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家骏教授是国际著名的麻风病專家和 学术权威。我国麻风病防治專业的开創者和奠基人, 在国际上享有很高的声誉。
他身材不高. 皮肤略为黝黑, 待人接物十分谦和,和蔼可親, 且 彬々有礼,绝无高傲之气。每逢上班路上遇到清洁工老乔师傅, 总要仃步问长叙短寒暄几句。 每次应诊,授课总是西装领带, 衣冠整洁。自称是基于对患者和事业的礼貌与尊重。每逢上班总要提前一刻钟到达,把工作环境整理得井々有序.。
皮肤科窗外的小院里有一幢平房, 那就是为麻风病人特设的门诊,有 一 男 护士打理 并接待病人。 室内陈设简单, 桌、椅也是石製的或是水泥砌成的, 便於清理, 並由男护士负责清洁消毒。那时我们还是四年级的见習学生, 对恶性傳染病----麻风病心存恐惧, 胆战心驚,紧张兮兮,但尤教授却和接待一般病人那样親切握手,谈笑风生, 進行各种检查。並对大家说明此病並不可怕, 只有与患者长期密切的接触方有被傳染的可能, 以消除同学们的疑虑.
他还常常提及的一件使他引以为荣的事情, 那就是在出席全国政协会议期间, 毛主席邀他同桌共歺。席间專为他查看了嘴巴下面的那颗大痣(俗称痦子)的病理性质。 他确定属於良性, 並无大碍 ,不必挂虑, 所以这个大痣伴随了毛老人家到了终年。
民间俗称痦子为“猴子”,对长在身上的位置颇有讲究。长在人体的腹侧,即“猴子”揹人, 象征福气, 而长在背侧, 则是人揹“猴子”, 要终生辛劳。有趣的是, 翻阅查看了毛主席42岁之前的照片和画像均无此“猴子”, 只是在那一年开了遵义会议, 奠定了他在中央领导的地位后, 那“猴子”才开始长了出来, 自从半路长出了这个“猴子”, 也就开始洪福齐天, 天意呀!
好友患银屑病(牛皮癣)久治无效, 慕名前来求治, 托我引见, 教授一看便是银屑病, 並坦诚告知此病是一种新陈代谢障 碍 所致的疾病, 病因尚不清楚也无特效药可以根除 。他详细的介绍了减轻症状的方法, 也许因我是晚辈学子, 便讲述了清朝重臣、湘軍首领曾国藩也有此病的故事。 因为奇痒, 每天都有下人为他搔痒, 次日清理床铺便是一堆令人厌污的皮屑, 因他非同素人, 非凡之人搔下的皮屑也非同一般, 而成了吉祥之物。 称曾大人乃是前世麒麟脱胎投世, 故每天都有麟屑脱落, 其实无非就是大家说的那种牛皮癣罢了。.联想到尤教授授课,常把许多临床趣事和自己的阅历融汇贯通在讲课之中,不仅生動有趣,且帮助大家记忆和理解,充分表明他渊博的知识和巧妙傳授知识的技巧。
文革爆发后, 这位老教授也无一幸免地逃脱掉加上头上的反動资產阶级学术权威和各种无须有的罪名加以批斗, 为改造其反動思想, 剥夺了看病的权力, 令其打扫厕所, 清理院落卫生。肉体的折磨, 尤其是精神和心灵上的摧残, 人格上的羞辱, 尊严荡尽, 精神出现失常,生活不能自理, 此时本需休息和治疗, 但依然强迫其劳动, 只能家属在旁陪伴。在家属的再三要求下, 一位堂々的一级教授、著名的学者、医生, 在全省最大的可容千余张病床, 曾 与自己共命运同甘苦过的医院, 竟无一张床位之地可以容纳安身,却被送到医疗水平和条件极差的济南历下区公社卫生院。几经折磨的尤教授精神错乱急速恶化, 常把粪便四处塗抹, 因此便把手脚捆绑在床上, 豈不是一种变像的体罚和酷刑吗!终於在一九六九年二月十三日含冤而终,享年七十一岁。
文革结束了, 不是因特务 间谍, 不是因有反党言行, 仅仅是因反動的资產阶级学术权威的罪名而招致批判、迫害。一个与文化有仇, 视知识为敌,与焚书坑儒同出一轍的政体, 这才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最大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