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毕业照

 

1953年，我小学毕业，学校要发毕业证书了，让每个学生交两张一寸半身照片。可是当时周围农村集镇没有一家照相馆，于是同学们都决定到县城去拍照。

从我们家到县城有三十里路。我和为善、子祥、为银四个人一大早从家里出发。因为没有汽车，我们只好步行。从董渡过河，经过朱圩，穿过南大湖，将近中午才到了县城众兴镇。

初次进县城，第一感觉是比村镇大，第二感觉比乡村集镇繁华。店铺众多，商品丰富，满街客商，叫卖声声，此起彼落。我们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目不暇接，处处感到新奇。

时间关系，我们不能呆看，得赶快寻找照相馆。找了几条街才找到一家照相馆。门面不大，我们胆怯地走了进去。老板见是几个小孩，打量了一下，知道我们是从乡下来的，便问做什么的。为善连忙回答，说明我们是从家里来拍毕业照片的。

老板听了，便叫我们把衣服整理整理好，把头发梳一梳。而后一个一个地被叫进照相室。我们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照相，心里都有些紧张。

照相室里摆着一架相机，机头用黑布盖着，靠墙边有一块白色布幕，布幕前放着一只方凳。老板叫我坐在凳子上，并且要求腰板挺直，端正坐好，眼睛平视照相机。按照要求，我努力的想坐好。但总是有些别别扭扭，感觉很不自在。老板反复地纠正姿势，最后总算符合了要求。

待我坐好以后，老板才把机头上的黑布掀开，露出了像牛眼一样的镜头。老板又拿了一块像书本大小的木板夹子放进照相机内，而后老板弯着腰，把头伸进黑布里面，一手扶着相机，一手攥着一个椭圆形的橡皮球。嘴里喊着，叫我坐正了，不要动，还要求我微笑一下，面带笑容。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样叫微笑，做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老板只好说，算了，你放松一下吧，不要太拘束就行了。我又努力地照办一次，只见老板拿着皮球的手用力一捏，“咔嚓”一声，说：“好了，过去吧。”听了这一句，我才真正地放松了，走下了座位。摸一摸脑门，都有些出汗了。

接着为善、子祥、为银也都一个个照了相。他们的表现也不比我好。

照完相还得等一个星期才能拿到照片。我们几个人觉得好不容易来一次县城，又各处走一走，看一看。直到下午三点钟才又回家。

一星期后，我们又去县城拿回了照片。虽然照的不好，但还都像自己，所以还是很高兴的。没有想到就那么“咔嚓”一声，样子就被照下去了，太神奇了。那时的底片是毛玻璃的，我一直保存了几十年。

庄上人见了我们的照片都觉得新奇，争相传着看。但也有人说：“这个相照不得，听说会把人的魂魄摄走。”

我们毕竟上了6年的小学，多少知道了一点科学知识，所以认为这种说法是无稽之谈，便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