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餐厅里人不多,靠窗户有风景的位置也空着不少,但露西娅故意坐到紧挨着教授三人的桌子旁边,我猜想她是想以此警告那两个女人,希望她们知难而退吧。
于是我们这顿饭就吃得很累。一边要注意旁边的对话,一边要伪装自己在聊天,还要尽量拖延时间不能比对方早吃完。人家是三个人初次见面,又都是从DC一带来的,话题从各自的工作,爱好,地方的各种小新闻,等等,没完没了。两个女人年岁大的风韵犹存,年纪轻的是个熟透了的丰润少妇。我们的对手看来是下了大本钱,一定要把教授搞到手。
为了拖延时间,露西娅先是装模做样地把酒单研究了半天,又让侍者把各个主菜都介绍一番,但仍然是很快就没得聊了。好在侍者给我们推荐了她们新添的地方小酒厂做的新酿啤酒,四小杯为一个“样品”,可以选任何不同的组合。露西娅小手儿一挥:“八种啤酒每样来一小杯!”这才又墨迹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把教授和两个女人磨走了。
诚心而论,教授还是挺注意分寸的。他们这顿饭吃了两个小时,他一直在讲些学校里的趣事或者乔治城那个镇子里有名的饭馆,商场等,愣是一句也没提起他和国防部陆军部的合同。
三个人离开以后,我悄声对露西娅说:“那两个女人紧张了。整个晚上她们一直不看你,假装没注意到你。而正常的女人见到我的漂亮老婆,哪个不是要飞快地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然后在心里努力想找点缺点出来?”
露西娅嘴里嗯了一声,埋头看着手机上教授门口摄像镜头传来的影像。过了几分钟以后说:“她们在教授门口告别了。今晚咱们要盯着,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夜访。“
我问道:“盯着没问题,但人家要是真去房间幽会一下,我们能怎么办?”
露西娅翻了翻眼,说:“我还没想好。如果她们今晚真去,你叫醒我咱们再想办法。”
可能是教授的态度比较有分寸,两个女人没有轻举妄动。这一夜平静无事。
我3点的时候把露西娅叫起来换班,直到大约8点的时候被手机叫醒:露西娅从餐厅给我打电话,说教授马上要吃完早饭了,杨百翰大学的人来接教授的车已经到了。
我赶紧爬起来快速梳洗了一番,把露西娅昨天装好的一个腰包检查了一下拴在腰上,冲出房间去停车场取车。
夏威夷的9月仍然很温暖,大家的衣服都穿的不多。露西娅不知从那里找来两个腰包,把手枪,消音器,毒针和解药都放在里面。这种腰包在很多年前由香港和台湾同胞带进中国,被认为是洋气的象征很是时髦了一阵。后来就没落了,只有停车场收车费的老大爷们还在用,但是眼下用来装我们的装备正好。反正大家都是游客,见怪不怪。
等我开着车来到酒店门口接上戴着同样腰包的露西娅,大学来接教授的车已经出发了。好在人家开得不快,我按照露西亚的指点追了一阵,就远远地看到那辆白色的面包车在前面不紧不慢地开着了。
杨百翰大学夏威夷分校的校园在火奴鲁鲁岛东环偏北的区域,我们所住的瓦吉吉海滩接近南端,两者之间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们顺着环岛高速的东段向北,公路上全是住在南部海滩区的游客,开着租来的敞篷车或者吉普去沿海的景点。
我们也租了一辆蓝色的敞篷通用喀麦隆,但是没有打开车顶。
越向北开,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少。我们和前面大学的面包车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其他的车了,露西娅开始东张西望观察附近的车辆。
杨百翰大学的校园在环岛公路的内侧,我们的车跟着大学的白色面包车一起转进了校园。我注意到后面还有一辆银色的也是家用面包车,但是那辆车窗户上贴的膜颜色很深,我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司机是个男的,看不到有没有其他乘客。” 露西娅已经替我观察过了。
这个学校的校园面积不大,也没有太高大的建筑。我一直跟着教授的面包车开到一个只有一层楼的建筑门前,那里有两个人站在门外,应该是出来迎接教授的。我把车停在旁边一个写着禁止停车的位置,下了车满脸堆笑地问站在门口的人:“不好意思,请问卫生间在哪里?” 那人告诉我以后,我转头对刚从车里出来的露西娅大声说:“宝贝儿,女厕所进了大门以后一直往前走,就在演讲大厅的旁边!”
露西娅有点不好意思地向那人到了个谢,快步走进了楼道。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露西娅静悄悄地从楼里出来。上车以后她要我把车顶棚打开,在校园里转一转,欣赏一下这个漂亮的园区。
我沿着校园里的小街慢慢地开着,露西娅轻声说:“我在楼里转了一圈儿,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按照演讲厅门口贴的会议程序,中午的时候有一个小时的午饭时间,下午再讲两个小时活动就结束了。因为这次是学校请教授过来的,估计晚上会请他吃饭。
在校园里敞着车顶转了几圈儿以后,我问露西娅是不是可以地方找个休息一会了。我知道她敞着车棚在校园里转,是为了让和那两个女人有关的人都看到我们来了,现在这个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露西娅忽然说:“你把车开到那个白色面包车边上停一下!”
学校用来接教授的白色面包车停在主楼的一侧。我把车从车位旁边开过,稍停了一下。露西娅敏捷地跳下车,从腰包里掏了个小东西出来,弯腰放到车身之下,然后飞快地回到了车上。有了这个小小的GPS,我们就不用一眼不眨地盯着了。
在拐进大学校区的路口的对面,有一片小小的商业区。里面有一个快餐亭,一个当地女老板在这里常年经营蒜香大虾,就是用黄油和蒜碎一起把新鲜的虾炸一下。再加上炸薯条和冰可乐一起卖,慢慢就红了起来。后来有一个长篇电视剧“夏威夷50”把几个主要角色之一设计成这个快餐亭的主人,于是这里就更有名了。
现在不是饭点儿,餐亭没有顾客。我和露西娅一人要了一杯饮料和一盘虾,坐在商亭前面树荫下的临时桌椅上耗时间。
我喝了一口可乐,问露西娅:“你说,这两个女人到底打算要干什么呢?咱们这么高调地介入,她们会不会今天就消失了?”
露西娅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路口,说道:“象他们这样一下派出两个燕子来盯教授,无非有这几种可能:一是和教授谈个恋爱什么的,反正他太太去世了,也许顺便结个婚也不是不行,说不定就把教授策反成他们长期的合作者了。但如果是这个打算的话,不如再DC那边做更方便些。二是搞个艳遇,弄些证据要挟教授。虽然他是单身,但要是有什么变态的生活习惯什么的他每年的背景调查可能就过不去了。第三的可能性比较小,就是把教授劫走,逼迫他交出重要信息。我说可能性不大一是这两个女人不太像能做力气活儿的,要绑架至少还要加两个人。另外教授所掌握的机密应该是数量很大的数据,不是他能靠脑筋记得住的。除非。。。” 露西娅边想边说:“除非他们已经拿到资料了但是打不开或者读不懂,需要把教授找去帮忙?”
盯人的工作很无聊。昨晚我们都没睡够,我干脆把车挪到一个树荫下,让露西娅把座位放倒睡一会儿。
我一边注意看着校园那边的动静,一边悄悄地看着闭着眼睛休息的露西娅。她安安静静地蜷缩在座位上像个漂亮的娃娃。长长的睫毛垂在下眼睑上,真想象不出她行动时杀伐果断的风采。
当年在墨西哥的时候,她的肤色比较深,我那时觉得她是个有一些白人血统的墨西哥姑娘。在印第安娜见到她以后她似乎一下子变得很白,成了一个有几分异国风采的白人女孩。想起她背上那些做过整容的伤痕,不知道她的脸上有没有加工过。
我正看得出神,露西娅忽然出声了:“咱俩每天住在一起,你还没看够吗?” 她的眼睛仍然闭着,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我撅了她一句:“平时你什么时候这么乖乖地躺着让我看?”
露西娅明显地笑了一下,扭了扭身子换个更舒服的姿势,还是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九月底的夏威夷温度还是挺高的。但是在树荫下,轻柔的小风拂过脸颊,空气里都是温柔。
我没忍住问了一句:“你真的是西班牙人吗?”
露西娅半晌没有反应。我知道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于是讪讪地说:“我不该问的,你当没听见吧。”
“阿拉巴马。我出生在阿拉巴马,我父母都是军人。以后别再问了。“
大约4点的样子,几个人陪着教授从主楼里出来,在校园了转了转之后上了来时的白色面包车。我和露西娅赶紧爬起来开车跟上。露西娅说她又看见来时跟着我们的那辆银色面包车了,我说我也看见了,那辆车从校园里出来向环岛路的西麓开去了,应该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回到酒店以后,和我们猜想的一样,陪着桑托斯教授一起回来的三个来自学校的人直接去了酒店的餐厅,而教授独自回了房间,估计是梳洗一下再去餐厅吧。
我们也赶紧回房间收拾了一下,然后摆出一副悠闲地样子拉着手来到了餐厅。
餐厅一进门靠左手就是弧形的吧台,再往里走才是就餐区。因为知道教授还没有来,我们告诉领座员先去吧台。
我们沿着吧台的弧形向前走了一点,霍然看到那两个女人坐在吧台的另一端,正在和那三个大学来的人聊天儿。两个人很明显认真地打扮过,做到了既不夸张又让人一眼不忘的效果。我和露西娅礼貌地冲她们点点头,在吧台的中腰部分坐了下来。
没过几分钟,桑托斯教授急匆匆地从门口进来,脸上带着有些歉意的笑容向吧台远端的那几个人走去。那边等着的三个人看见教授以后就放下饮料从吧椅上下来,而那两个女人也顺势跟着站了起来。
桑托斯教授从我们身边经过的时候,露西娅忽然开口叫住了他:“不好意思,请问您是桑托斯教授吧?“
桑托斯教授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说:“我是马克-桑托斯。 我们好像见过一面吧?“
露西娅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手伸给教授说:“是的,昨晚您吃晚饭的时候我们俩就坐在您旁边的一桌。我就是无意听到您的名字的。您是在乔治城大学教书,对吧?“
桑托斯教授教授笑呵呵地回答:“对呀,这你也听到啦!“
露西娅笑了笑,然后慢慢收起了笑容说:“我叫露西娅,大约两年以前我在美利坚大学选了两门课,其中一门是欧洲建筑史。主讲的教授也是桑托斯教授,米希尔-桑托斯教授,您的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