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社会,老公指谁,大家都清楚,老公为妻子的丈夫是也;只不过这是现代人所通用,古人只是在宋元之际小说戏剧中偶有如此称说,在古代的日常生活中,一般没有那位妇女同志称自己的丈夫为老公。
古代女人怎样称呼自己的丈夫,大致有以下几种。一开始妻子称呼自己的丈夫为“良人”,唐人张藉《节妇吟》一诗里就有“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持戟明光里”的句子。从字面上看,“良人”的形象是光辉伟岸的,至少品质是优秀的。只不过古代丈夫称自己的妻子亦为“良人”,这就给夫妻间称呼带来很多不便。所以后来以“郎”、“郎君”来指丈夫,李白有《长干行》:“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明唐寅的《题拈花微笑图》:“问郎花好侬颜好?郎道不如花窈窕。”,诗中的“郎”即丈夫也,称丈夫为郎、郎君,令人感到亲切,尤其能感受到一种甜甜的爱。
据《晋书》卷一百六第六《石季龙上》记载,臣下对皇帝尊称为“官家”;到了宋代,“官家”一词在当时的宫庭中为热词,流风所至,民间一些妇女也称自己的丈夫为“官人”,这一称谓,足见妻子对丈夫的爱戴与自豪。至今,民间仍对新婚丈夫称之为“新郎官”,正是“官人”称谓的孑遗。
除此以外,古代的妻子也有称自己的丈夫“外子”的,这是很文雅的称呼,同样,丈夫则称自己的妻子为“内人”。还有称丈夫为“相公”的,在古典戏曲中,舞台上常有旦角拉长了声音的一声娇呼“相公”,实在是令男士们陶醉。
近代以降,世风日新,有称丈夫为“先生”者。先生本来
是对年长有德业者的敬称,所谓先生,主要指有一定学识而又年纪较大的人。用先生指代丈夫,文雅而又带有仰慕尊崇的意思,故时至今天,在海外华人中和港台地区还在广泛使用。紧接着,
“爱人”又成为夫妻的时髦称谓,首先是在文学作品大量出现, 到上世记30年代末或40年代初,解放区一些受新文化运动熏陶的知识分子开始用“爱人”这一时髦称呼;只是这种称呼不为广大群众所接受,叫起来听起来总感到有些不对味。尤其海外华人更不接受这一称谓,因其词直译就是“情人”的意思,日语中汉字“爱人”也是指“情人”,所以现在生话中,“爱人”这一称呼用得很少,尤其是年轻人更不会用这个似乎有些俗气的称呼。当然,各个地方俗语中,对丈夫还有许多不同的称呼,诸如“我们家那口子”、“孩子他爸”、“他爹”、“老头子”、“当家的”等等,这也算是一种民俗。
到了今天,称丈夫为“老公”成了一个普遍的语言现象,几乎是地无分南北,人无论贤愚,都知道“老公”是丈夫;只是追本溯源,这“老公”之本义,其实就是古时候的太监,也就是说,老公这词最初是用来称呼太监的。太监亦即宦官,古代以职名称之为寺人、黄门、貂珰,尊称则为内官、内臣、中官、中贵,不过社会上看不起太监,常鄙称其为内竖、阉宦、太监、阉人。当然,语言也是随着社会发展而发展变化的,今天称丈夫为老公,约定俗成,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不知道今天的女士们呼叫着老公老公的时候,是否潜意识就想过,如今这眼前一大片一大片的男人,是不是真还有些太监的味道,至少我就认为,今天已少真丈夫,尘世比比多阉人。
说男人不丈夫,在下曾写过一篇《神州何处觅男人》的小文章,对此作了较为详细的分析,也还得到许多人的认可,看来还多少有些道理。因为有些话已经说过,在这里无庸饶舌。这里只想说说,时代变迁,中国的男人越来越少,变异到今天,人间几无丈夫矣。想春秋时代,贵族男士个个能文能武,豪侠仗义,“士可杀而不可辱”,若有伤自尊,拔剑相向;正如班固在《汉书》中也说:“秦之时,羞文学,好武勇。”甚至那时候,不论男女,皆以高大健硕为美。古代《诗经》中,写美女无不是“硕人其颀,衣锦褧衣”,硕人就是身材高大丰满而又白胖的美人,古代以胖为美,一直到唐代都是如此。写帅哥就是“美且鬈,美且偲”,一头乱蓬的卷发,满脸黑而粗的胡须。《陈风·泽陂》中写那美男子,也是“硕大且卷”、“硕大且俨”,这粗犷硕武让女主人公顿生爱意,相思不已。当然,不能说好斗尚武就是好品质,也不能说粗犷不修边幅就是好习惯,但至少比昆明火车站暴徒行凶时,偌大广场,竟“无一男人是丈夫”要好,至少比电视节目中那些拿着话筒扭扭妮妮伸出兰花指的奶油小生可爱。
有人考证,到了明代,男人是伟丈夫之古风逝矣。据万历年间到中国的传教士利玛窦意的描述,他发现,中国的男人都十分文弱,他在写给罗马的信中说,“很难把中国的男子看作可以作战打仗的人”。在中国居留的几十年里,利玛窦也见到过上流社会的人打架,不过其情其景却啼笑皆非:“彼此争斗时表现出来的,也只是妇道人家的愠怒,相互殴斗时揪头发。”当然,这比今天的男人还是勇敢些,至少还互殴,还揪头发;今天的男人别说打架,上食堂端一小盆饭菜都叫手疼。倘要对付对手,全用的流氓手段,来阴的,使绊子,借刀杀人,杀而不见血痕。真正是男人,就完全不应该这样,要豪气一点,敢作敢为,所谓名人不做暗事,可如今全变为暗人不做明事,如此则了无男人矣。
想春秋时代,侠义的男人们是非分明,救危扶困,知恩必报,一诺千金,程婴、聂政、荆轲、专诸,无不演绎了那时男人们的壮烈与伟岸。及至明清,“侠义”精神已荡然无存,甚至自愿攀附权力,沦为权力的附庸。看《三侠五义》中的侠客,在当权者面前个个自称“罪民”,那钻天鼠卢方初见包拯,先就对展昭说道:“卢方乃人命要犯,如何这样见得相爷?卢方岂是不知规矩的么?”于是自上刑具,而“众人无不点头称羡”。正如如鲁迅先生所论,春秋时的侠客,是以“死”为终极目的,他们的结局也确实是慷慨赴死而去。清代小说中的侠客,却个个成了统治阶级的附庸,黑白两道通吃。
至于读书人,古代士人每以君王的师友自居,将自己所学之“道”凌驾于权势之上,合则留,不合则去。孔子周游列国,公开宣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不留恋高官厚禄,不屈服于任何强权,只为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张。孟子更是锋芒毕露,行事张扬,他特别强调精神的自由和人格的独立,与国君交谈之际,毫无奴颜媚态,胸有浩然之气。甚至敢说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样在后世看来都是大逆不道的话。
到了清代,男人早已经完全被驯服成了奴才,作为臣下,不但身体要属于君主,心灵也应属于君主,不应有任何自己的独立意志、个人尊严。雍正皇帝就曾直截了当地在《朋党论》中说,要根除朋党之源,全国上下必须统一思想。要统一思想,那么一切是与非的标准都必须唯我是从,“你们各位大臣如果将朕之所好者好之,所恶者恶之,是非画一,则不敢结党矣”。如是,男人们蝇营狗苟,没有思想,缺失操守,什么尊严与人格,全让丢入爪哇国。
宋人王君玉《国老谈苑》卷二有这么一段文字:“陶谷以翰林学士奉使吴越,忠懿王宴之。因食蝤蛑询其名类,忠懿命自蝤蛑至蟛蜞,凡罗列十余种以进。谷视之,笑谓忠懿曰:‘此谓一代不如一代也。’”故事说古代一个有钱人家养了很多鸟,一个朋友来拜访,见白鹤就问养鸟人是什么鸟。养鸟人骗他是尖嘴老鸦,再问淘河,养鸟人说是尖嘴老鸦的儿子,又问白鹭,养鸟人骗他这是尖嘴老鸦的孙子。这人不禁感慨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借用这个寓言故事,今天的男人们是不是每况愈下,一代不如一代,这个问题最好让今天的男人们自己来回答;也许正因为是这样,天下的妻子们就都叫自己的男人为老公了。
顺便说一说女人,其实,静下心来想一想,与男人一样,女孩子结实一点还是比赢弱好的多,生活是现实主义,女孩子真要能下得了厨房、上得了厅堂;那瘦骨嶙峋关节戳人、弱柳扶风一吹便倒,台上扮相去唱个曲儿还可以,现实生活中真还不太需要林黛玉。无论从美学角度还是个人观感上看,健康的丰满给人以厚重、踏实、稳定的感觉,而且古代相书上明确地说,女人丰腴之态乃是有福之象。当然,那天生丽质,窈窕多姿的瘦也是绝对的美丽。再说男人,粗犷粗疏乃其本性,不修边幅是其本真,不合时“冲冠一怒”,并不是缺少修养,愤激时“目眦俱裂”,未必是莽撞冲动。男人就必须有个男子汉的气概,有个大丈夫的胸襟,光明磊落,敢于担当,虽然不可能每个人都做到顶天立地,但五尺男儿,绝不可低眉顺耳、点头哈腰矮了一大截,若不如是,则真“老公”矣。
说今天社会少男人,并非耸人听闻,胡说八道。今天的男人缺乏的就是大丈夫的气概,全是一群小男人,不敢担当,不能负责,缺乏独立的人格。唯权唯钱唯女色,唯独没有自己的独立见解,人云亦云,说话见风使舵。想当年傅斯年深得蒋介石的器重,他在参政会上向孔祥熙发难,揭发孔祥熙在发行金公债中贪污执行,全场为之轰动。会后,蒋介石亲自请傅斯年吃饭,为孔祥熙说情。席间蒋介石问傅斯年:“你信任我吗?”傅斯年回答:“我绝对信任你。”“你既然相信我,那么就应该信任我所任用的人。”而傅斯年立即回答蒋介石:”委员长我是信任的,至于信任你也就应该相信你所用的人,那么,砍掉我的脑袋也不能这么说。”君臣之间,如此对话,真是正气天地,直令无数衮衮诸公汗颜。想想今天,别说大领导,就是一个小处长甚至一小科长面前,多少男人为蝇头微利而摇尾献媚。今天无论有才或没有才,只要上司一发话,便闻风而动,总结、诠释、评价、歌颂,无所不用其极。固然,凡人不能免俗,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放下尊严,逢迎一番,这完全可以理解。但能不能表演别太肉麻,稍作矜持模样,至少不会令人如此恶心。为了生活,可以不说真话,但是否能如季羡体先生所提倡的“不说假话”行不行呢,应该是完全可行的。因为以今天的社会财富的充裕程度,如果只是不让家人挨饿受冻,其实是无须去攀援权贵的;许多人专门揣摩上意,逢迎权贵,并非只是为了果腹,而是贪慕着那漫天的富贵。为了这些“蜗名蝇利”,丧失自己的人格,心甘情愿做奴才,仔细思量,根本不值。
其次,没有人格也就算了,在日常生活中,只要是男人至少要是阳刚之气,可惜大多数男人已丧失殆尽,到处是奶油小生,普遍性缺乏男人应有的豪迈、豪爽、豪侠与豪义,连说话都是一副娘娘腔,什么“好好看哟”“好好吃哟”一类的话都能出自男人之口,仔细想想,“好好看哟”“好好吃哟”只能是小屁孩还必须是小屁女孩才能说的话,偏偏我们七尺男儿常常说也不脸红。再看一个普遍现象“鼓掌”,因为鼓掌是现代人最热爱的功课,也是现代社会必修的礼仪。若是男人,说的不好,皱个眉头,完全不必随俗鼓掌;当然,在斯大林统治下,那鼓掌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不由你不鼓。说句话不中听,要鼓则用力鼓之是也,无须象个女人样,手指拍手指,挨之擦之,不痒不痛,不动不响,这那里象个男人,实在是舞台上的太监的身段。
今天社会,日常生活中鲜有“拍案而起”的男子汉气概,即使有,是为了争权争利的撕扭打闹,甚至咬掉对方的耳朵、鼻子。如此丑陋,曾不及乡间民妇,只有极个别没有文化的悍妇泼妇,才会去做扯头发、咬耳朵的事情。当然,有人会说这是极少数,但滴水可见太阳,微尘可见泰山,古今中外,只有君子之间的“决斗”,没有局长之间的互扯。俗话说,大丈夫敢说敢当,男子汉敢作敢为,如今有几人敢作,倒是邪恶的事情如贪如腐如找小三,却有许多男人敢作敢为。平庸百姓者,诸如杀人劫财,诸如砸取款机等等,有人敢作敢为。至于今天的男人们,说话藏着掖着,背后鬼,当面人,做了不敢承认,心内一片黑暗,乃至于许多犯科作奸,更是比比皆然,全不是一个大丈夫之所为,这些不说也罢,因为谁都知道,说起来心里堵得慌。
吾也为人夫,好在妻子常是直呼其名,从来不称“老公”,当然自己也是反感“老公”这一称呼,因为我真的不是太监,尽管自己没有多大的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