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泽湖边鸦乱飞, 渔舟水面颤巍巍。 晨雾出, 晚风归。 夜来湖匪暗中窥。 -----调寄《渔歌子》
钦龙按照李老板的说法,天天刻苦训练,很快就在船上适应了,也能站稳,也能划船了。会收网,还不会布网。不过老板已经比较满意了。
渔老板爷俩的名字,都是两个字,老的叫李富,小的叫李强,合起来的意思很吉利,这大概也是他们的愿望。
这天,天一亮,老板父子俩就带着钦龙一起出湖捕 鱼。
昨晚,钦龙已经在船舱内把鱼网整理好。老板驾着 船,他儿子站在船头布网,钦龙则帮着划船。布完网以后,老板又拿着两根小木棒,在船帮上有节奏的敲着,像打鼓一样,行家叫鼓栅。目的是驱赶鱼往网里钻,所以这时候的渔船就得围着所布的网,绕着圈子敲打,吓得鱼昏头转向,慌不择路地往网里跑。
钦龙听着满湖都是咚咚咚的鼓栅的声音。他向四周 湖面一看,到处都是游弋的渔船。早晨的太阳照在渔舟上,发出一闪一闪的白色亮光;照在人的身上,放出一缕一缕的红色光芒。躲在苇滩里面的鸬鹚、鸥鹭也一群群地飞起,从湖面上掠过,它们向下搜寻着,一旦发现被渔舟惊起的鱼,便像箭一样直扑下来,迅速地把鱼叼起。李老板说这是“趁火打劫。” 鱼躲不过,渔夫又拿它们没办法,因为它们会飞,高高在上,打不着,骂不走,只由任其掠夺。
到了傍午,渔民们开始收第一网鱼。
李老板把网上的鱼,估摸一下,叹口气说:“这一网至多只有三十斤鱼,运气不好。”
说罢,便叫儿子赶快拿到集市上去卖。
儿子答应一声,便挑着两只水桶赶集去了,因为走得快,水不时从桶里喷出来,鱼在桶里折腾着,但跳不出来,因为桶上面盖了小网。
老板和钦龙又忙着理顺鱼网,准备下午再捞一网。
李老板家卖鱼一般都在附近的蒋坝、东双沟、洪泽, 远地方他去不了,因为没有运输工具。况且鱼这种东西娇气,出水时间不长就会憋死。
大约到了吃过午饭的时候,李强才卖完了鱼,回到船上,吃完饭,他们三人又驾着小船再向水里布网。
正在他们布网的时候,从远处驶来一只大木船,靠近李老板渔船的时候,从船舱中钻出几个人,大声地叫唤“李富,你该交税了!”
“怎么又收税了。” 李强不高兴地说。
“废话,一年收两次税,还多吗?”大船上的人生气地说。
“要交多少钱啊?”李富问。
“二百吊铜钱。” 大船上那个穿黑马褂,戴蓝色瓜皮帽的人说。
“怎么这样多啊?”钦龙惊得不由自主地从嘴里冒出一句话来。
“你是不懂规矩,还是明知故问?”瓜皮帽把眼一 瞪,大声斥责。
李老板一见,忙赔礼道:“请你老不要生气,他是初来乍到,不知道情况。”
“不知道情况,就不准乱说!”瓜皮帽又向钦龙瞪了一眼。
“我现在手里没有这么多钱,请你老缓两天,行不
行?”
“我问一下,请你缓两天再捕鱼行不行?”瓜皮帽硬邦邦地反问过来。
“要不捕鱼就更没有钱了。”李强嘟囔着。
“你说什么? 没有钱,就不要在湖里捕里。”瓜皮帽把眼皮翻了一翻,大声说。
“不,不,不,钱我们一定交。不过请缓两天,现在确实凑不了这么多钱。”李富吓得连忙请求。
“你今天卖了多少钱?”
“只卖了十吊钱。”
“这点钱够屁用。”
“所以才请你缓一缓啊!”
“那好吧,就缓两天,两天后来收钱,没有钱,就扣船,就禁捕,你们看着办吧!”
瓜皮帽不容分说,下了最后通牒。而后便驾着船到别的渔船收税去了。
“怎么到水里捕鱼还是要交费啊?”钦龙有些不理解。
“你不知道啊,现在干什么都要交税呢!” 老板说着叹口气。
这时钦龙想起,他过去干活的染坊每年也是交税的。不过他想不通,又问∶“这湖是周围老百姓的,又不是 私人的,凭什么要收税啊?”
“这个理没地方讲,他们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所有地方都是他们皇家老子的。”李老板叹口气,感到无可奈何。
“要是真不交呢?”
“那他们真就扣你船,不让你捕鱼。”
“简直就是强盗,他们只会欺压盘剥老百姓,洋人打进来了,他们吓得屁滚尿流,只会弯腰屈膝,只会割地赔款。”
李强年轻,听到的消息也比较多,因此心中不平之气也多。
“他们是政府派来收费的吗?” 钦龙又问。
“他们说是政府派来的,谁知道呢!”李强半信半疑。
“收了税,他们还给收据吗?”
“给啊!不给收条,谁交啊?”
“上面有官印吗?”
“有啊,红通通的,反正我们也不认识,给了就收着呗。”
“鬼知道是真是假。” 李强总是怀疑,但也没法。
“官府收税,这是公开的,是打着政府招牌的,还有明抢暗夺的呢!”
“那是什么人?” 钦龙越发不解了。
“那是湖匪。” 李强说。
“洪泽湖里还有土匪啊!” 钦龙越发惊讶了。
“怎么会没有土匪呢? 乡村有土匪,山上有山匪,水里有水匪。” 老板说。
“现在国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土匪。”李强气愤地说。
“湖匪比官府更凶残。抢钱、抢鱼,甚至杀人烧船。 这些事经常发生。”船老板说。
钦龙一听,心里不禁害怕起来,忙问∶“官府不管吗? ”
“谁管啊?管谁啊?”李富把两手一摊。
“他们不是收税了吗?收了税,就应该保护渔民啊!”
“应该的事他们不做,不应该的事倒做了不少。听说官匪一家呢!互相勾结,穿一条裤子呢!” 李强越说越生气。
“那渔民们怎么防湖匪啊?”钦龙心想,现在既生活在湖里,应该知道怎么办。
“多加小心啊!白天打鱼,渔船尽量不要单独行动,不要相距太远。晚上尽量靠水港,聚集一起,还得有人看船。还得带上一些防身工具。”李老板说明了防卫办法。
听到此,钦龙懊悔没有把大哥那把大刀带出来。
这真是:草民无食天垂泪;官匪有权地刮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