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Wild Hog 并不是中文里所说的野猪。这个词是特指一些家养的猪,不管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了普通的社会,在野生的环境下成长为一种具有野性的动物。我查不到中文里相应的名词,但可以给你讲这样的一个故事。
(一)
温柔的白云团团地围绕着我,鼻子里呼吸的空气似乎有点儿潮潮的。
在干燥的南加州圣地亚哥,很少有机会有这种感觉。我心里泛滥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惬意和快乐。
“脏先生,脏先生,你能听到我吗?”
云团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一听就是一个老美在叫我的名字。我的中文名字叫章泽(Zhang, Ze),在美国经常被人叫成“贼赃”。于是我一到美国就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迪克,“迪克脏”听起来还不错。在美国呆长了以后才知道迪克还有“鸡鸡“的意思,但是也懒得改了。反正硕大的美国,又不多我一个鸡鸡。
“脏先生,脏先生,你能听到我吗?”
那个声音没完没了,我只好懒洋洋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片灰白的天花板,里面嵌着几盏白花花的灯,但也不太晃眼。我转了转眼球,发现我应该是躺在一张床上,天花板和我之间有两张脸微微欠着身看着我。
一张脸是个微微有点谢顶的白人男子,穿着一件白大褂。另一张脸是个女子,穿了件天蓝色的工作服配同样颜色的帽子,看着好像是个护士。叫我的声音应该是女子发出来的。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我觉得心里很开心。
看到我睁开了眼,穿白大褂耳朵男人说:“脏先生,我是史密斯医生,这是凯斯本护士。你能听清我的话吗?”
我想回答,但却发现好像张不开嘴。凯斯本护士说:“你现在还在麻药的作用下,可能讲话还有点困难。你再试试?”
我努力了一下,终于发出声音了:“我可以听到你们。”
史密斯医生说:“你现在在斯奎普斯医院的急诊室,是三个小时之前被急救车送来的。据随车而来的州警说你经历了一场车祸。我们已经给你做了全面检查,包括CT。你主要的伤情是脑震荡,再加上右侧身体多处擦伤,有两处比较严重。你全身的骨头没有发现受伤的迹象。总之,你现在除了脑震荡以外没有太严重的损伤。你现在要留在急诊室里继续观察几个小时,如果没有什么异常变化,就可以出院了。”
听了医生的话,我努力回想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脑子里乱乱的理不出头绪。护士可能见多了我这种情况,体贴地解释说:“送你来的急救员说你在救护车上一直喊疼,他就用了比一般剂量稍重的止痛剂。刚才我们给你检查的时候也是在抱怨疼痛,所以我们也给你用了止痛镇静的药物。你现在可能有些记忆 不会太清楚,等休息一阵子以后就会恢复的。”
我想了想问道:“我现在觉得心情特别好,是不是也是药物的作用?”
护士微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你好好休息吧。有事按这个铃叫我。” 说完把一个小小的装置放到我手里,转身和医生一起走了。我的脑袋里一阵昏沉伴随着莫名其妙的惬意涌上来,我闭上眼睛就睡了。
“脏先生,脏先生?”
闭上眼睛一秒钟以后,我又被人叫醒了。眼前是一个身穿办公室套装的年轻女子,面带笑容看着我:“脏先生,不好意思打搅你了。请问你有保险吗?”
我迷迷糊糊地说:“有。”
“那你能告诉我你的保险公司名字吗?我可以向他们查询你的保险信息。”
我想了一下说:“我的保险卡在钱包里,钱包在摩托车的包里。你自己去找吧,我现在想不起我的保险公司的名字了。”
年轻女子“奥”了一声,转身从旁边什么地方拿来一个钱包举在我面前说:“这个是你的吗?”
我觉得非常疲倦,轻声说:“对,你自己找吧。”说完闭上眼睛想尽快睡过去。
“脏先生,脏先生!”
即使是在超量的镇静剂的作用下,我也有些烦躁了,勉强睁开眼看着这个不知好歹的人。
年轻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的保险公司对急诊要求病人付100块钱,请问你是付现金还是用信用卡?”
我说:“钱包在你手里,随便。“ 然后闭上眼睛决定不再理她。睡着前,隐隐约约地听到她说收据什么的如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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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我在疼痛中醒来。全身上下很多地方火辣辣的,再加上脑袋有一种钝痛。
睁开眼睛,凯斯本护士正在床边检查着什么。看我醒来,轻声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费力地回答她:“很多地方在疼,头很晕。头也疼。” 凯斯本点点头说:“你的止疼剂过期了,你现在感觉疼痛是正常的,不用担心。史密斯医生下班了,现在是德尔玛医生当班。我现在去请她再给你加一些止疼药。在你睡着的时候你的两个朋友来看你,他们现在去找德尔玛医生去询问你的病情了。我告诉他们医生不能透露病人的信息,他们还是要去。我把他们一起叫来。”
我一边忍着疼痛,一边想什么人会来看我?自从出事以后,我一直在昏头昏脑地睡,什么人会知道我在医院的急诊室?
正想着,围着我床位的白色布帘被拉开了,走进来一位穿白大褂的南亚人长相的女医生,估计就是那位德尔玛了。她的后面跟着进来了两个人,一个是中等个子的白人,身材瘦消脸色苍白;另一个是矮壮的亚裔长相,肩膀宽宽的象一堵厚实的矮墙。看到这两个人我心里一下踏实下来。
瘦消的白人叫凯文,亚裔壮汉叫托马斯。我在脸书上加入了一个叫做“摩托小子”的摩托车爱好者组群,他们俩是那个组群的发起人。我仍然混乱的脑袋里记得在出事前,我是和他俩还有另外几个组群里的车手一起在拉梅萨的一个咖啡馆喝咖啡。但我想不明白他俩是怎么找到我的,因为到现在为止我还不太清楚我在哪里。
德尔玛医生询问了一番我的状态,让护士在我的点滴瓶里加了一些止疼剂。很快我的痛感就减轻了,心情又好了起来。
凯文急切地询问医生:“现在当着病人的面你可以告诉我们他的病情了吗?”
德尔玛医生征求我的同意,我说:“请你介绍一下吧,我也想知道。你可以当着这两位朋友介绍,我可以签署文件如果需要的话。”
女医生简单而明了地说:“脏先生,你现在没有什么危险,脑震荡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在未来的几天到两三个星期之内仍会感觉头晕,记忆丧失,等等。这些都是正常的症状,请尽量卧床休息。如果感觉恶心甚至呕吐,请马上打911去急诊室,告诉他们你的车祸和脑震荡。”
我和凯文几乎同时问道:“车祸是怎么回事?”
医生回答道:“从接诊记录看是在11点左右发生的车祸,大约午夜到达我们急诊室。病人自述剧烈疼痛,急救员没有发现任何骨折。具体车祸是怎么回事护士那里有警察报告的号码,你们要自己去查警察报告了。” 说完医生转向我:“你不记得出了什么事吗?”
我说:“我隐约记得车祸之前的事,但是不记得车祸,也不记得我抱怨疼痛。”
医生解释道:“有时候因为疼痛过于剧烈,大脑决定隔绝那些那些痛觉并且删除当时的记忆。这是人体的一种自我保护措施。也许过一段时间你会记起来,也许永远记不起来。无论怎样都不用担心,这不意味着你以后记忆力会有任何问题。”
凯文和托马斯交换了一下眼神,问医生道:“那迪克还需要住院吗?还是可以和我们一起回去了?”
医生看了看我说:“如果你现在下床自己走路,就可以回家了。如果你还不太能自己走路,我可以把你转到普通病房观察24小时。”
凯文问道:“普通病房那边也象这里一样有门禁,里面不开锁就进不来吗?”
医生和护士一起摇摇头说:“那边有护士的工作台,但是没有门锁。”
托马斯看了看我,说:“迪克,你要不要试一试能不能下床走路?你可以先住到我那里去。玛丽亚是护士可以照顾你,由我和凯文在家比较安全。”
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上下看了看好像只有右手上有个点滴的针头,我用左手把身上盖的单子掀开准备尝试下床。
单子一掀开,凯文和托马斯一起“欧”了一声赶紧转身。我才意识到单子下面的自己是一丝不挂,赶紧又把单子盖上。护士努力绷住脸一边给我找了一件病人穿的袍子,一边解释说急救员在马路上接到我以后,为了检查我身上的伤势把我所有的衣服都剪掉了。然后问我要不要她来帮我穿上病号袍子?我试着动了动胳膊腿,觉得可以自己解决。于是护士走出几步把刚才离开的布帘拉上,和大家一起到外面等我。
折腾了一番之后,医生同意把我释放出院。凯文把身上穿的一件西装外衣脱下来递给我,然后看着托马斯说:“我只穿了一条裤子,你穿了几条?” 时值初秋,没人穿两条裤子。我们仨面面相觑,总不能让我光着屁股只披件上衣去停车场。
正在为难,护士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条肥大的西装裤,说这个你能不能穿?
这条裤子的腰围比我大两寸,又没有腰带,但总比光着要强。幸运的是,急救员没有剪掉我的鞋子。于是我上身穿着凯文小两号的上衣,下面双手提着裤子,和拿着我的杂物的凯文和托马斯一步步向外走。
出急诊区的大门前,托马斯提醒凯文要不要把身上挂的枪取下来放到包里。凯文是一名初拉维斯塔警局的侦探,把外衣借给我穿以后他的配枪就露在外面了。凯文想了想,把枪和弹夹从肩上上取下来放到我的摩托车包里拿在手中。托马斯扶着我,三个人慢慢地向停车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