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我参加了公社组织的民工队,在广州铁路局第二线路大队做民工一年,担负湘桂线从白鹤铺站到黄阳司站的线路清筛任务。人们往往不会相信,那个时候,以公社为单位,也会组织一些副业队,出外包揽工程,赚了钱公社与大队有一定比例的管理提成,余下的大头交生产队,生产队就会根据公社规定给参加副业队的社员记工分。去了民工队,有粮食补贴,三餐免费,每月还有几块钱的补助,回去记工分至少要上浮20%。所以,没有家小累赘的都争着去,尽管辛苦一些,但有回报,而且还看了外边的世界。
一年的清筛,其辛苦劳累,超乎想象;但交了朋友,长了见识,尤其是意外遇高人,为我彻底治愈陈年旧伤,至今再未复发,堪称奇迹,令我终生难忘。
大约是1970年秋日的一天黄昏,母亲要我爬上家里杂屋顶上收红薯干;因为当时农村的杂屋几乎都是不到三米高的茅草房,而农家多用来晒红薯干。因为上面太阳大,日晒时间长,尤其还不用担心野狗偷吃。由于自己的粗心,踩踏虚处而直接摔倒在地,因为是胸部着地,当时呼吸困难,几分钟后才扶起躺下。二哥赶快去诊所找父亲,带回几付跌打损伤药,服药之后,诸痛消失,似乎恢复如常。
然而,这次疗效并未彻底,到了次年春天,正在田中插秧,突然左胸剧痛,胸腔似乎隔上一层不透气的膜,不能呼吸,稍吸气,则刺痛如刀割;只得屏住呼吸,约几十秒钟方才缓解。自后,只要感受风寒,就会出现这种症状,一年至少有五、六次。
1974年5月间,清筛队的驻地由白地市搬到了大村甸;大村甸是个小站,车站不远处有一道岔,守道岔的工人姓伍,零陵(今永州)东安人。伍师傅年过半百,身材高大而健硕,面色红润,声如洪钟。据他自己说,妻子与一双儿女在老家农村,是典型的“半边户”。伍师傅为人极是谦谨温和,豪爽正直;他一个人就住在道岔工房,三间平房,收拾整洁。尤其是房前屋后,裁种着田七、菊花等中药材;半个月后,他知道我有“文化”(这里的文化一定得加上引号,那时的我真是井底之蛙),又是学中医的出身,便常邀我去他那里聊天。因为我俩太是投机,真是相见恨晚,竟成莫逆之交。
他告诉我,东安人历来尚武,他有一个姨奶奶,出身武术世家,一双小脚,跑起来连狗都撵不上。会正骨之术,以符咒“发水”而疗骨折损伤。姨奶奶从小疼爱伍师傅这个小孙子,传给了他“一碗水”的功夫;所谓的“一碗水”是民间水师的绝技,伍师傅自称治愈过许多伤病。
也就是这个时候,由于清筛劳动繁重,风里雨里,旧伤复发,较前更为严重。于是找了伍师傅,伍师傅毫不推辞,令我倒杯水来,他说如今到处没有了香烛,只有点燃一支香烟,对着这杯水,念念有词,念了一会,伍师傅从杯子里喝了一口水,喷在我的胸部,接着用手轻轻抚摩,问我疼不疼,我感到非常疼痛;伍师傅再不问话,口中又是念念有词,一边用手掌往上推摩;并随着其手法的不断加重,胸部刺痛也慢慢消失。大约五分钟后,伍师傅说好了,你看自己胸膛,只见左边锁骨下有一个如拇指大的黑块。伍师傅告诉我,病根已除,黑块过一周会自然消失。递过杯子,令我将水全部喝完。遵命喝完缸子里的水。自此之后,至今几十年,这处旧伤从来没有复发过。
这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一件事,实录如上,毫无夸饰。今天,人们对于过去的民间水师,多持怀疑态度,认为纯属浮夸以讹人;但我的陈伤,完全是那“一碗水”而彻底治愈的,这不是单纯的心理作用。个人认为,人类生活中的未知世界太多,今天的科技水平根本无法尽穷其堂奥,不能因为今天暂时得不到科学的解释就目为迷信。我们坚信,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许多未解之谜一定会逐渐得到正确的答案。
说来真是惭愧,所谓少不更事;伤病治愈之后,曾委婉向伍师傅提出过一次,能否将“一碗水”传给我。伍师傅听罢微微一笑,说这是雕虫小技,上不了台面,学了没有用。我认为这算是委婉地拒绝了,当时,心里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因为对伍师傅出手疗伤已是感激不尽,冒昧提出这种要求,真是得陇望蜀,人心不足,觉得非常愧疚。其实,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后来有圈内人士告诉我,对方微笑说“学了没有用”,其实心里没有拒绝你。这样的秘技,不会轻易传人的;如果当时只要再恳请拜师求教,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伍师傅是会把他的绝技传授给我的。因为江湖规规,收徒学艺,一要看人品,二要看诚心,二者缺一而不可。
自己的幼稚无知,错过了一次很好好学习机会,真是一失足成终生恨。一晃便是半个世纪过去了,伍师傅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了,不知他的绝技是否有其传人;而在我的心中,伍师傅是永恒而不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