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的五月是温暖的,
北美的五月是浪漫的,
然而今天,
我有一种莫名的忧伤。
因为今天我得知,
我的朋友赖先生你已不在了。
2018年秋天,
在多伦多的一个家庭旅馆,
很偶然的与你相识,
虽然你七十多岁了,
但我们很谈得来。
那年秋天,
你经常去安大略湖钓鱼,
晚上回来,
你喜欢煎一盆鱼,
然后拿出一瓶汾酒,
邀我共饮。
你告诉我来自广州,
八十年代出国,
先去德国,
后去巴西,
在阿根庭娶妻生子。
在南美洲做厨师、开饭店十多年,
走遍了南美洲所有的国家。
你告诉我,
曾乘海轮去南极洲,
在靠近南极的海域,
透明澄澈的海水里,
到处是灵动的虾,
海员捞上来加工后,
鲜美无比。
你说光凭南极之行
就不枉此生。
2000年,
你回国路过加拿大,
从此就留了下来。
你对我说,
你喜欢加拿大,
因为它文明、安全、富有。
虽然16年后,
加拿大才给了你永久居留权,
你仍对加拿大心怀感恩。
在这16年中,
你踏踏实实做人,
勤勤恳恳开店,
认认真真交税,
恭恭敬敬定期接受移民官的聆讯。
最后移民官和你交了朋友,
好奇问你有何诀窍,
竟然十多年不去医院?
你一本正经的说:
练某某功啊。
他们都被你逗笑了。
你告诉我,
你在香港买了房子,
虽然与南美的老婆分手了,
但混血儿曾随你去过中国。
我认识你时,
你已经退休,
加拿大政府给你的养老金足够生活。
2019年10月,
我们教会的姊妹叫你去聚聚,
你说不好意思,
我说没关系,
大家都想见见你,
我会陪你。
那天你谈笑风生,
四座皆惊。
一个闯荡世界的老炮,
其实也需要温情。
当年年底,
你飞回广州,
说是去看望你的母亲,
一呆半年才回来。
回来第一天,
你自觉在酒店隔离,
15天后,
你专门开车来接我,
在你的寓所把酒言欢,
畅聊无忌。
仔细观察,
你消瘦了,
你说,
心脏有一点问题。
一年多来,
加拿大疫情严重,
此起彼伏,
久不见底。
我们的见面屈指可数,
然我们通过微信经常联系。
圣诞节到了,
我们互致问候,
春节降临,
我们恭贺新禧。
漫长的冬天终于过去,
久违的春天姗姗来临,
你在电话中说,
疫情解除后,
我们去尼亚加拉瀑布观赏风景。
4月到了,
我发了几次微信,
你都没有回音,
我没有在意,
因为我在忙着一些事情。
前几天,
我又打了你几个电话,
电话总是忙音。
发了4个微信,
你没有反应。
我忐忑不安,
去你那边看看,
我终于决定。
来到我依稀记得的屋前,
电铃响了好一阵,
才出来一个女生。
我惴惴不安的问:
我是赖兄的朋友,
最近联系不上他,
他去那里了?
她说:他不在这里了。
去哪里了?
他在4月上旬生病走了。
怎么了?
去世了。
在来的路上,
我虽然有不祥的猜测,
但我宁愿相信
你一直忙着,
手机没功夫接听。
然噩耗传来,
我的心头仍猛然一惊。
赖兄,
很惭愧,
我至今不知道你的姓名,
我感谢你二年多来,
把我当成你的知音;
你经常以过来人的身份,
为我在北美的生活,
指点迷津。
我记得,
有一次你来我处,
见我要买菜,
特地带我到鸿华超市,
你说熟食部有你的徒弟可以优惠,
是朋友不要浪费。
虽然你没上过几年学,
但你的思想
我觉得已超过了大多数华人,
你三观端正,
爱憎分明。
那个女生说你是心脏病发作,
我倒怀疑是疫情。
我只知道是你的外甥料理了你的后事,
从医院直接去了墓地,
弥留之际不知有无留下遗言,
临终之前,
不知你是否回顾你的一生,
不知你是否想到你的前妻、
你混血的儿子、
为你带来好运的阿根庭;
不知是否想起万里之外
你那白发苍苍的母亲。
别了,
赖先生,
天堂没有病痛,
那里也会有四季的风景。
生前,
我没有为你做些什么,
别后,
但愿
上帝的爱与你一路同行。
2021年5月16日
注:此文写于四年前,现重发于此,以此缅怀我的忘年交赖先生,愿他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