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本章节中含有血腥暴力,请酌情阅读。)
2013年12月25日 星期三。
今天是星期三,天气晴。连续下过两天雪后,这座城市变得格外干净。圣诞节的氛围很浓郁,不单商场里,连医院里都提前半个月装点上了圣诞树,循环播放着圣诞歌曲。昨天是平安夜,我与美姬过了一个安静温馨的平安夜。在餐厅吃过饭后,我们还一起在雪中走了一会儿,她知道我特别喜欢下雪的天气。可是走着走着,耳边忽然响起了熟悉的音乐声,它从一个街边小店里传了出来。是张允瀞的《呼唤灵魂》,听着那深情款款的旋律,我的脚步不知不觉停了下来,眼前忽然闪过延喜的模样。她的声音,她的笑容以及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十七岁那年牛棚的初遇,读医学校时在街头巷尾的追逐,游玩意外落水的狼狈……我甚至听到了她呼唤我的声音,待我回过神来,才发现是美姬在叫我。我有些愣神儿地转头望向美姬,她穿着驼色羊绒大衣,系着同色系的羊绒围巾,紧紧地挽着我的胳膊,人已经冻得哆哆嗦嗦了。尽管她看起来很冷,却依然在关心地问我怎么了?为什么会流眼泪?经她提醒,我下意识地用手抹了一下眼角,才发现确实是泪水。我没有回答她为什么会流眼泪,而是问她是不是很冷?她摇了摇头说没有,只是稍稍感觉有点凉。这个女人为了美,在零下三十几度的天气只穿了一件羊绒大衣,明明已经冷得直哆嗦,却依然嘴硬说不冷。我担心她感冒,于是拉起她的手返回停车场。我先让她坐进车里,然后启动了车子打开了车内空调,设置成内循环,又去附近买了两杯热咖啡回来给她,她捧着热乎乎的咖啡一脸开心地笑。我看着她突然问了一句,跟我你后不后悔?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又问她,你能理解我现在做的事吗?她沉思良久才回答我,她说作为女人,我能理解你的行为,也会很感动你能这样做。作为妻子,我却很伤心,我知道你是对那件事很自责才要这样做,也知道我干涉不了你,只希望你不要发生任何危险。美姬的话让我感动,也让我愧疚,可惜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两段婚姻里,我都做得很失败。
接着上次继续。
成允在将那颗眼球在显示器面前晃了晃,喊了一声姜承民,你看到了吗?这个礼物我可还给你了。直到此时,延喜才对显示器有了反应,却也只是缓慢抬头看向那里。成允在见她醒了,用遗憾地口吻对她说道,看着你这颗眼球,想起了我那颗被你父亲的枪子擦瞎掉的眼球,后来医生把它摘除了。可惜了,它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啊,我怎么允许它被当成医疗垃圾扔进垃圾筒呢,于是我把它给一口吃掉了,吃进了我的肚子里,我要让它直到最后也是属于我身体的一部分。那个傻子医生看我这样做,非要报警抓我。这个医生真不识好歹,我一刀就抹了他的脖子,喝了他的血,我只是想要回我的眼球,不想和它分开而已,他却不能理解,还骂我是个变态。我不明白也不懂,想要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也叫变态吗?这是什么鬼道理!说完,他对着手里的眼球看了又看,然后手一松,那颗眼球“啪唧”掉在了地上。他突然像发了疯似地对着地上的那颗眼球狠踩下去,一下两下三下……数不清多少下,直到踩成了肉泥。那团肉泥与地上的灰尘混在一起,再也看不清那是个什么东西为止,他才停下来,终于不再踩了。然后,他轻轻地笑了,笑得即满足又诡异,表情令人发毛。他的视线转向了延喜,盯着她看,表情渐渐凶恶起来,他咬牙切齿地,悲愤交加地张开嘴巴对她咆哮着:
“我也不想这样做!这一切全是因为你爸爸!要怪就怪你有一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地爸爸!是他把我害成这个样子,是他把我逼成了恶魔!是他把我变成了怪兽!我今天的一切一切全都是因为你爸爸!是你爸爸一步步将我从温和有礼的人类塑造成今天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生物!”
延喜起初有点神情呆滞地听着他的话,当她看到自己的眼球被蹂躏,被践踏,被残暴地对待,最终化作一块泥巴后,她抽泣起来。成允在表情扭曲地对着她嘶吼时,她在心疼自己的眼球,也在哀悼那颗眼球,她的另一只眼睛被泪水给充盈糊住了,但那泪水却和血液是一个颜色。于是她的整张脸在我的记忆中也变成了红色的,被鲜血染成的暗红色。她想要说的话在喉咙里打结、翻滚、相互碰撞、它们带着伤痕、鲜血淋淋地挣扎着,使她哽咽了半天,才磕磕绊绊地从口腔冲破出来。其实,她具体吼些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下面的话我只能凭借记忆复原一下她当时大概说过的内容,肯定有遗漏。
“为什么要自己逃跑?为什么不要我和妈妈?为什么要打死曹叔叔?我们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呢?哦,我是延喜啊!你的亲生女儿姜延喜啊!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连妈妈也不放过?非要为了那个国家与我们划清界线吗?你真的是一点愧疚之心也没有吗?”
延喜的话还没有吼完,脸就被甩了一个耳光,为了阻止她乱叫。成允在口吐烟圈儿,对着显示器说道,姜承民,你现在还能认出我吗?问完这话,他开始在房间里踱着步子,边吸烟边说,虽然多年不见,但你还是老样子呢,而我却变得惨不忍睹,像个糟老头子,知道为什么吗?是被仇恨给折磨的!说完,他一把揪住延喜,将她的脑袋提到显示器面前。她的身体因这个动作也被迫往前倾斜,胸前的两颗乳房被深深地卡在了桌沿上。成允在轻言细语地说道,你看,转眼间延喜都这么大了,到了可以生孩子的年龄了。如果我的孩子们没死,现在该二十好几了吧,或者也已经为人父母了是不是?但是你再看看她,因为你当年对我们一家的赶尽杀绝,她成了我的复仇对象,这可都是你害的哟!
成允在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述他的历史了,他被姜承民伏击,身负重伤后在中国隐姓埋名,有将近一年的时间靠偷盗和抢劫为生,后来更是装哑巴扮残疾人混进了当地黑帮圈里。他虽然不说话,但身手利落、反应迅速、下手也极为凶狠,很快就在帮派里占得一席之地。还得到了帮派大哥的赏识和提拔,后来更是将第一把交椅传给了他,让他来继续管理帮派。这个时候的他也不用再忍辱负重装哑巴示弱。帮派在他的手里发扬光大,不单走私毒品,贩卖枪支,还干起了人体器官买卖的勾当。因他为人极讲义气,每次做事给大家的分红只多不少,为此赢得了很多人的尊重,愿意跟他的人也越来越多。当然,他也开始了野心勃勃地为妻子儿女精心策划复仇。
叙述完自己的历史,他沉吟了一声,不忘感慨地做了个总结,没办法啊!明明我也是一个好人,一个受害者,可却被逼成了无恶不作的坏蛋!这该死的世道!虽然死了很多人,觉得很对不起他们,但是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值得的。说完,他将烟头扔在了地上踩灭,开始切入正题。叙旧到此为止吧,我们谈正事,关于你杀了我老婆和两个孩子的事,我呢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同样也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我本来是想抓你老婆的,要像你当年在我面前冷血无情地解决掉我老婆那样去解决掉你老婆,可是你老婆死掉了。呃……你是杀了我一家三口啊,这种截胫剖心的痛好歹得让你也尝一尝才算公平吧!不然我心里的痛和恨要怎么发泄出来?怎么做对我才算公平呢?才能让我的心里舒服好受一些呢?那就是杀了你女儿全家,有没有特别亢奋?女儿、女婿、加上女儿肚子里的孩子、好歹凑了三条命,我就不跟你计较了。相信你一会儿看完整个过程也会血脉贲张的,就如我当年一样。不过,鉴于你亲手解决掉你老婆的情夫,我对你女儿会下手轻一些的。他又絮絮叨叨了一堆,然后抬起头望了一眼天花板,抚了一下额头,好像说这些事让他感到十分头疼一样。
忽然,我嘴上的胶带被撕下,身上的绳子同时也被解开。我整个身体被人像老鹰捉小鸡一般提到了延喜面前,摔在地上时,我的一只手碰到了柔软的东西,眼光一扫发现是自己的衬衫,我赶紧抓过它胡乱穿上遮羞。衣服才穿上,一把匕首就扔到了我面前。这把匕首掉落于地的瞬间发出的那“当啷”一声响,在这个有些空旷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甚至震痛了我的耳鼓。接着,一个枪口顶在了我的太阳穴上。
成允在的声音传了过来,即对着我说,也对着显示器说,好了,事情拖了这么久,我实在是不耐烦了,所以快点结束吧。现在,我要让你女儿的男人用地上这把刀捅进你女儿的心脏,怎样?这种互相残杀的主意不错吧,是不是非常棒?
我一听这话,头皮一紧,背脊也跟着一阵发凉,突然有种阴森恐怖的感觉,完全不由自主地开始胆战心惊起来。明明已经理解了对方的话,并且知道了我接下来要做什么,我还是颤抖着声音不安地问旁边的男人要干什么?可得到的回应却是枪口又用力地顶了顶我的太阳穴,对方的力道那么大,使我的脑袋直接向旁边歪了歪。成允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命令我捡起地上那把刀,然后用它扎进身边这个女人的胸口,不然死的就是我。
有那么几秒钟。我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这件事,要怎么保住自己和延喜的命,又让身边的这群人相信我真的杀了延喜。刀是一定要刺进延喜的身体里去的,不然我会被枪先打死,然后延喜肯定也活不成,那么我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虽然还是看不到显示器的正面,但因为被拉到了这边,于是手提电脑里的声音我隐约听到了一些。外放的声音非常小,显然没人在乎对方说什么,似乎有个男人在里面疯狂地乱叫乱骂着,还夹杂着大笑。眼见我双手发抖地拿起地上的刀,耳边又听到了兴奋激昂的声音,仔细听来却又像是逼着延喜去从容赴死一样,什么为了伟大的国家荣誉而牺牲是值得的,洗刷了叛国罪,也会永远被人民铭记的话,不然会被永远唾弃。成允在听烦了,对我一声令下,狗崽子,快刺进去!
延喜突然哭了,这是时隔多年我们的第一次对话,竟是在这样的境地之下,她开口的第一句像是在反问。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即使这样,我依然听得见,也记得,这辈子都忘不掉。她说,我很可悲是不是?亲生父亲不要我,北朝鲜警察来抓我,我的丈夫不相信我,现在成叔叔也要杀我。我对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告诉她不是这样的,希望她不要胡思乱想,先解决眼前的事要紧。她又开口了,声音依然很轻很轻,她叫了我的名字,她说南修啊,南修,对不起,这次又把你拖下水了。
我瞬间泪崩,抽泣不止。
歌曲链接:
https://music.youtube.com/watch?v=H0ofGB4wI4g&list=RDAMVMH0ofGB4wI4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