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之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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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一圣王阳明的故事

(2025-11-13 09:28:35) 下一个

最近花了一个月,

读了一遍当年明月的纪实文学作品《明朝的那些事儿》1-7册,在明朝大历史的海洋里作了一次畅游。

石悦(当年明月),一个在海关工作的公务员、一个在大学学法律的年轻人,三年之中,利用业余时间,用心灵写出二百多万字的明朝史,首先在网络受到追捧,天涯、新浪月点击率均力超百万。出版后合计发行超过五百万册,谓改革开放三十年来位列畅销书排行榜前十五名。这真是创造了一个奇迹。

《明朝的那些事儿》这一套书“以通俗的小说笔法、用瑞士表匠的耐心、德国制造工人的严谨、美国戏剧演员的幽默(化身为魔语)”讲述了明朝276年波澜壮阔的历史。在这里,我看到了痛苦与欢笑、阴谋与爱情、背叛与忠诚、残暴与天道……

二十多年前,我读过王俯民先生所著的《蒋介石传》,这是北京团结出版社的版本,对蒋介石作了较为客观的介绍和评价。在这一本书里,我发现这样一个史实,就是蒋介石对明代王阳明极为崇拜,败退台湾后,还将宅第前的一座山改名为阳明山。

这一次,我读当年明月的《明朝的那些事儿》,在第三册又见到了王阳明这个名字。第三册有30万字,然作者当年明月用了近四分之一的篇幅讲了王阳明的一生。读完之后,我终于明白了蒋介石何以成为王阳明粉丝的原因。

好东西不应一个人独享,故我把这本书里读到的王阳明故事复述下来,和朋友们分享。

 

一、立志

王守仁,字伯安,别号阳明。

1472年生于浙江余姚。王守仁家是远近闻名的大地主,十分有钱,而且有一个非常有名的祖先—王羲之。他的先辈大都做过官。

1482年,十岁的王守仁离开了浙江,全家搬到了北京。这一年,王守仁的父亲王华考上了状元。

到了北京以后,王华为了王家不出二世祖,便为王守仁请了许多家庭教师。十岁的王守仁开始读四书五经,可是不久之后,老师们发现了不好的苗头。他们向王华反映,王守仁不是一个好学生,不在教室里坐着,却喜欢舞枪弄棍,读兵书,还喜欢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写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有诗为证:

山近月远觉月小,

便道此山大于月。

若人有眼大如天,

当见山高月更阔。

在先生们看来,这是一首荒诞不经的打油诗,王华看过之后,却思索良久,叫来王守仁,问了他一个问题:书房很闷吧? 王守仁点了点头。

跟我去关外转转吧。

王华所说的关外就是居庸关,敏锐的他从这一首诗中感觉到一种难于言喻的玄妙,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这个儿子非同寻常,教室容不下他,他决定带他出关去开开眼界。

这首诗名叫《蔽月山房》,作者王守仁时年十二岁。这也是他第一首流传千古的诗。山和月到底哪个大,这个十二岁的少年用他独特的思考观察方式,给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在居庸关外,少年王守仁第一次看到了辽阔的草原和大漠,领略了纵马奔腾的豪情快意,明朝开国将士的英姿,那些曾经的风云岁月,深深印入他的脑海。从此一个志向在他心中扎根。

不久之后的一天,王守仁庄重地走到父亲面前,严肃地对他爹说:

“我已经写好了给皇上的上书,只要给我几万人马,我愿出关为国靖难,讨平鞑靼。”

“你这小子太狂了”。王华怒不可遏,狠打了王守仁一顿屁股。王守仁第一次为国效力的计划就这样破灭了。

“这一下你也该安心读书了。”王华心里天真地想。

过了几个月,十五岁的王守仁又来到父亲面前。他对爹说:

“我以前的想法不切实际,多谢爹教诲。”

王华十分欣慰,笑着说:

“不要紧,有志向是好的,只要你努力读书,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用了,带兵打仗我就不去了,我有了新的志向”,

“我儿新的志向是什么呢?”

“做圣贤”。

古今圣贤有几个,你不是痴心妄想吗?不好好读书,竟然异想天开,王华气得不行,打了王守仁一个响亮的耳光。

封建士大夫不能理解儿子远大的志向,认为王守仁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对王守仁来讲,观其一生,真的一直向这个目标努力,并最终获得成功。

王华和他的门人们认为,只有让他早点成家,才能收住他的心,才不至使他成为败家子。

于是王华多方托人物色,终于在江西南昌为王守仁找了一个官宦之家的女孩。结婚那天,一切准备就绪,结果发现少了一个关键的人物,女婿王守仁找不到了。岳父大人派了几路人马去找,结果一无所获。结不成婚事小,人没有了,这怎么向他的爹作交代呀。

第二天早上,一路人终于在郊外的一个山中寺院里找到了他。王守仁见到他们的第一句话便是:“找我做啥?”

原来结婚那天,王守仁出去闲逛,不知不觉间来到这个寺院,和这里的道士聊得很是投机,后来学道士打坐,一坐便是一天,便把结婚这事忘了。这个逸事传出去以后,大家都以为他是一个怪人。

实际上他并不是怪人,而是一个意志坚定、身体力行的人,四书五经他感到厌倦,科举做官他不在乎,十七岁时他立下了人生唯一的目标——做圣贤。

1489年,十八岁的王守仁带着新婚妻子离开南昌,去老家浙江余姚。他在旅途上,认识了一个书生,结伴而行。

两人在闲聊中王守仁问了书生一个问题:“怎样才能成为圣贤?”

这个书生思索良久,说出了四个字的答案:

“格物穷理”。

“何意?”

“你去看朱圣人的书便行了”。书生笑着说。

王守仁如获至宝,他认为终于找到了答案。

朱圣人就是朱熹,宋明理学的标志性人物,有人认为他是一个伟大的哲学家,有人认为他是禁锢思想的罪魁祸首。他的核心思想是“存天理,灭人欲”。

千百年来,一大批人认为这个世界有一种神奇的东西,它无影无踪,又无处不在,如果获得这一样东西,就能大彻大悟,世界尽在掌握。这个东西便是“道”,也就是朱熹他们认为的“理”。

然而如何悟道,千百年来,许多先哲大儒都未能找到很好的方法,只是认为靠各人的悟性和努力。

朱熹认为“理”虽然很难悟到,但它存在于世间万事万物之中,只要对万事万物搞清楚,终有一天能找到“理”。宋明理学的另一大师程颐认为:“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豁然贯通,终知天理”。

 

二、悟道

从外面呆了一年的王守仁终于带着老婆来到了京城。王华发现,这一次王守仁似乎变了,除了读书还是读书。王华很高兴,认为儿子终于一心求功名了。然而他不知道,他儿子读的是朱熹的书,一心要做的是圣贤。

有一天,王华发现,儿子放下书本,在后花园,对着一枝竹子发呆,一连几天几夜。问他在干吗,他说是在“格竹”。这就是中国哲学史上著名的“守仁格竹”。这是中国哲学史上的佳话,但是当时的王华却不是这样认为的。

“完了,完了,我的儿子走火入魔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生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啊。”王华十分生气,痛苦万分。

在门人的劝解下,几个月后,王华对儿子下了最后通牒,对王守仁说:“你将来要做什么我不管,但你必须考一个功名。”

没有办法,一个人终要现实一些,不能总讲理想。王守仁重新拿起四书五经,刻苦攻读。二十一岁那年,王守仁参加乡试,考上举人。之后,22岁、25岁,王守仁两次参加乡试,由于平时不用功,而名落孙山。

有一天,王华走进王守仁的书房,想安慰儿子几句,说:“只要你好好努力,以后还是有机会考中进士的。不要灰心。”

儿子却说:“落榜是小事,然而为了这个事而忧心忡忡,就不值得了。我认为四书五经并无多大用处,今后我要熟读兵书,以报效祖国。”王华想,这个儿子又在发神经了。

从二十六岁开始,王守仁开始学习兵法和谋略,并练习武艺,学习骑射。为了给父亲一个面子,他对四书五经也没有完全放弃。

就这样过了两年,二十八岁时,他第三次参加会试,竟然一举中榜。

他被分配到了工部,也即建设部,终于当上了官。然而他当官后并不热心做官,只是和一帮朋友整天研究一些文学问题。

另外,圣贤之道仍然使他痛苦不堪,他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许多年过去了,他仍然一无所获。

哲学家朱熹认为,这个世界有一种“理”存在于大自然中,只要人人遵循这个“理”而行,世界将会大同;而世界现在不和谐的原因则是人的欲望泛滥,所以他提出“存天理,灭人欲”,认为“失节事大,饿死事小。”

朱熹的这个理论对后世产生极大的影响,为统治者提供了理论工具,严重束缚了人性。当时朱圣人的话就是真理,也是明朝各级官吏的行为准则和指导思想,没有几个人敢于质疑。可是王守仁开始怀疑了。

1500年,王守仁调到了刑部,担任司法工作,经常到全国各地办案。不久之后,他来到杭州出差。傍晚,他来到一所寺庙。这个寺庙有一个禅师,长期参佛,修行高深。王守仁慕名前去拜访。

双方交谈了一阵,王守仁很失望,因为这位禅师谈的一些东西都是王守仁熟悉的。看到了这一点,渐渐不做声了,两人竟然冷场了。过了好一会儿,王守仁想起了什么,问道:

“有家吗?”

“有”,禅师睁开眼睛说。

“家中尚有何人?”

“母亲尚在”。

“你想她吗?”

寺庙陷入了沉寂,好一阵后,传来一声长叹:

“怎能不想啊。”

禅师缓缓低下了头,他为出家人说这个话而感到羞愧。他认为这不符合他的身份。

王守仁站了起来,看着这个惭愧的人,严肃地说:“想念自己的母亲,没有什么好羞愧的,这是人的本性啊”。听到这句话的禅师并没有反应,却流下了眼泪。他庄重地向王

守仁行礼,告辞而去。第二天这个禅师还俗回家,去看望母亲了。

这件事使王守仁悟到:无论何时何地,有何种理由,人性都是不能、也不会被泯灭的,它将永远屹立于天地之间。从这一天开始,王会仁意识到,朱熹可能是错的。他认为将天理和人心分开是不对的,人的欲望存在是很正常的。但“理”到底在哪里呢?王守仁又陷入了苦苦的追索之中。这时朝廷发生了一件事情。

当时朝廷被太监刘瑾把持,刘瑾将不听话的大臣刘健、谢迁削职为民。当时六部九卿二十多人上书,要求收回成命。刘瑾全部处于廷杖,给事中戴铣被活活打死。

为了救戴铣,有很多人第二批上书,其中就有王守仁。

王守仁的奏折大义凛然,直斥刘瑾为权奸。刘瑾气急败坏,处王守仁廷杖四十,将其贬为贵州龙场驿的驿丞,相当于一个招待所的所长。从六品一下变为无品。刘瑾这个太监做事很绝,他对敢于挑战他权威的王守仁切齿痛恨,暗中派了杀手,要在半路结果了他。近十年的官场历练、十多年的哲学修炼,使这时的王守仁智慧超群,他料到刘瑾不会放过他。途径杭州时,他演了一出戏。他将衣服、帽子丢进钱塘江,并在江边留下一封遗书。内称由于刘瑾整得他太惨,他不想活了。几个杀手听说王守仁自尽后,就喜洋洋地回去交差了,更搞笑的是,杭州的官员们也信以为真,专门派人到江边给他招魂。此时此刻,王守仁已到了福建。在武夷山上,他碰到一个老友。命是捡回来了,然到底到哪里去安身,他请教这个老友。老友给了他一个天才的答案:“算一卦”。

结果出来了,“利在南方”。在决定到南方以后,他昼伏夜行,秘密来到南京,见到父亲。当时王华在南京任吏部尚书。前几天听说儿子投河自尽,他悲痛万分,现在他看到儿子毫发无损归来,他不禁大喜。

然王守仁施过礼,忧寂地对父亲说:“爹,我对不起你。儿意气用事,把功名弄丢了。”

满以为父亲会埋怨他,然父亲沉吟片刻,却说出了这样的话:“不,儿子,这一次你做得并不错。” 通过十多年与儿子的“冲突”,王华渐渐理解了王守仁。他知道儿子不是只求取功名利禄的庸俗之辈,儿子是一个真正有远大抱负的人。

“儿啊,下一步你将何往?”

“京城已回不去,我也不想呆在南京连累父亲,我想找一个地方隐居吧”。

“不,你还是去贵州就职吧。既然朝廷任命了你,你就有责任在身。”

父子之间的一席谈话,让王守仁明白了自己下一步去向。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王守仁带着父亲给他的几个随从,出发了。

从南京到贵州,他和他的随从走了近两个月。从繁华的城市走到萧条的农村,从一马平川的平原,来到层峦叠嶂的山区,人烟越来越少,道路越来越崎岖。

有一天傍晚,有一个随从开始动摇了。王守仁也不勉强,他对他们说:“我一定会去赴任的,如果你们有人想回去,可以随时离开,我不会怪你们”。说完他背起包袱,一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夕阳西下,王守仁他孤独的身影越来越长,山水之间,突然传来王守仁的大声吟诵:

客行日日万锋头,

山水南来亦胜游。

布谷鸟啼村雨暗,

刺桐花瞑石溪幽。

蛮烟喜过青扬瘴,

乡思愁经芳杜洲。

身在夜郎家万里,

五云天北是神州。

“天下之大,虽离家万里,何处不可往,何事不可为。”王守仁大笑着。

几个随从对视了一下,便快步追了上去。

贵州龙场这个地方穷山恶水,荒无人烟,驿站只有一个老人,既是驿卒,又是驿丞。

王守仁没有灰心,白手起家,就地取材,盖起几间草房,又动员周边的少数民族开荒种地,他利用空余时间办起识字班,与当地人打成了一片。

为了冲破最后的障碍,找到“道”,他专门找人做了一个石椁,一有空便坐在里面,盖上盖,沉思默想。

从十七岁开始立志,到现在已近不惑之年,可是这个“道”仍然无影无踪,不知藏匿在何处。一想到这个问题,王守仁就烦躁不已,脾气变得越来越大。几个随从常常碰到他便远远的绕道而行。

我有过显赫的家世,进士的出身,风光的仕途,现在这一切都离我远去。我现在是一个不是流犯的流犯。有家不得回,有国不能报。

矢志不移,力追先哲,错了吗?挺身而出,仗义执言,错了吗?没有错,我相信我做的一切都没有错。那上天为什么给我这么多的磨难,夺走我的一切?

夺走你的一切,是因为我要给你的更多。

给你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只为让知晓世间百态。

让你穷困潦倒,身处绝境,只为让你通明人情冷暖。

只有夺走你的一切,你才能摆脱人世间的一切浮躁和诱惑,心如止水,参悟天地。

终于有一天深夜,一声大笑从石椁中传来,打碎了山谷的宁静,久久不息。

苦苦追索十九年后,终于在他最痛苦的时候,获知了这一秘密。

空山无人,水流花开。

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此一瞬已是永恒。

王守仁终于悟到:天地圣贤之道,并非存在于万物,也无须存在于万物,天人本是一体,何时可分?又何必分呢?

随心而动,随意而行,万法自然,便是圣贤之道。

存天理,去人欲?天理即是人欲。

这是载入史册的一瞬,几乎所有的华夏史书都用了相同的词语来描述这一瞬——“顿悟”,中华文明史上一门伟大的哲学“心学”从此诞生。

它在这个幽静的夜晚,诞生于僻静而不为人知的山谷,悄无声息,但它的光芒终将照耀整个世界,它的智慧将成为无数人前进的向导。

王守仁成功了,历史最终承认了他,他的名字将超越所有的帝王,与孔子、孟子、朱子并列,永垂不朽。

 

三、奋起

悟道以后的王守仁在贵州山区又老老实实耕了二年田,耕田之余,他发展了他的哲学,成了远近闻名的山区哲学家,贵州教育官吏经常请他去讲课,还有人专门从湖南跑来听他的课。

1510年,刘瑾被皇帝以谋逆罪凌迟处死,王守仁时来运转,他被任命为庐陵知县,刚上任七个月,又被调往南京,任刑部主事,椅子还未能坐热,他又被调往北京,任吏部主事,然后是南京太仆寺卿,南京鸿胪寺卿。

1516年,他被任命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奉命巡抚江西南部。短短六年,他从一个无品的人员一跃成为一个三品大员,堪称奇迹。

王守仁仕途如此通畅,实际上和背后两个人有关。一个是内阁大学士杨一清,一个是兵部尚书王琼。

杨一清曾经见过王守仁,多年的历练告诉他,王守仁是一个奇才,所以一直关注他,刻意提拔。

王琼第一次见到王守仁时,就用一句话表达了自己的感想:

“如用此人,可保天下太平。”他也充分运用权力,破格提拔他。

1517年正月,王守仁来到江西上任。没来几天,他发现情况和他所想象的不同。

他这才想起他与王琼辞行时,王琼他那意味深长的微笑。

原来江西盛产土匪,十多年来不得消停。他慢慢发现,这帮土匪很不简单。他们不但人多势众,作战勇猛,消息灵通,而且他们后面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支持。

王守仁没有仓促用兵,而是对以前战例认真作了研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即每次官兵出击,不是扑空,就是中埋伏,很少能展开作战。

土匪怎么会知道官兵的计划,答案只有一个,即官府中有他们的卧底。

有一天,王守仁突然宣布了作战计划,要大家作好准备。这是王守仁的一个诡计,他先放出消息,然后派人紧紧盯住各级官吏,发现通风报信的全部秘密逮捕。

王守仁对这些人没有杀掉,而是软硬兼施,晓以利害,使这些人偷偷做了官府的卧底,成为双面间谍。这下子土匪抓瞎了,许多土匪被一网打尽。

王守仁意犹未尽,决心将剿匪进行到底,推出新政十家牌法,即保甲连坐,十家为一个单位,每天轮流巡逻,如果出了事,大家一起受处分。这一招着实厉害,许多本地的土匪连过年都不敢回家。

各地的土匪吃尽了王守仁的苦头,联合起来,决心和王守仁斗个鱼死网破。

王守仁的手下很担心,提醒王守仁早作准备。

王守仁满不在乎地说:“一起来就一起收拾,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好准备的。”

土匪听到这个话,一方面因受到轻视而不快,一方面又觉得王守仁一时半刻还不会进攻。

哪知第三天晚上,王守仁带领部队将土匪团团包围在山中。包围之后,王守仁又不急于进攻,似乎一切与他无关。就这样僵持了五六天,土匪商量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粮食越来越少,决定突围。可他们刚向包围圈发起进攻,后路即出现大队人马,退路即被切断。他们又一次掉进王守仁的陷阱,土匪除小部逃走外,大部投降。

这一仗震动江西,残余土匪惶惶不可终日,商量再三,他们决定先去投降,待以后再说。就这样,成群结队的土匪手拉手从山上下来,到巡抚衙门,表示投诚。

王守仁客客气气地将这些土匪安置了下来,几天过去没有什么动静,许多土匪暗自庆幸,认为王守仁也不过如此。

哪知王守仁突然发难,杀掉了其中的十几个土匪。原来王守仁查阅了档案,对这十几个屡屡反水的土匪来了个彻底了断。这一下其它土匪气馁了,假投降变成了真投降。就这样为害十多年的匪患终于彻底扫平。

在二年剿匪生涯中,他忙中偷闲,经常琢磨他的心学。他认为,光懂得哲学是不够的,要建功立业,必须还得有一样工具。他终于琢磨出这样一件工具,即“知行合一”。

知和行的关系,是中国哲学史的一个重大问题。从诸子百家,到孙中山,几千年来,大家争了无数次。

朱熹认为知难行易,王守仁认为知易行易,关键是要知行合一。换成现代的话,便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

四百多年后,有一位民国的教育家对王守仁的知行合一理论佩服得五体投地,后来竟然将名字都改了,这个人便是南京晓庄师范的创始人、伟大的教育家陶行知。

在江西呆了两年,虽然平定了南部的匪患,但始终有一个疑问在他的心中,即无数股的土匪都和宁王朱宸濠有一点关系。知县拉关系是想升知府,侍郎拉关系是想当尚书,藩王和土匪拉关系是想干什么?大事不好,他急急忙忙来到江西巡抚孙燧那里,说出了心中的判断:“宁王想造反。”

孙巡抚淡然一笑,说:

“兄台,你才知道?!”

孙燧是王守仁在官场相知最深的朋友,他刚直不阿,任事坚毅,他明知从京城到江西作巡抚危险太大,仍然毅然前往,他对劝阻他的妻子说:“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我怎能临阵而逃。”

孙燧对王守仁说:“宁王准备谋反已有近十年,朝廷许多大臣已被他买通,皇上只顾逍遥,根本听不进下面的警告,宁王造反是迟早的事。”

“没有办法避免了吗?”

“不可能避免,早在一百多年前燕王朱棣造反时起,就埋下了今天这个种子。当时的宁王为燕王夺取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结果宁王要求分封到杭州、北京而不被允许,只允许他去南昌,宁王不敢违抗。然当年的宁王临死都对此咬牙切齿。”

“我们向上汇报吧?”

“没有用的。” “

一旦战乱一起,遭殃的是黎民百姓,苍生何辜,要遭此大劫?”

为了作最坏的打算,王守仁和孙燧商量,秘密向兵部尚书王琼申请一块旗牌。当时明朝为了不使人拥兵自重,规定带兵者用兵时由朝廷发给旗牌,完事后即交回旗牌,没有旗牌,不管哪一级军官都无权指挥一兵一卒。

旗牌很快悄悄送来了,然而王守仁发现,现在还不能用,只有到宁王叛乱那一天,旗牌才能起作用。

交锋的那一天终于到来了。

宁王带信来,请王守仁和孙燧赴宴。

宁王对南昌的官吏都很放心,唯独对王守仁和孙燧不放心。他这一次想摸摸这两个人的底。

王守仁和孙燧来到宁王府,宁王客客气气,两人不卑不亢。

酒过三巡,宁王发话了:“皇上总是整天不理朝政,一直这样下去,国家怎么得了啊?” 还没等到王守仁反应过来,旁边一人站了起来,厉声说道:“世上难道没有汤武吗?” 王守仁回头一看,发现发言的是宁王的高参、退休侍郎李士实。王守仁纹丝不动,平静地说了一句:“汤武再世,也需要伊吕。” 宁王横眉冷目,来了这么一句:“汤武再世,必定有伊吕。” 王守仁仍然平静如常,说:“有伊吕,还怕没有伯夷叔齐?” 宁王气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上面这段对话,翻译成现代语言就是:世上难道就没有敢造反的人了吗?想造反还需要帮手呢。只要造反,就一定能有帮手。即使有你这样的帮手,国家也一定会有忠臣。

宴会的气氛变得十分紧张,双方不发一言,以沉默互相对抗。

孙巡抚提出告辞,宴会不欢而散。宁王想摸一下王守仁、孙燧的底,通过这一次较量,他的目的基本达到了。形势变得越来越紧张。

宁王已经在半公开的招兵买马,王守仁、孙燧全天受到监视,南昌城内谣言四起,人心惶惶。在这一非常时刻,王守仁和孙燧作了最后一次会晤。

“兄台,你快离开此地,一切都指望你了。”孙燧对王守仁说。

“我们一起走吧。”王守仁说。

“不。我的职责就在这里。国家给了我大任,我死也要死在这里。”

孙燧抱着必死的信念,将生的希望留给了王守仁,也把平叛的重任交给了王守仁。王守仁尊重孙燧的选择,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向孙燧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大步离去。

1519年六月十四日,

宁王请孙燧及官府各大员参加他的寿宴。一进宁王府,孙燧就发现情况不对。只见宁王府内气氛肃杀,

宁王的兵丁全副武装,进进出出。寿宴未能开始多久,宁王就愁眉苦脸地说:“国家不幸啊,先帝抱错了儿子啊。” 宁王见大家不做声,继续说:“好在太后发现了,现在她已下诏,让我起兵讨伐朱厚照。” 宁王发出了造反的信号。孙巡抚快步上前,伸出手,对宁王说:“太后的诏书给我看一下。” 宁王脸一沉,厉声对孙燧说:“我马上要起兵南京,你识相的话,就跟我一起去。” 孙燧扭头便向门口走去,随即被宁王的手下逮捕。这时,按察副使许逵站出来,大骂宁王。其它的在场官员却保持惊人的一致,一言不发,集体沉默。宁王冷笑一声,对部下说:“把这两个不识时务的人拉出去砍掉。” 在行刑地,孙燧托着被打断的手臂,对许逵说:“事已至此,只是连累你了。” 许逵肃然回答:“为国尽忠,是我的本分,何出此言?”

碧血红花,气贯长虹,两人的气节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

孙燧含笑赴死,他知道有一个人一定会扑灭叛乱,这个人就是王守仁。

 

四、平叛

王守仁带着两个随从刚从水路到丰城,就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宁王叛乱了。随从很紧张,而王守仁毫不慌张,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天。“船快靠岸”,王守仁下达命令。随从以为王守仁上岸有事,便跟着一起上了岸。只见王守仁带着随从在丰城大街上转了几圈,又悄悄从小路来到河边,上了一个小船。随从不知何故,王守仁平静地说:“宁王一定不会放过我们。走陆路太危险,而官船目标又太大。刚才上岸,我们走陆路的消息一定会传开。这样我们就安全了。”两个随从目瞪口呆。

黑夜慢慢来临,小船停泊在芦苇深处。王守仁伫立船头,遥望北方,神情悲愤肃穆。他拿出笔墨纸砚,挥毫疾书,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两个随从看到所有的纸上只有同样的四个字:“誓死报国!”

船很快到了临江,王守仁立刻下船,赶往临江知府衙门。

这时只见临江市内一片混乱。无数的老百姓听说战乱将起,纷纷扶老携幼,准备逃离,痛哭声怒骂声呼唤声交织一片。

刚赶到临江府,就发现临江知府戴德孺和手下正要一起逃离。

“大家都不要走了,留下来和我一起平叛。”王守仁说。

“好,有王大人作主,我们就留下来。不知大人带来了多少兵?”

“没有兵,就我一个人。”

戴德孺不敢相信,他略带讥讽地对王守仁说:

“一个人?王大人,你凭什么说我们能平叛?”

“因为我在这里。”王守仁斩钉截铁地说。

“因为我在这里。”

戴德孺从这句话中感觉到一种力量,除少数人外,他和大多数人留了下来。

戴德孺随即下令:“全体集结,宁王敢来,我们就和他巷战到底。”

王守仁却出人意料命令:“不用布防了,全体集合,准备撤退。”

刚才你还说和宁王血战到底,现在却为什么又要撤退呢?

面对戴知府惊讶的面孔,王守仁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

“我们兵力不够,这里也不是平叛的地方,必须马上撤离。”

“哪里是我们平叛的地方?”

“吉安。那里我们将拥有平叛的实力。”

王守仁痛恨杀害孙燧、发动战争的宁王,却从未被愤怒冲昏头脑,他知道凭借目前实力无法和宁王抗衡,目前只能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有着平叛的决心,又有切合实际的方略,这就是王守仁“知行合一”——无往不胜的哲学智慧。

吉安知府伍文定,虽出身官宦之家,自幼读书,但身材魁梧,意志坚定,疾恶如仇,一听说宁王叛乱,就义愤填膺,发誓与宁王不两立,他后来成为王守仁平叛最得力的助手。

一到吉安,赣南巡抚王守仁就召集各地的官员开了第一次军事会议。在会上,王守仁分析了敌情。

王守仁说:“根据情报,宁王七拼八凑,虽是乌合之众,但也有八万人之众。而我们目前连八千人都不到。宁王下一步一定会进攻南京,一旦南京陷落,半壁江山将沦陷在宁王手中。”

大家听了,发现局势这么严重,不禁耸然动容。

“朝廷指望不上,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们只能就地召集义军。但征兵需要时间,所以我要让宁王在南昌再等我十天。”王守仁继续道。

“再等你十天,这怎么可能?”大家七嘴八舌,表示疑虑。

“我自有办法”,王守仁微笑着说。

不久,南昌城内,一夜之间,贴满了布告,意谓中央调动福建、广东、浙江、安徽、赣南十六万大军,分进合击,不日攻城,识相的快快投降。一时间,南昌城内谣言四起,许多兵士忐忑不安。

宁王将信将疑之际,忽然得报,称城门口发现密探,从此人身上发现致宁王高参李士实、刘养正的密信。宁王连忙打开。只见上面有如下文字:“两位先生辛苦了。朝廷不会忘掉你们。当务之急,务必劝说宁王攻打南京。”

难道这两位已背叛了我?宁王满腹狐疑。

正踌躇间,李士实、刘养正不期而至。两位一开口,便说了这样的话:“大人,当务之急,须立即攻打南京。”

啊呀,那有这样巧的事?宁王狐疑的眼光盯了两人半天,最后说了这样一句话:“我那里都不去。”……

王守仁的诡计得逞了。原来城内的布告以及密信都是他派人伪造的。

乘宁王裹足不前之际,王守仁向江西全境火速发出文书,紧急招兵。短短十余天,就招了七八万人。

在实力大为增加的时候,大家以为王守仁会马上发布进兵命令,哪知左等右等,不见动静。

大家都知道王守仁不是善茬,无人敢发问。有一天,伍文定实在按捺不住,便找到王守仁,问为何现在还不进兵。

王守仁平静地问了一句:“伍大人,你懂兵法吗?”这一句话差一点让伍文定气坏了。

只见伍文定沉下脸,气冲冲地说:“我虽不才,也算熟读兵书,是谓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此兵家之胜也。现在我人强马壮,士气高昂,此时一鼓作气,必能攻克南昌。”

王守仁听完,正色道:“此非最上乘之兵法。我认为最好的兵法乃是此心不动,随机而行。”

接着,王守仁又作了解释:平叛之战是需要速战速决,但现在情况有了变化。

起初我们兵力不够,需要拖延时间。现在我军实力大增,敌必不敢轻举妄动。南昌宁王经营多年,根基深厚,我军贸然出击,必久攻不下,时间越长,必祸患越大。现我军龟缩不前,示弱于敌,使其来攻,然后看准时机,一举围歼,必获全胜。一席话使伍文定大为叹服。

一切都在王守仁的预料之中。

1519年七月,宁王在南昌呆了十多天,不要说十六万人,就是十六头猪都未能等到。当各地传来王守仁在招兵买马的消息时,他知道上了王守仁的当了。于是他重新相信两个军师的话,带六万大军杀向九江,一天后九江沦陷。三天后,他又兵临安庆城下。

在战前动员会上,救安庆还是攻南昌,王守仁和大部分人发生了分歧。大部分人认为应该救安庆,只要我军和安庆守军里应外合,必能击溃宁王。

王守仁认为必须攻南昌。安庆在南昌的下游,如果我军越过南昌,直接攻击安庆,则南昌守敌必攻击我军后部,断我粮道;安庆守军只能自保,怎么可能和我军前后夹击敌军。我军腹背受敌,必致失败。现宁王全力进攻安庆,南昌守备空虚,此时进攻,必能成功。

王守仁真是料事如神,当王守仁的大军来到南昌城下,半夜进攻时,发现敌人连城门都没有关,根本未遇到抵抗,守军早已望风披靡,不战而逃。

二天后,宁王听说南昌失守,便从安庆撤退,返回江西,决心和王守仁作一死战。

七月二十三日,宁王率军来到江西鄱阳湖西边的黄家渡,同日,王守仁也率军赶到,在鄱阳湖对岸扎营。经过两天激战,宁王被俘,叛军战败。

宁王作了俘虏,还想摆架子,其它人都垂头丧气,老老实实走路,唯独他骑一匹马,若无其事。见到王守仁,还涎着脸说:“这是我的家事,何必麻烦你。”

王守仁二话不说,命令道:“把他捆起来!”两个士兵一把把他拉下马,将他捆得象个粽子。

宁王这回知道怕了,他对王守仁说:“王大人,我愿放弃一切,让我回乡下作一个农民吧。”

王守仁的回答十分干脆:“有国法在!” 宁王低下了头,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七月二十七日,宁王之乱正式平定,宁王准备十年,在南昌起兵叛乱,后为赣南巡抚王守仁一举剿灭,前后历时共三十五天。

一个月前,王守仁手无寸铁,孤身夜奔,一个月后,王守仁拉起近十万大军,没有朝廷援助,平定叛乱,堪为绝无仅有,不世奇功。

 

五、不朽

1521年,王守仁调任南京兵部尚书。刚任两月,就得知他的父亲去世了。他十分悲痛,按制离任回家守孝。结果到家大病一场。

父亲的死和那场大病,最终使他放下了一切,一心一意传播他的心学。

这一年他在老家接受了一个来自江苏泰州的学生王艮,这个刚来时行为乖张的小青年,后来成为王守仁最好的学生,并一手创建了一个鼎鼎大名的学派---泰州学派。

泰州学派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启蒙学派,它发扬了王守仁的心学思想,反对束缚人性,引领了明朝后期思想解放潮流。这一派影响极大,精英辈出,主要传人有王栋、徐樾、赵贞吉、何心隐。其中影响最大的是另外两个人,一是李贽,一是徐阶。而李贽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思想家之一,思想启蒙运动的先锋。”徐阶则是明朝中期的重臣,没有他,明朝的历史就会改写。

王守仁是伟大的。他不嫌弃弟子,不挑剔门人,无论贫富贵贱,他都一视同仁,将自己几十年所学悉数传授。他虚心解答疑问,时刻检讨自己的不足,没有门户之见,也不搞学术纷争。二千年来,能够这样做的,只有孔子和他而已。

他四处讲学,他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和学识征服了无数的人,心学的风潮逐渐兴起。

官方的卫道士们终于无法容忍,在他们看来,王守仁的“异端邪说”如同洪水猛兽,会荡涤一切规范和秩序。

于是,有的写文章,有的上奏折,更绝的是,当时科举考试主考官,竟然将影射攻击王守仁的话,当作考题拿来考试。漫天风雨,骂声不绝,总之一句话,必欲除之而后快。

对这一“盛况”,王守仁的门人都很气愤,但王守仁笑着说了一句话:“四方豪杰,各有异同,议论纷纷,多言何益?”……

人们看到,在狂潮之中,王守仁泰然自若,屹立不动。是的,思潮不断的在变,王守仁的光芒必将穿越几个世纪,照耀今天;而没落守旧的封建士大夫们,今天还有几人能提起呢?

1527年五月,天泉桥。

王守仁站在桥上,望着两个自己最得意的学生钱德洪与王畿。他刚接到通知,让他马上去广西平叛。这时他的病已很严重,

他知道来日无多,在走之前,他要将心学最后的心得传授给学生。两个学生望着神色凝重的老师,预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王守仁开口了:“我即将赴任,但此去必定再无返乡之日,此刻便是你我师生永别之时。望你们努力向学,今后我再也不能教你们了。” 两个学生跪倒在地,泪流不止。连连说:“老师哪里话,老师哪里话”。王守仁却笑着摇摇头说:“生死自有天命。我已五十有六,人生别无牵挂,只是有一件事情还要交待。” 钱德洪和王畿停止了悲泣,抬起了头。“我死之后,心学必定大盛,我之平生所学,已全部教给了你们。但心学之精髓,你们却尚未领会。我有四句话要传给你们,毕生所学,全在于此,你们要用心领会,将之发扬光大,普济世人。” 随后王守仁高声吟诵出以下四句:

无善无恶心之体,

有善有恶意之动。

知善知恶是良知,

为善去恶是格物。

两个学生屏气凝神,记下了这四句话。此即所谓心学四诀,流传千古,至今不衰。

王守仁又道:“天地虽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

王守仁说罢,仰天大笑,飘然而去。这就是中国哲学史上著名的“天泉论道”。

 

1528年十月,王守仁轻易平叛后没几个月,病情加重。在生命行将结束之际,王守仁决定回浙江老家。一个月后,到达江西吉安,再也走不动了。王守仁知道这是他的最后安息之地。

1529年1月9日,他的门人们围在他床边,问他还有什么遗言。

王守仁笑了笑,用手指向胸前,留下了他在人世间最后的一句话:“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1905年,日本海军大将东乡平八郎回到本土,作为日本军事史上少有的军事将领,他率领装备处于劣势的日本舰队在日俄战争中全歼俄国太平洋舰队和波罗的海舰队,成为日本家喻户晓的人物。

由于他在战争中的优异表现,日本天皇任命他为海军军令部部长,将他召回日本,并为他举行了庆功宴会。

在这次宴会上,面对大家的一片赞扬声,东乡平八郎神色凝重,只是拿出自己的一块腰牌示于众人。上面只有七个大字:“一生伏首拜阳明。”原来东乡平八郎从小视王阳明(王守仁)为楷模。

 

王守仁的心学,是中华文明史的一朵奇葩,是值得我们每个人为之骄傲的财富,他吹响了人性解放的号角,引领了明朝末期的思想解放潮流,他的思想流传千古,近代的康有为、梁启超、孙中山、黄兴等人都从中获益匪浅。

除了中国以外,他的心学还流布海外,给日本、韩国等国家于巨大影响,在这些国家,他本人也被许多人奉为神明,受人日日顶礼膜拜。东乡平八郎就是这样的崇拜者之一。

王守仁可能有很好的遗传,因为他的父亲是状元,他也可能有很好的后天环境,因为他生在文风炽盛的浙江。按照一般人的活法,考一个功名,当一个官僚,过此一生。他的父亲是这样过的,事实上,王守仁也科举顺利,仕途平坦。然而王守仁并没有按照一般人的活法活着。

他从小有远大志向,一生矢志不移。他随着人生的历练,对黎民百姓怀有深深的同情。他虽在庙堂,却心系人民。他反对暴力和贪欲,坚信正义和良知。

他有着中国知识分子几千年来一脉相承的品格和理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王守仁有着深切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极具忧患意识,为了黎民百姓,他愿意舍去一切,乃至生命。从古到今,能达到这种境界的没有几人。他是一个真正的圣贤,当之无愧。

王守仁给我们后人的启示是:他不迷信古人,他也不迷信名人,他对统治整个社会的思潮能有独立的见解、清醒的认识。他的创造力,在那个比较宽松的年代,终于结出了丰硕之果。他所说的:“只要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确实是至理名言。

面对浑浑噩噩、不思进取的现代人,再看看四五百年前在江西吉安慨然离去的王阳明,我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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