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满洲之变。
第九节:
如果能从大帅就开始,把参加内战的精神头,都对蒙疆使劲。即使仅耗费一半的钱粮和伤亡,只是真搅合少打仗避免消耗和矛盾激化,到今天或许也未必有什么结果,但东北军楔入蒙疆,驻扎上十万八万,再带过去一大批屯垦戍边的中国人,犬牙交错的乱七八糟都行。外蒙的地位今天就更复杂了,他想跑都难;新疆更是防患于未然,避免再节外生枝。
经营好了没准还都是赚钱的买卖,张家父子真的是能名利双收,行市好点就赚个盆满钵满。
现如今已经不是骑马耍大刀,就能抢地盘的年代了,就是老毛子给蒙古人那点家伙,他们也玩不好。即使张学良不易帜,国民政府也不敢对收复国土、打击分裂国家的民族英雄下刀子。
如此小鬼子不但不会对大帅下手,有天大的不愿意,看在老毛子的面子上,也得或多或少帮着大帅。老毛子在外蒙本来就是像偷腥搞破鞋,在西方又是众矢之的,更不敢对大帅胡来。蒙古一线也是小鬼子鞭长莫及之地,驻有几十万屯垦边民,关东军在东北,就会有所收敛。
中国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口是心非、表里不一的道貌岸然!张家父子如果抢在小鬼子之前,控制并稳固了蒙疆,哪怕再拐带回点当年被苏俄抢走的土地,虽是奇功伟业,但是胆敢玩满蒙疆自治,胆大点干脆自立为王,同样也会被骂成汉奸,是逆臣贼子的卖国贼,更难功过相抵。
若国联也派能来个国际调查团,结果一定会比今天的满洲国要好。小鬼子和老毛子都得在他屁股后面,像哈巴狗似的摇头摆尾搞邦交。张学良若拼死一击,不可能粉身碎骨在东北战场,但以中国人的思维,惨败而悲壮的丢掉东北,哪怕为此的后患无穷或尸横遍野,也是民族英雄。
温慧池得出的结论是:民国十八年的中东铁路一战,是张学良唯一的一次勃起,这还是看近百十来年,老毛子几次都被小日本打得满地找牙,所以也要打个便宜的王八拳,在气势上占点老毛子的便宜,想玩个不战而屈人之兵。
少帅假装冲冠一怒,张牙舞爪决定收回中东铁路,自己很是牛屄,全国百姓看着都跟着起秧子。东北军和老毛子交手,一触即溃丧师失地。美国人出来调停,张学良亲自签署城下之盟。
不仅恢复了苏俄原有权益,苏军撤出东北时,借口为了保护伊犁的安全,占着黑瞎子岛一直就不还了。
老毛子毫不捧场,还一点面子都不给,关键是把张学良彻底打得阳痿了,以后不管是遇到哪国鬼子,只要看见不是中国人整建制扛枪拉炮的,可能心里都哆嗦,什么家当和老婆孩子,全都不顾了。
就拿现在的情形看,张学良根本也没拿东北当他老家,和那些衣食没有着落的闯关东难民,或者来关东掘金的冒险家一样,快饿死了或者是想发大财,到满洲闯世界,在这赚了钱就要回关里老家置地盖房娶小老婆,张学良是回北平安家了。东北军大部分一枪不放就跑进了关里,兵败如山倒,一退千里。
不是将士都胆怯不想咬,是张学良像主子一样,把用铁链子把他们都给拴上,害怕惹得日本人生气,干脆就给“圈(音:juān)”起来。温慧池的思维开始偏激,为曾经站在张学良的麾下感到耻辱,感觉到自己就像条狗。
“扎赉诺尔”和“三间房”,浴血奋战的死里逃生,换来军人的问心无愧,尽管现在觉得不值,摆脱了自己作为男人和军人的终生耻辱!可代价是搭上了活生生的秦丰年。
张学良惶惶如丧家之犬,举国共斥“懦夫民贼”,无言以对而苟延残喘,装聋作哑的厚颜无耻。虽然万夫所指,但也仍享受着荣华富贵,即便是担责下野也不过是掩人耳目,他日东山再起也无人质疑。可笑男子汉大丈夫,能有勇气在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中还坦然自得,这也是气冲霄汉的难能可贵。
还有宽心的论调:等把中国建设的强大了,再回来收复满洲,不就一道山海关的长城隔着嘛,以现代军事的手段,根本就不是障碍。若胆子再大点,就像小鬼子一样,只要相中谁啦,咱就隔洋跨海的去占领去兼并它。
哪一天能有个中国的将军,跨洋过海能用枪顶着日本天皇脑袋搞“共荣”,那才是有实力了! 蒋介石现在说 “攘外必先安内”!从这一点上,温慧池心里还是不无疑虑,从应对危机时局而言,这是一个办法。但是何以为“安”呢?若一概是武力消灭,恐怕是缺乏政治智慧的穷兵黩武,更是没有领袖品德的害民伤财,最终是国力殆尽。
比较起来,现在的满洲帝国就宽容的多,“五族协和”没有丝毫歧视,满洲国的汉人占人口的一多半,不管满洲国内能有多少调门,谁听说过要驱逐汉人了?!恰恰相反,满洲国的高官,绝大多数还都是汉人,军队警察不也都是以汉人为主吗?!现在往满洲国里涌的人越来越多,用不了几代,满洲就没有满蒙日朝,都成中国人了。没有汉人参与,满洲国也建立不起来,想不“五族协和”都不行。温慧池自诩不敢高攀,但他和孙先生确实不谋而合:元朝和清朝,压根就不是中国。
一般说到“民族英雄”,多是指中华民族的英雄,不单纯是汉族的英雄。温慧池倒很认可杨度《金铁主义说》一文,将中国解释为地域观念,将中华阐释成文化一统。把中华民族归之为文化的族名,所有生长于中国这块土地上的民族经过交流融合,已经不可分割地形成了一个中华民族。
第十节:
“东北”一词,最早是出现在《尚书》中:东北曰幽州。皇太极生前将(女真)族名改为“满洲”,满洲不仅是满人的族名,也作为一个地理名词代表整个东北。东北地区的人口长期相对稀少,满清倾国倾族入关之后,东北地区的人口就更加稀少了。满清入关后,多尔衮又发布了禁关令,禁止汉人移居进入东北。为了封禁被满清视为龙脉之地的东北,清政府在东北分段修建了共计一千多公里的篱笆墙,历史上成为柳条边墙。从山海关到丹东的柳条边墙称为“老边”。从开源到吉林的柳条边墙称为“新边”。这项工程从顺治年间开工到康熙年间中期完工。
边墙以西是蒙古贵族的牧场,边墙以东严禁越界。此后的216年里,满清统治下的东北一直处于封禁状态。让满清预料不到的是,封禁东北这块“龙兴之地”,导致东北人口的稀薄,却让俄罗斯有机可乘,于顺治十四年(公元1657年),在尼布楚河与石勒喀河汇流之处修筑“雅克萨城”与“尼布楚城”,中俄开始武装冲突。终于在康熙二十八年(公元1689年),俄罗斯与清政府签订定了《尼布楚条约》,使中国东北边疆有了较长久的安宁。《尼布楚条约》界定:
从黑龙江支流格尔必齐河到外兴安岭直到海,岭南属于中国,岭北属于俄罗斯。西以额尔古纳河为界,以南属中国,以北属俄国,从此将贝加尔湖以东的尼布楚之地正式划归俄罗斯。
自以为是的康熙觉得北疆从此高枕无忧了,继续实行对内禁关封锁东北,导致东北地区在此后的一百多年中空有茫茫千里沃野,大好河山有土无人。169年后的第二次鸦片战争,俄罗斯利用满清与太平军和英法联军同时作战的不利局面,于咸丰八年(公元1858年),用一纸《瑷珲条约》,让中国又失去了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六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大清内河的黑龙江与乌苏里江成为界河,中国也因此丧失了北疆的出海口,当然对闭关锁国的大清来说,或许是减少许多麻烦。咸丰十年(公元1860年)签订的《中俄北京条约》认可了《瑷珲条约》。
大元和大清,不是中国,这是温慧池首先想明白了的一件事。所谓“中华民族”不过是政治词汇,现实中也不存在这么个单纯的民族。中国人把蒙古史纳入了中国史,把成吉思汗列为中华民族的民族英雄。温慧池突然觉得十分可悲又可笑,尽管这是他的祖先。就是国人在自欺欺人的心理自慰,希望这不是国人的故意。
如果今天建立的不是满洲帝国,而是日本帝国直接迁都过来,元朝统治中国不足一百年,这小日本也呆上个百八十年,就又被满洲人民给打出去,难道几百年后,满洲国人也会把曾经的裕仁天皇也当成一位祖宗?!
《建炎以来朝野杂记》载:“两河山东数千里,人民杀戮几尽,……”等等。可怕的是,老婆被强奸了,做丈夫的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视而不见,和强奸犯做起了交易。后代子孙更要依从家训,将强奸犯列为祖宗,祭祀供奉香火不断,真正的是让人毛骨悚然。温慧池的感悟并没有错,确实是带着血腥残虐的自嘲和隐怀羞辱的无奈……。
温慧池在奉天读中学的时候,就听说过:孙中山曾经请求日本政府支持他推翻大清,回报就是不但承认日本在满洲的利益,而且愿意把满洲让给日本,日本政府不知道为什么没动心。温慧池倒从心里很佩服小日本在满洲推出满洲帝国,其实是极其睿智的:
忠贞爱国的君子们,有了名正言顺的归属;
见利忘义的宵小们,有了借坡下驴的口实。
无论是张勋们还是马占山们,对皇权都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尊重和留恋、向往。这也是几千年中国专制政治下产生的专制人格。专制人格是一种双重人格和分裂人格:既对上位者表现出奴性,又对下位者表现出狼性,对上谄媚,对下欺凌。
撒谎欺骗都在做两面派,毫无歉疚感。或许有不愿意说谎的,但环境所迫又不说不行;或许儒家的教育,抹杀了血性,培养了奴性,最终的结果,是只剩下了兽性。
这类些许的觉悟,其实早在温慧池做教官时就有过,他在中东路之战第一次负伤时候,就曾经感触的更加加强烈一些,不过他总是觉得,这应该是自己出身卑微,而目光短视且过于偏激所致。此时不过是对自己以往思索,有了明确的认定,其实也是很多困惑得到了一个答案。
温慧池有一丝的欣慰,反倒让他感觉到过于残酷,郁闷的头疼,体会到了没有方向的失落,甚至有幻灭感。
实在难以理解:作为满人的后代,还是蒙古血统,一介武夫不过是把自己当成了中国人,却要在风云变幻的时局中寻找自己的答案。
品味以往的历史更迭会让一个有民族自尊心的人感到羞愧和愤慨。而那些纯正血统的汉族饱学之士们所编撰的史说,怎么就能会有诸多的无耻?!
第十一节:
在中国历史上,凡是涉及对外战争,有一个古已有之的思维定势,那就是忠与奸的格局。似乎中国从来都应该是战无不胜的,就和皇帝永远是圣明的一样。凡是被入侵者打败,凡是有忠臣蒙冤,一定都有内贼和奸臣作怪和作祟。每每是忠臣在前方抗敌,而奸臣在朝中卖国。
前有莫须有的杨家将和潘仁美,后面有岳飞和秦桧,一直到鸦片战争,则变成了林则徐和琦善。一对对的忠奸故事,只有岳飞和秦桧,有点根据但又片面;其他几个,都是捕风捉影。
这样的思维定势,不仅在底层百姓,甚至也在上层士大夫中也很有市场。以至于一碰到涉外的难题,人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在内部抓汉奸或惩内贼。不需要什么证据,有点似是而非的蛛丝马迹,就可以定罪。众口铄金的冤枉了,也没有人为你出头,很多人就因此死无葬身之地。
鸦片战争中,老百姓并没有组织反抗。英军登陆后,国民众主动向其出售出售蔬菜、牲畜、粮食,英军舰队在珠江中和清军作战时,当地民众有如端午看赛龙舟时兴高采烈在远处观战。
三元里是听说英军强奸当地女人之后,百姓拎着铁锹和粪叉子才去打群架,但这与保卫满清国家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民众的心态和抗击土匪没啥区别,不过这些是来自海上的“洋匪”。
第二次鸦片战争,英国舰队突破虎门要塞,沿珠江北上之时,江两岸聚集了数以万计的当地居民。他们以冷漠的、十分平静的神情,观看自己的朝廷与外夷的战事,像在观看一场表演。当挂青龙黄旗的官船被击沉清军跳水,两岸居民竟然发出象看马戏看到精彩处的嘘嘘声。
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后,百姓包括旗人都乘火打劫,皇家珍宝被洋人和当地百姓,联手抢劫一空。不过是百姓得谦让着洋人,人家手里有家伙惹不起,没有哪个缺心眼的保护皇家别苑。百姓并没有对于皇家的财产,产生什么爱戴之心。甚至扒墙拆柱去盖猪圈,手下毫不留情。
温慧池一直觉得这怪不得百姓,官兵不保护,去苛求百姓搭上血肉之躯?什么东西晾在那,早晚也是个没,还莫如让老百姓拿家去得点实惠,没有谁家应急还救了命,盖猪圈也能吃口肉。
在中国历史上,大大小小争夺江山的战争,什么时候不是杀人放火的勾当,把被征服者的宫殿一把火烧掉,就是胜利的最好证明。中国历史,就是在不断劳民伤财大兴土木建宫殿,不断地在战火中烧宫殿的轮回中循环的。焚毁的不仅是百姓的血汗,更是全社会的资源和财富。
民众的冷漠,爱国者们或者会否认,或者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或者要痛斥他们是汉奸。对于苦难深重的中国百姓来说,数千年中的宿命,就是被一伙伙的强盗,予以强行统治。
任何一个朝代的统治者,对于百姓的关心程度,并不会超过一个强盗,对于自己保护对象的关心程度。甚至不如土匪,对待他们绑来的“肉票”。所谓爱民如子,都是口是心非的放屁!
地域辽阔的中国,就是统治者的私产;人口众多的百姓,不过是为统治者生产财富的苦力。保卫江山需要时,青壮有又皇家的兵源和炮灰。好不容易有几年太平盛世,良家女子挑漂亮的,还被送进了皇帝的被窝。权贵们坐享其成,心安理得的奴役着衣食父母,从未想过孝敬。
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哪怕是皇家给斩草除根,国家也从未消亡,改朝换代而已,百姓何辜?!
温慧池已经知道自己应该是蒙古族,是养父把他改成了满族。蒙古爹娘找不到了,他就是要尽孝道,也只能是把自己当做满族人。总之这就是摆脱了中国的概念,无论如何他和汉族是不挨着的。
当下的中国,最好听的是大话,眦裂发指的饿着肚子就能干,也是最没价值的咆哮;最好做的是忠臣,文人三尺白绫,武夫一粒子弹,不用像傻了吧唧的日本人,跟自己过不去的开膛。
可要真正地拯救民众于水深火热,既没瞪着眼睛吹牛屄那么省事,也没给自己脖子上圈个套那么简单!“大清后期到民国直至今天,亿万百姓不一直在死亡线上挣扎吗?!让百姓不再流离失所能安居乐业,才是最大的忧国忧民。谁让百姓远离战火能天下太平,哪怕能让百姓多吃上一顿饱饭,多披上一件棉衣御寒,少去一个儿子冲锋陷阵,这都是功德无量。我在东北军的时候,也是抱定捍卫国家主权、保护领土完整,可是东北军是什么?我十五年的戎马生涯,这是一个男人最为珍贵的大好时光,我才搞明白,我们不过是他们老张家的看门狗罢了。看门狗还要咬咬闯进来的生人吧?我们连条看门狗都不如。”温慧池流下了眼泪,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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