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欲的詩意變奏
——朱朱組詩《清河縣》閱讀隨感
小引
王敖寄來朱朱的《清河縣》前後兩組詩,說是將在他的敖學院公號上發表,希望我讀後寫兩段短評。打開附件一看,前一組詩,我早在二○○一年春季號的《今天》上已讀過。那時候我總會按期收到這本編輯發行在美國的文學季刊,至今還有二十多冊舊刊保存在家裏的書架上。歲月倏忽,記憶淡薄,回顧所讀該刊中的詩歌作品及其作者,多隨逝水年華流失殆盡,獨有這組詩作以及那一期中有關作者的評論和訪談還有些殘存的印象,可在此略陳梗概,追述其仿佛。現在就讓我緊跟著鄆哥拔腿奔跑中帶動的那「一長串鏡頭的閃回」起步下筆,把我溫故而知新的閱讀隨感草寫如下。
一 《清河縣》I
這是一組亮出舊瓶的牌號來勾兌新酒的詩句練習。註明在篇首的人物名稱表先聲奪人,擺出排演一幕舊戲的開場,讀者一過目即知曉朱朱試圖改寫的互文出自哪個原型文本。出場人物不管以多麽異樣的「我」聲長篇獨白,扣在他們臉上的面具始終都導引著讀者閱讀理解的趨向。他們的「我」屬於作者安插在他人面孔後各說各話的抒情自我,這些斷續的獨白讓詩人獲得了一種把富有新奇感的表達肆意盡興融入重組敘事斷片的自由,同時也把他偏好的物件描寫和情景攝取推向動態的視境。經此他—我重疊的語調一混合,通常那類容易顯得空泛的抒情和拉雜繁冗的描寫就都被分散開來,隨機組成了敘事化的詩行。我的讀解原則是,僅把故事的原型文本作為不即不離的參照,盡量領會詩作中戲擬性佳句妙喻的言外之意,力避道德諷喻說陳言的影響,更不搞後現代批評理論的用語搬弄。
這一組情欲的詩意變奏始於西門慶的雨中行走。雨從開頭的星星點點下起,直下到篇末的淋漓滂沱,它潤濕了詩句的語感,密布下一團「雲雨情」之旅的氣象。冒雨冶遊的西門慶在朱朱筆下被戲稱為「頑童」。頑者,冥頑、頑皮、頑劣也。雨淋出了他身上雨意,也逗引出他獵艷的注視正巧與「一個女人」目成的機緣。她是在開窗收取晾曬的衣服時被瞅見的,窗口恰如裝上艷照的像框,把她的上半身當街突現給頑童的色眼:「綠花的紅肚兜」/「裸露的臂膀」。窗口的框範也暗示到框外被遮蔽的身體部位,下半身的缺席強烈地激發了頑童得寸進尺的貪求:「可以猜想她那踮起的腳有多美麗/應該有一盞為它而下垂到膝彎的燈。」頑童的「頑」就頑在他的貪求更偏重肉欲:他自稱是「飽食而不知肉味的人」,是「佛經裏摸象的盲人」。他仗著自己既強壯又富有,只求貪婪占有,多多益善,根本顧不上講求品味。他包天的色膽哪怕捨命冒險,也一定要貪求到底。
武大郎的自述卻寫得比較含混晦澀,拖沓的長句子讓人感到自述者陷入了一種缺乏生氣的粘連。與頑童在窗外渴求侵入的境況不同,守在女人身邊的武大郎顯得遲鈍而被動。他整個的人缺乏主體表述的意識,恍若那女人的身外之物,始終都保持對她仰視的姿勢,直到篇末,才用了一個「我」字的主語。情景中心是站在椅子上的「她」,你自然可以對號故事原型入座,把這個「她」與前一篇窗口出現的女人——潘金蓮——聯系在一起。此聯系不言自明,需要往下尋思的是如何整合作者故意弄得模糊的描述斷片,從散亂的詩行中定影出武大郎與潘金蓮各自所處的體位。如果把門確定為丈夫把守的入口,窗就是妻子向外窺視的瞭望口了。「洗窗」的一連串動作在此可被視為一個試圖從所陷入的丈夫懷抱裏掙脫出去的努力。那「踮起的腳尖向上傳送著」的「力」一直在驅動此掙脫的趨勢,伴隨著他們「難言的興奮」和「眩暈著,俯視和仰視緊緊地牽扯在一起」的場景,她的扭動領起那力度與其身體的合作。武大郎本人的身體僅處於椅子的地位,從而扶持她紅杏出窗,向外張望。他能仰視到她的「膝彎和腹股溝」,還有「腋部」、汗濕的雙腿以及她身上的其它部位……作者似乎在用立體主義繪畫的布局勾繪他意想的裸體畫面,虛筆拼湊出一個潘金蓮采取女上位做愛的床上鏡頭。椅子與武大郎的身體渾然同一,人體與物件幾乎亦彼亦此。這就是說,潘金蓮把騎在她身下的男人當作椅子來支撐那「貫穿於她身體的力」,並憑借「向上傳送」的勢頭,自拔出一定的距離,以便在他們「牽扯在一起」的時刻,盡量贖取她擦亮窗戶,向外一瞥的快感。
武都頭的自白頗具戲謔意味,組詩顛覆了故事原型中光棍好漢的厭女症形象,寫出了他在情欲煎熬中的苦況。就《水滸》作者塑造的那幾條好漢來看,一是把他們的不好女色渲染成英雄本色,二是把他們濫殺淫婦的兇殘表彰為鋤奸的壯舉。這組詩卻把好漢武松的形象改寫得似是而非:既鋪陳他如何招架不住女色的誘惑,又強調他沖不破倫理規範的約束,以致兩者的張力貫穿了一個人在性壓抑下艱難掙紮的不同場景。冷面只是他的假面,閑置的打虎哨棒明顯直喻了他那徒然亢奮的器官,再加上「汙跡四濺的內褲」被翻檢出來作為物證的惡夢困擾,英雄面臨美人關的尷尬和無奈,於是被詩人的嘲諷編排到不厭其煩的程度。但「血親的藩籬」已立下絕對的禁區,連先師孟子都準許的特殊親近,武松的夢魂也不敢對嫂子援之以手。這組詩最終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尤物猛於虎」的案例:怯場的打虎英雄甘願放棄為兄長報仇,他寧可選擇灰溜溜出走的結局。
以上三節詩作均以三個男人意念中的潘金蓮為中心,抒寫了舍命入侵、麻木守護和焦慮出逃的三種情欲狀況。在王婆出場的詩行中,情景從前此的濃艷調子轉向晦暗和散文化,從吸睛的美色轉向一個被定性為「三姑六婆」的醜惡人物。但朱朱筆下的王婆卻別有其新意,並沒重彈「邪惡」說的老調。在與木朵的對談中,他提到金克木對「三姑六婆」人物純負面的論斷。金以「邪惡」定性王婆,甚至以滿懷義憤的口氣斥其為中國「歷史上最邪惡的」老太婆。金的說法實屬老一代學者庸俗社會學的道德判決,朱朱雖沒直接否定金的說法,但對金的簡單化論斷並未表示完全認同。他把金所強調的「邪惡」歸結為「社會結構最詭異的一環」,試圖在他敘事重組的詩行中為此類人物「還原一個完整而真實的形象」,而非刻意描繪那被過分強調的「邪惡感」。
與前此的情色描寫形成明顯的對比,作者對王婆的「去情色」描寫呈現出老年婦人色衰愛弛,情欲荒廢的被棄置狀況。看到街道上歡迎打虎英雄歸來的盛況,王婆「幹癟的乳房/鼓脹起/和鼓點一起抖動」,但人們蔑視她「觀賞時的貪婪」,要讓她「縮進店鋪的深處去」,紮緊她那「粗布口袋般的身體/並且嚴防泄露出瞳孔裏剩下的一點反光。」傳統文學只把香艷趣味傾註到佳麗或尤物之類的年輕女性身上,而對中老年婦人,特別是邊緣處境的寡居婦女,均持審美歧視的態度。好比戲劇舞臺上的丑角,陰謀詭計和骯髒的事務,全都攤派到這類失去性感和生育能力的老婦人身上。
「三姑六婆」屬於明清小說常見的類型化反面人物,有關她們的「邪惡」,我順便在此稍作申辯,對朱朱所謂「社會結構最詭異的一環」作些實質性的補充說明。何謂「三姑六婆」?按照陶宗儀的解釋:「三姑者,尼姑、道姑、卦姑也;六婆者,牙婆、媒婆、師婆、虔婆、藥婆、穩婆也。」(《輟耕錄》)前者屬於儒家主流信仰所排斥的民間異教徒,後者屬於下層社會中自食其力的職業婦女。她們均以各自特有的技能為閨中客戶提供所需的專項服務。在男女大防壁壘森嚴的前現代中國社會,「三姑六婆」之流的中老年婦人以其女性身份獲取了出入各階層人家閨房的方便,因而被許可從事非男性所能接手的專業服務。在謀取各自專項營生的同時,她們也充當了閨中人與家門外世界溝通的中介,做了不少為閨中客戶傳遞消息和出謀劃策的事情。她們與閨中人建立的私密關系有可能幫助癡心女子或出軌婦人突破防線,幹下有違禮教的風流韻事,乃至惹出情殺案件。因此在大量的明清小說中,作者慣於把「淫媒」的角色鎖定在她們身上。「淫媒」之所以被視為邪惡,是因其觸犯了傳統禮教的大忌,在社會輿論上向來招致強烈的撻伐,此類人物在小說戲曲中被醜化的現象頗似基督教的中世紀歐洲妖魔化女巫。她們作為淫媒的刻板形象反映了父權制社會主流文化的性政治策略,但未必完全符合那一批最早的職業婦女從業謀生的實際情況。其所以顯得復雜而「詭異」,是由於受男女大防的嚴密限製,難以直接互通情緣的男女不得不在中介的撮合下暗中交往,有時落得弄巧成拙,釀成禍生不測的結局。這一話題要展開討論,會走得離題太遠,我只能在此點到為止。
二 《清河縣》II
初讀《清河縣》組詩的續篇,我才發現這一組詩完成於前一組的十二年之後,或者說它的構思和寫作延續了十二年之久。讀完全篇,我的觀感是,每一節詩中的每一行文字都顯示出「十年磨一劍」的淬礪和精銳,就我個人讀過的現代漢語詩歌而言,至今還很少見過如此令人驚艷的佳作。與前一組詩作間或有生澀費解之處的散漫狀況相比,這一組情欲詠嘆調的詩性品質顯然更加純粹,特具衝擊力。全詩節奏明快,詞句洗練,以核心人物放肆的內心獨白唱出了一個女人在情欲上薄命、致命和拼命的最強音。
潘金蓮這個人物自從在《水滸》中登臺亮相,幾百年來,一直被改寫和重寫,成為一個文藝母題的富礦,其淫婦形象的藝術再生力與唐璜那種永遠的花花公子形象在西方藝壇上的持久影響可謂旗鼓相當,真有東邪西毒的那麽一拼。唐璜的形象由最初墮落的好色之徒歷經改編,逐漸演變成勇於冒險的大眾情人,煥發出癡心女子迷戀的浪漫風情。潘金蓮的淫婦形象雖經歐陽予倩和魏明倫精心作翻案文章,卻終未擺脫被不同改編者作為色情符號推銷的角色。近二、三十年來,此角色在媚俗的影視演出中被反復炒作,完全弄成了迎合大眾窺淫欲望的視覺消費。
用詩歌這一特殊的文體改寫潘金蓮,筆者尚未在朱朱的這組詩作之外讀到其它類似的作品。詩歌與小說以及戲劇、影視創作的差異在於它並不把過多的性格描繪和行動當作內在的目標,因而為抒發非情節的和非沈思的激情拓展了更加靈動的空間,其傳達情欲聲音的力度頗接近音樂。這強音動人情思,觸發聯想,其直接訴諸感興的韻味更適於反復詠嘆,模糊意會,幾無咬文嚼字作深度闡釋的用武之地。組詩中的潘金蓮被改寫成一個從故事原型的社會、倫理脈絡中蟬蛻出來的情欲發言人,她把她情欲匱乏的苦況一口氣怨詛到底,更以情欲受難者的勇氣承擔起無視善惡正邪之分的罪責,其我行我素的口氣一上場即擺出明確的自我定位,預先就排除了拿她作道德批判或色情消費的任何可能。隨著詩行的推進,她激越的聲音就像作者放出的一架無人機飛入所設定的區域,迎著她遭遇的不同對象,肆意給出她謔浪嘲諷的反應。
男人的情欲驅動傾向於進犯和更多地占有,女人的情欲接受則有所選擇,並非人皆可夫。這一互相配合的趨勢有類於動物中經搏鬥而贏得交配權的雄性總是要把它的優良基因盡可能多地施與雌性,以利其強勢的遺傳,而雌性則照例對優勝者的進犯報以迎合,從而一任那些倒霉的敗鬥者被排斥到交配圈之外。所謂男女雙方的般配與投合,其實就是從這個生物學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在前現代社會中,婦女的命運基本上取決於婚姻,一個女人一旦受包辦買賣婚姻的約束而嫁給不般配的男人,她便鎖定在薄命的怨詛中熬其無聊的一生了。正如潘金蓮所訴說:「我活著,就像一對孿生的姐妹,/一個長著翅膀,一個拖動鐐銬,/一個在織,一個在拆,她們/忙碌在這座又聾又啞的屋檐下。」正是潘金蓮形象的這一原型背景造成了她因不甘薄命而拼命去作致命誘惑的惡緣。對不般配的丈夫,她由怨恨而生詛咒,由詛咒而萌殺心,因此她一上場就擺出供認不諱的姿態,以放肆的坦白祭奠她遇害丈夫的亡靈,說什麽「我從前的淚水早就為/守靈而滴落……我/這個蕩婦,早已在白色的喪服下邊,/ 換好了狂歡的紅肚兜。」在朱朱筆下,她甚至以類似於卡門的潑辣和撒野詠嘆她那肆意挑釁的放蕩,一股子「我要誘惑我怕誰」的氣勢,乃至「我不犯通奸罪還能有誰犯」的使命承擔。特別是針對來自鄆哥的刺探監視,以及身邊婦女群懷疑和敵視的目光,她均發出反唇相譏的不屑和嘲弄,甚至用以毒攻毒的方式耍弄跟蹤她的小密探說:
我讓你看這個
熟透的女人每一寸的邪惡。
我將吊橋般躺倒,任憑
你往常慌亂的目光反復踐踏,
任憑你鋒利的舌頭刺戳著
比滿籃的梨還要多汁的身子。
大量的現代漢語詩歌作品最不耐讀的短處就是充斥蕪詞累句,很少能貢獻出令讀者過目成誦的警策佳句。朱朱這組詩作彌補了此常見的缺陷,觸處都湧現出可讓人反復詠嘆的詩行。比如潘金蓮回憶她與西門慶打得一片火熱的情景是:
夢見去年的冬天,我像炭盆般
被你用一把火鉗撥弄,焰心
直竄房梁,將這裏變成
一座燃燒的監獄,板壁薄如
發燙的爐灰;……
讓我相信女人是一座天然的富礦,
全取決於男人的開采……
再比如潘金蓮怨詛她寡居處境的詩句是:「為紀念一個死者而讓所有活著的人/活在陰影裏……誰暗中觸碰燧石,/誰仿佛就會遭受永生的詛咒。」在這一現不盡之意於言外的慨嘆中,讀者的反應就不止局限於寡婦對亡夫的怨詛,而有可能聯想到危害面更大的陰影。比如某一尚未被徹底清算的罪惡亡靈依舊死而不僵,一片臊氣,弄得整個國家和民族都活在其臊紅的陰影籠罩之下……
沒有圍墻隔阻,也就無所謂紅杏出墻的誘惑。從某種程度上說,正是囚禁逼出了越軌,防守惹來了偷香。於是防線一旦消失,即使像潘金蓮這樣的尤物,也再難以「重燃盜火者的激情」。「尤物」本指珍奇之物,用於貶義,則特指美艷而惹禍的女人。「信知尤物必牽情,一顧難酬覺命輕。」(韓偓)「夫有尤物,足以移人。」(《左傳》)「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於人。」(《鶯鶯傳》)就組詩中潘金蓮發出的聲音來看,要衝破她薄命的困境,也只有持續地發揮她作為尤物的誘惑,才能從施展誘惑的行動中確認她的自我,補償她的匱乏,從而證實她的價值了。薄命的經歷早已侵蝕她的愛心,她承認她「已經不愛任何人」,因此宣稱她只愛她「被貪婪地註視,被赤裸地需要。」因此對已經轉移「性趣」的西門慶,她仍呼喚道:「來我的身上窮盡所有的女人吧 。我的空虛裏應有盡有。」因此她大膽炫示她致命的誘惑,自誇說:「我有母馬的臀部,足以碾死/每個不饜足的男人」。因此她嘲諷小叔子武松畏縮不前,說他「滿身的筋絡全是教條而肌肉全是禁區」,還不以為恥地大膽自訴,說她把武松「那根始終勃起的哨棒兒,以往的靜夜裏/曾經多少次以發燙的面頰緊緊依偎。」面對武松「從不痙攣的道德」,她甚至撒潑耍賴說:「殺了我,否則我就是你殺死的。」對於「被註視、被需要」的際遇,她執著到拼命的地步,以至寧可以被殺的下場贖取她被棄置不顧的現狀。
然而界線、隔閡、障礙、險阻始終把她重重包圍,面對「被推遠的圍墻仍舊是墻」的現實,她走到了跳崖以「殉情欲」的末路。即使在此絕望的一刻,她仍不放棄她致命的努力,對身後的世界發出了最後的怨詛:
我想要死得像一座懸崖,
即使倒塌也騎垮深淵裏的一切!
我想要一種最輾轉的生活:
淩遲!每一刀都將剜除的疼
和恐懼還給我的血肉,
將點燃的引信還給心跳,將
僵冷的標本還給最後那個瞬間
它沿無數個方向的奔跑——
短跋
以上兩段隨感已寫得超長,除了完成敖學院的要求,也算是我對作者朱朱一個應有的回應。好多年前,他托王敖帶給我他新出的詩集《皮箱》,其中即收有組詩《清河縣》的前集。我並非職業評論家,但對於收到的贈書,閱讀後若有感可發,我總會爭取把所思所感寫出來回報作者。「嚶其鳴矣,求其友聲。」見仁見智,不求甚解。
我與朱朱素未謀面,也無交流,之所欣然接受稿約,用心寫我這篇讀後隨感,還與我讀了《今天》舊刊內那幾篇訪談有很大的關系。從訪談中得知,朱朱本來奉父命而選讀法律專業,畢業後分配到市政府工作,後因感到自己在政府機構內難以盡職而辭職去大學教書。接著又發現在中國教法律這樣的課程更難以盡職,朱朱便果斷扔掉鐵飯碗,打道回府,一心去寫他愛寫的文字。我不知道他後來以至如今如何謀生,僅就他不願為吃官飯而折腰,更不屑敷衍官學而誤人子弟的決斷來說,他顯然是鼓足了絕望的勇氣走出體制,進而懷抱存在的勇氣去冒險做更適合他做的事情的。祝願他自強和好運。是為跋。
二○一七年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