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美丽的多伦多
安教授在他面前很少提及刘教授,毕竟他能来这里刘教授是提前向安教授打过招呼的。曾经他也感到困惑和不解,但因为工作和学习的关系,慢慢地就将这件事给淡忘了。今天安教授的一句“刘教授他还好吗?”将他又拉回到了那个问题上。
“还好。身体健硕,还算硬朗,偶尔接手术,站一天都没问题。”
“那么大年纪了还拼什么呢!”安教授感慨地说了一句。
“他是我们医院的顶梁柱,他要是走了,我们心血管外科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你将来顶替他的位置就好了,一定会让心血管外科强大起来。”
他错愕了一下,敏感地觉得安教授与刘教授关系似乎并不寻常。原来他就听李有恩说过,刘教授一个最受宠的学生因抛弃不了国外的优厚待遇而拒绝留在中国的事。最后因为出国的关系,刘教授才向他提起这个深爱的学生就是安宁教授。
“来到这里是不是还没有吃过中国菜呢?”
“还行,吃过几次。”
中国菜很贵,事实上他很少吃,完全是为了省钱。
“今天我们去唐人街吃中国菜去,好好喝一杯。”
安教授驾车,沿着科利奇街来到斯帕迪纳大街与沙利文交汇的位置,将车停靠在一边。这是离学校最近的唐人街,也是离他住的公寓最近的一家。
安教授邀请他去了一家中国餐馆,全部是广东菜,美味儿又有食欲。
“这里的中国菜做得已经很不地道了,找不到地道的中国餐馆了,这里的中国人也全变了味儿,已经很西方化了。”安教授调侃着:“虽然吃不到很中国的中国菜,却可以享受着很中国的服务和环境,也不错。”
“听安教授的意思是不是很想念祖国?”
“想啊,想得经常会做梦,梦见自己拖家带口地回到了诺敏河。”
“既然那么想念,为什么不回去呢?”
安教授平日里话很少,今天可能借着酒劲儿的关系,话突然多了起来。
“如果一个地方带给你的全部是伤害,你还想回去吗?”安教授反问道。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期。偷情的母亲,对自己没有热情的两个姐姐,还有精神失常的父亲,那个令他伤心绝望的下集场是自己做梦也不想回去的地方。上大学期间他也没有回去几次,就因为那里是他的伤心之地,回去了心会跟着疼。后来,也只是结婚前带着温馨回去过那么一次。
“不想吧。”他模棱两可地回答了安教授。
安教授淡淡地笑了。
“我的父亲是一个视工作如生命的人,我的母亲当初嫁给他就是看重他这一点,没想到最欣赏的优点也会变成伤害我母亲的缺点。”
他为安教授倒满了酒。
“我母亲的心脏一直不是很好,有天突然心脏病发住进了医院,我当时在念大学,知道母亲住院的消息后立即赶到了医院,却没有见到我的父亲。我几次去找我的父亲,他都以工作繁忙为由而拒绝来看我母亲,后来我母亲医治无效去世了,我伤心欲绝。”
“然后呢?”他禁不住地问。
“然后?”安教授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嘲讽。“然后自然是很恨我的父亲,发誓再也不要理他。我考上了多伦多大学的博士,再也没有回去过。我在这里娶妻生子,太太是一位风情万种的法国人,我们共有三个孩子,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安教授轻描淡写地结束了这个话题,但他却感觉到安教授的故事并不止这些,应该还有很多。
“我想你的父亲大概也有他的为难之处吧!”
安教授轻蔑地笑了笑。
“他的为难之处在于他根本就不应该娶老婆。他应该独善其身,这样他会活得更心安理得一些。不过现在看来,他活得不错,这证明我的看法是对的,他没有我们照样活得开心。”
很快,安教授就起了一个新的话题。
“你结婚了吗?”
“结婚了,我有两个孩子。”
安教授笑得很开心,喝完酒后直嚷着要为他的孩子们买礼物。在他回国前夕,安教授真的买了礼物,送给他们全家四顶帽子,这礼物实在太贵重了!
与安教授喝完酒后,他决定步行回公寓。来多伦多这么多年,还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悠闲地漫步在街上。街边的小店将商品琳琅满目地摆在橱窗上,还有街头艺人在做粉笔画,他停在那看了一会儿,发现画得是蒙娜丽莎,简直惟妙惟肖,他丢了20刀给那个街头艺人。他还去朗德豪斯公园坐了一会儿,这个城市给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公园特别多,各种各样的公园,如果一天逛一个,估计一个月都逛不完吧。
这个国家总是给他一种心灵上的宁静和安详,但宁静下却有着一股巨大的张力,这力量始终在蠢蠢欲动,蓄势待发,只要有一个火点,它就会熊熊燃烧起来!就是这股张力让他的表面虽然平静如水,事实上内心已经激动无比!
自从来到这个国家,他似乎很少会想起妻子,只有在生产前他打了一次国际长途,为得是给孩子起名字。温馨例举了一堆安邦定国的名字让他选择,因为提前知道了是男胎,他为这名字研究了半日,觉得都不够好,然后自己给孩子起名天浩。温馨不喜欢这个名字,与他争执了一会儿,还说那些备用名字都是孩子姥爷给起的,不用不好。他听出了温馨的态度,只说一句听你的,孩子叫什么都好。当天晚上温馨就把电话打了过来,告诉他孩子的名字确定了,叫徐天浩。
他听后不知是感动还是担心,反正是说了句叫她不要紧张的话,因为B超显示胎儿脐带缠脖,医生建议剖宫产。温馨始终拿不定主意是要顺产生还是要剖腹生?这件事也让他心思不宁了好几天,担心着温馨的安危。
其实,他实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的医学科技已经相当发达了,深知温馨在产科医生的帮助下一定会平安生下儿子。
还有一回是他来多伦多的第三年,正赶上国内闹非典。他那时候像疯了一样,整天在这边担惊受怕,因为不知国内的情况如何,总担心家人被传染。
那段时间,他几乎每天一个电话,叮嘱温馨千万别带着孩子往外跑,乖乖呆在家里,哪里都不准去。温馨说只有北京和香港那边闹得凶,黑龙江这边没那么严重,叫他不用担心。虽然温馨每次都给他报平安,让他安心工作,但他还是无法静下心来,因为他不知道温馨的话是真是假。直到非典的疫情得到全面控制,他一颗提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经过了这次非典,他确定了自己的担心其实就是想念,对家人的那种深深的想念!他想念远在中国的妻子和孩子了!
非典平息后不久,温馨风尘仆仆地来加拿大看他,还带来了女儿和儿子的照片,才让他消除了这份想念!
一晃他在这里已经呆了将近七年了。七年里,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养殖工到现在人人敬仰的血管外科医生,其中辛酸和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那天,他突然接到附属二院谢院长打来的电话,问他怎样了?有没有回国的打算?他明白这通电话的意义,当初出国就是为了学习腔内隔绝术这项外科技术。现在不但学成了,还在原有技术的基础上改良了人工血管,他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留在国外了。他告诉谢院长,自己整理完一些事后会尽快回国。
娜塔莎知道他要回国后,决定带着他到处走走看看,也不枉来加拿大一回,还笑着调侃他道:
“万一有人问起来说,你都去过加拿大哪儿啊,你再回答一句不知道,那可出大笑话了。”
多伦多很美,人文风情,环境美食都能吸引他,虽然美得不够大气,却也别具一格,独具匠心。
娜塔莎带着他吃遍了很多自助餐馆,还去看了年轻人才会去玩的赛车大赛。那场面激烈、刺激、眼花缭乱……获得第一名的那小伙子身上带满了唇环、鼻环、耳环、舌环、脐环,小伙子兴奋地飞身跳上车,拿起一把大锤子将自己的那辆车砸个稀巴烂。
旁边五六个女孩子疯地一样冲上去,对他一阵狂吻拥抱。他看得瞠目结舌,可真是长见识了。
“怎么把车砸了?”他问。
娜塔莎笑着反问他:
“不懂了吧?”
“要是在国内我准知道怎么回事,这不是在国外吗?”
“这车全是他们偷来的,所以拼了命地开,用完了自然是不能留下的。”娜塔莎解释。
“犯罪啊!”他惊讶地喊了一句。
娜塔莎急忙给他使了个眼色,无所谓地说:
“这种东西看看就好,千万别发表什么意见,不然容易惹祸上身。”
第二天,娜塔莎带他去的地方令他一阵感动,是著名的格雷文赫斯特镇,白求恩的故乡。它位于安省中部的马斯科卡区,离他所住的多伦多市有一百多公里,被两个著名的马斯科卡湖和海鸥湖拥抱,环境十分优美,宁静谦和。
他带着无限敬仰的心情参观了白求恩的故居,那是一座淡黄色的小楼,掩映在红红火火的枫叶林中。据说房间还是按照白求恩当年生活在这里时的样子摆设的,里面即古朴又简洁。这里有山有水,有脉有灵气,唯有灵气才可以孕育出像白求恩那样的共产主义战士来。
他还登上了颇有气势的西恩塔。其实,他每天都可以看到这个号称是世界第三高的多伦多电视塔,只是因为学习,他从来没有上去参观过。
娜塔莎带着他坐上了震撼人心的透明升降梯,那种脱离地板的恐惧感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当他站在距离地面三百四十二米高的那块透明大玻璃地板上时,俯视着脚下如蚂蚁一样的车辆和如黑点一样的人群时,他才真正感受到自己的身躯完全脱离地面时除了恐惧感外,还有一种站在云端的感觉。
娜塔莎比他胆子大,她一点也不惧怕这种东西,还很有兴趣地摆造型让他给拍照片。
接下来,他与娜塔莎在Horizons Café享受了最最美味的一杯咖啡,还在三百六十度旋转餐厅吃了颇为奇妙的晚餐,过了即难忘又舒服的夜晚。
娜塔莎说如果来到加拿大没有去阿冈昆,那就不算来加拿大,因为加拿大是一个有枫叶之称美誉的国家,枫树和枫叶已经成为这个国家和民族的象征。加拿大欣赏枫叶最好的去处便是阿冈昆省立公园,它的美绝对赛过北京的香山黄栌红叶。
欣赏完美艳绝伦的阿冈昆枫叶,娜塔莎带他去吃了西餐中的火锅。这是地道的法式火锅,锅里顿得不是骨头汤,而是奶酪,再加上一些迷迭香之类的香料,然后醮着面包块儿吃。娜塔莎吃得津津有味,他却吃得很恶心,始终有些反胃。
说实话,这顿火锅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但他为了表示对娜塔莎的感谢,还是说了句很好吃的话。
他与娜塔莎就这么一路吃,一路玩,一路看,一晃就到了多伦多的冬天。
今年的冬季似乎比往年冷很多,多伦多市附近的滑雪场全都开放了。去年一点都不冷,雪都融化了,本来去年冬天娜塔莎还嚷着要带他出去滑雪呢,因为雪边下边融化,到底是没处去滑雪。这几个月来,娜塔莎带他逛遍了周边,花了不少钱,没少折腾,他实在不想让娜塔莎再破费了。可娜塔莎死活不同意,说他年底就要走了,怎么也要和师兄滑一次雪,过过瘾不可。
娜塔莎这番话提醒了他。是啊,他在这个国度一晃生活七年了,只要稍稍想一想自己即将要回到祖国,兴奋的心情就溢于言表,简直可以用归心似箭来形容。但是欢天喜地的背后却也会有那么一丁点的失落,毕竟他在这里生活了七年,是个不短的时间,真要走了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对了,师兄,我还没问过你,你喜欢滑雪吗?”
说实话,他虽然是北方人,却还真没有滑过那玩意。首先诺敏河市没有滑雪场,只有哈尔滨才有,再者滑雪是个高消费的东西,他生活向来节俭,不可能花钱去玩那种运动。
“小时候溜冰算不算?”他故意装傻地问。
“溜冰和滑雪是一回事吗?亏你还是学医的。”
“这和我学医有什么关系?”他问。
娜塔莎笑着解释:
“你想啊,医学是理科的范畴,可什么是理科呢?理科可最讲究逻辑推理,很公式化的东西。溜冰和滑雪概念都不一样,你都能混到一块去,所以从这点来看我的师兄精神食粮一定很高,是个有上帝情怀的外科医生。”
这丫头说着说着就又夸起他来,把他夸得一阵迷糊。他们去了Bluemountain滑雪,对于初次滑雪的他来讲,自然是吃了不少亏。他只记得自己每次都不是滑出去的,而是滚出去和摔出去的,虽然滑得不怎么样,玩得倒也兴奋。
接着,娜塔莎又带着他去了滑雪场里其中一家非常热闹的酒吧,耀眼的霓虹牌子上面写着Coyote Ugly Saloon,bar dance saloon。
“Coyote Ugly是什么?”他好奇地问。
“丑陋的狼。”娜塔莎解释说:“Coyote是一种野狼,它们会在被陷阱捕捉时咬掉自己的腿来逃跑。而Coyote Ugly合起来的意思就是丑陋的狼。在这里是指一夜情后,醒来时却发现与自己同床共枕的那个人是个丑八怪,而最糟糕的是那个人还躺在自己的臂弯里,于是希望立即咬掉胳膊,在不被对方察觉的情况下赶快溜之大吉。”
“好奇怪的酒吧。”他笑着说,闻所未闻。
“不奇怪,美国的拉斯维加斯也有一家,还以那间酒吧为原型,拍了一部电影叫《女狼俱乐部》。”
娜塔莎说,这家酒吧是多伦多最疯狂的酒吧之一,而它的疯狂在于这里的调酒师清一色全是性感燎人的年轻女郎,各个长得美艳绝伦。
一听有美女,那么他还是很乐意去见识一下的。
娜塔莎不知在哪里淘到一张贵宾卡,所以入场费很便宜,排队也没有太久,半个小时后他们就进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