是凉凉的了。
人,挺奇怪的,有事其实是无事,无事里恰恰就有事,这事事的贯连像似合体的,却又分成节,原本上那么地不相干。
昨晚按例给老妈通电话,她前晚没睡好,耳朵不好使,于是让我妹过来和我闲扯。先说十一节的人潮汹涌,再说老毛头的难伺奉,再说到外面菜肴好点的餐馆,根本挤不进人。然后一个歪步,把我带去了一个派桌,派桌里有个女子叫李静,说来也就是我中学时的同班同学,算是很了解我的一位,经常向我老妹问起我的相关。背底里更深的一道是,她妹原来时我们学校人尽皆知的大美女,大才女,大学毕业后去了深圳,工作事业都做得很好,直到跟着新婚丈夫去了加拿大,一切终止,落于疲惫,最后离婚。李静那么说的情由是,她知道我在大陆时的状况,也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后续又大致怎样。毕竟,她父母也是学院老人了,大家彼此都熟悉。听我妹的大致描述后,李静说,要是我妹和你哥都不出去,呆在大陆发展的话,如今不知道要有多么好了。我听了一笑了之。本底里,虽然我在学校时以成绩出尖,但我从来没有任何大的、具体的幻想,我以前说过,我喜欢四角大战、秋时蟋蟀、江边螃蟹和林中蛙鸣。
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我妹妹最后叹息说,你不出国就好了。当然,话说至此时她也知道,我是被命运推着出国的。以前有机会全奖出国的,我都没动,我根本就不想出国,因为我知道,大概率我出国后也很难好过我不出国的状态。我和当年一位名响天下的小妹级人物说及此事时,当年她就想推我回去,我没动;陈逸飞边上的那位劝我,我也没动;我的一位后居高位的朋友要我回去接管几个项目中的一个,我还是没动。到哪随哪是我的个性吧。现在想想,我也是走不了,手头事在做,赚的不多,但在曼哈顿的顶级专业圈子里也算是人尽皆知,有点成就感;二是沿着我来美的家人很多,还帮过好几位朋友,那十来年里我基本没回过国,回国发展就更谈不上。是,我知道我的家人和很多朋友在大陆名声鹊起,但真正了解我,知道我,我一句话不说都能读懂我的人如贝贝,是不会那样看如今的我的。
老妹顺带着提起了另外的一些人,谁谁发财了,谁谁走掉了,谁谁现在名气很响了。我也就是顺着话题翻旧片,想起看见了许多的曾经过往。那些当年混在一起的人里,有不少当年非常青涩的人,后来发达到我无法想象的地步我也是不知道,知不道。时也,运也,命也!我想是。大堆朋友中,有的成了正副国级、有的总抓了上海的十大建筑包括东方明珠,有的成了牛逼哄哄的大导演名编剧,有的罢了笔转为经商然后听了我的一说,出掉了所有股票生意,或呆在国内或移居国外,归于平淡和安详。
事实上,我算是到了晚年才有第一个儿子的,之前嘻嘻哈哈地没把这事算作事,权杖想要又有了那就生呗,难不成去违天命?生活总有波澜的,但还不至于能淹了我,认识权杖已有五十年出头了,别的不敢说,关系稳稳妥妥的,我相信胜过我的人很少,极少。除了小姨子,我一般从来不跟人说及故往曾经,不深知我的人哪能看得见我,我也从不爱说明解释的,何必呢?说到钱,我还是一贯的吊样:粪土当年万户侯!
我能说的是,我能够并愿意交往的人,得有两个不动的素质:诚实,贯一。那些花里胡哨的主,不在视线内。而花里胡哨还极能掩饰装逼的主,我想是躲不过稍加审视的,也就没了推敲的理由和可能。这也是我今早偶尔见看见《纽约会客室》里谭琳采访杨二车娜姆时的感受。
杨二车娜姆我从来就叫娜姆的,至于什么杨二的称呼,是另外的事。大约两年前吧,偶然在纽约中文网上看见了那个标题,视频没看,抓起电话打给了谭琳,谭琳知道今又是,但不知道我究竟是谁,打她电话又为何事于是挺客气地要我真名才能决定继续说下去的理由,是谨慎。我告诉了她我是为了找杨二车娜姆,问我和娜姆啥关系,我说你把我的名字电话告诉她就行。可惜的是,谭琳闻后告诉我,节目是两星期前录制的,娜姆人已经离开纽约,可能还在美国,也可能已经回国。最后确认是,娜姆已回国。
我在美国错过很多和老友的重逢,离开纽约后更是他们找我不见。估计也是时间日程关系。这是一种自然的缺失?我很在意吗?说不清楚了。还是会想念他们,那些我在辉煌的八十年代里交下的朋友。
八十年代末在旧金山错过和她碰面后,时隔多年,我在娜姆的采访里非常荣幸地看见她依旧的率真与坦荡。这非常了不起。在她被整得火爆的年月里,我从未对此说过一个字,如今能说想说是因为见到了她,一个原来的自己。也许,身在纽约又碰上谭琳娜姆放松了的缘故。我的记忆里,娜姆是热烈奔放的,不会绕弯弯,也不会为了什么虚头掩饰装腔。
我有好几个类似娜姆的朋友,在美国我基本从不对人说起。不想趁乱,不想添乱,我只想保留我对她们深度和相较他人更为完整的认识。有时我会情不自禁地想象我和他们重逢的场景,完后难免一声长叹,然后也就尽量迅速地走过,生怕落于其中,难以自拔。不说那些朋友的相关还有个情节,那会涉及一些紧要的相关人,那些娜姆之类永远不愿透露给外界的细节。网络上,喜欢通过此类细节出头的人,太多。
娜姆是十三岁考入上海音乐学院的?娜姆没有在访谈中涉及,也就没了否定。我印象里好像不是的。娜姆在很小的时候就显露出唱歌的天份。事实是,有如此民歌天份的人在盐源当地不在少数。她不是唯一。九岁她成了当地的“百灵鸟”,当地风俗是,逢着建屋上梁或火把节,晒图节此类活动时,都会请当地有名的乐手歌手登台表演。她说她花了七天七夜走出了泸沽湖,事实是,代表当地歌手,外出参赛。十三岁应该是她在成都凉山地区夺冠的时候,进入上海音乐学院是她拿下了成都地区歌唱冠军后的事。新中国建立后,民族政策里有一条事专门用来为培养各地少数民族学员的,也要通过考试和审核。考试门槛低于其它地区,有照顾名额,但是还是有,并且审核要过关。我父母是新中国第一代大学生,班里就有一位西藏来的同学。没有记错的话,娜姆父亲是当地支书,她父母也是当地唯一持有结婚证书的人。娜姆在上海居住的出租屋是我借给她的,不要钱;娜姆19岁上音毕业是我去帮她打包行李搬出校园的;去了中央民族(音乐)学院后,上海的朋友我是第一个去北京碰会她的人,当时我出外事任务,住建国饭店。该是在1987年,受她和一位铁哥们的邀请,我自费随同上海电视台《摩梭族》摄制组去了娜姆老家,吃住在她家十几天,我因为单位工作任务的关系,我提前一人坐火车经由昆明过凉山再转成都,从那里飞回上海。经由那次也结识了上海电视台综艺大观的导演王宗琪。那个纪录片是88年拿下白玉兰电影节最佳纪录片的。后来我去上海电视台看望王宗琪时他还惊讶我居然认识很多那里的人。上海电视台我的确认识很多的朋友,上上下下真的蛮多的,包括电台和下面的一些杂志编辑以及上广局统领电台电视台的舵把子。我不知道的是,娜姆此后成了作家,这是始料未及的。
《纽约会客室》里的娜姆是冷静智慧的,她,成熟了!没有改变的是她依然的真诚、开朗和奔放,奔放的形式和内容不同了,不再是做生意为钱,写书为了出名,她也不想跟人在向东二万五千里外的黄泥地里说是非,争长短,我欣赏的是她的“躲“,而躲的七年里她始终没有忘两肩还扛着摩梭族五万多人的期望。那就是她天生就有的责任和担当。有了她自己清晰的讲述,加上我对她的了解,我现在就能说,我为你感到自豪和骄傲!娜姆,好样的!有血有肉有灵魂,够格了。
当年我去摩梭族,用两台相机拍下了不少于十一卷的照片,黑白为主,也有彩色的和幻灯片。不少还在手中,包括娜姆第一张唱片封面照,我和她在建国饭店的合照,以及众多一路采风拍下的记录。
波绽涟漪,我还记得在她家火塘边啃土豆,吃腊肉,喝奶茶,嘬青稞酒的场景;记得她三天车程里一路的歌唱;还记得在昆明音乐学院里围着钢琴做词作曲的嬉闹,也记得她在我私人聚会上放声的歌唱。。。。。。那一切是片段,在许许多多硕亮的记忆里大书四个字:青春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