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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纪行 科林斯, 穿越三千年的地峡之光

(2025-12-21 05:58:03) 下一个

科林斯(Ancient Corinth)是古希腊最强大、最富有、也最具有传奇色彩的城邦之一。与尚武的斯巴达、以民主实验著称的雅典相比,科林斯的标签是财富与贸易。它在历史上的存在感并不算强,但实际上无论是伯罗奔尼撒战争还是波斯战争中都少不了他的身影。凭借扼守科林斯地峡、同时拥有两个港口、连接爱琴海与爱奥尼亚海的地理优势,成为古代地中海东西航线的关键中转站,通过垄断过境贸易、向往来地峡的所有船只和商队征收过路费和港口费,在地中海的各个角落建立起数不清的海外殖民地、这让它在几百年的时间里赚得盆满钵满。

科林斯历史悠久,在青铜时代这里已建有城邑。 在随后的古典时期,它在经济和艺术上甚至一度领先于雅典。发明了三层桨战舰与黑绘风格的陶瓷,建立叙拉古等强大殖民地,科林斯陶器和青铜器远销地中海。 公元前 7世纪,僭主库普塞罗和他的儿子佩里安德(古希腊七贤之一)统治期间,科林斯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巅峰,在古希腊世界里变得举足轻重!

这一时期还发展出来科林斯柱式(Corinthian Order——古典建筑在爱奥尼柱式和多立克柱式之后的第三种柱式。科林斯柱式是三种柱式中最复杂的,显示这个古代城邦积累的财富和奢侈的生活方式。多立克柱式体现斯巴达等多利亚人刻苦简单的生活方式,而秉承以雅典为代表的爱奥尼中庸哲学,在两者之间取得一个和谐的平衡。

公元前 146年,科林斯因反抗罗马被罗马统帅穆米乌斯彻底夷为平地。所有男性被杀,妇女儿童被卖为奴隶,艺术品被洗劫一空。荒废一百年后,凯撒于公元前 44年下令重建,罗马人又选科林斯作为希腊行省首府,可见其战略价值。科林斯重生成为一座罗马化的城市,这一时期的科林斯以生活奢靡闻名。使徒圣保罗曾在此传教 18 个月,并留下了著名的《哥林多前书》和《哥林多后书》。

从纳夫普利翁出来后,我们开车1小时来到科林斯卫城,在路上远远地便望见了山巅上的城堡。在古代希腊 ,拥有卫城的城邦非常多,最开始往往用于瞭望和防卫敌人对于领土的侵犯, 但在后期也拥有了宗教和信仰的象征意义。 曾经富甲一方的科林斯城邦当然拥有自己的卫城,但它的名字并不是Acropolis,而是Acrocorinth。 这个名字让它显得多少有些独特性,也让我们格外想去一探究竟。

科林斯卫城(Acrocorinth)位于海拔575米的石灰岩巨石之上。它位于科林斯地峡的咽喉要道,控制着连接希腊大陆与伯罗奔尼撒半岛的唯一陆路通道,是守卫伯罗奔尼撒半岛和科林斯地峡最重要的一道屏障。卫城堡垒最初修建于古希腊时期,之后被罗马 、拜占庭、法兰克、 威尼斯和奥斯曼先后占领、多次重建。所以现在的卫城遗迹中混杂了多种不同时期以及不同国家文化的风格建筑遗迹,在山顶最高处,还曾建有一座阿佛洛狄忒神庙。 只可惜现在这里绝大多数建筑都已成为断壁残垣。

虽然同为卫城, 但是科林斯卫城与此前雅典卫城的气质截然不同——如果说雅典卫城已经成为整座雅典城市的信仰中心和膜拜对象,那么柯林斯卫城就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军事堡垒,陡峭的岩山、多重城墙和长期连续的军事使用,使这里在很长的历史中始终承担着控制地峡与平原的战略功能。

这座卫城是欧洲最重要的防御工事之一。这里的围墙像洋葱一样叠了三层,每一层都刻着不同主人的名字:从古希腊的基石,到拜占庭的拱门,再到法兰克人的塔楼、威尼斯人的炮台,最后是奥斯曼土耳其的宣礼塔。

科林斯卫城是所见过卫城中最险峻、雄壮的一座,从山脚仰望,它的围墙仿佛直接从岩石中生长出来,与悬崖融为一体。走在卫城遗址给人的震撼感至今难忘;当平原与城市皆已失守,科林斯卫城仍能独立存在——它并非象征性的高地,而是守卫地峡的最后依托。

作为城堡爱好者,当面对一座城堡时,能非常明显地感觉到古代军事需求和现代旅游体验的神奇重叠—— 制高点的城堡既满足了瞭望与防御,也自然成为今日眺望景观的最佳视野。站在科林斯卫城之上,这种重叠尤为明显—视线所及,地峡、平原与远山尽收眼底,登高带来的控制感与开阔感至今仍令人难忘。

在卫城内部,隐藏着一处极其珍贵的上佩里尼泉(Upper Peirene Spring)。传说科林斯国王西西弗斯为了解决卫城的供水问题,出卖了宙斯的秘密,以此换取了这股永不干涸的泉水。结果他被判处在冥界永无止境地推石头上山。

站在卫城最高点,能同时看到两个海湾(萨罗尼克湾和科林斯湾)的湛蓝。那种360度无死角的视野,不仅是视觉的享受,更有一种掌控大地的错觉。

那些曾在此驻守的士兵、曾在此献祭的祭司、曾在此推石头的国王,都已经消失在历史的尘烟里,唯有这块巨大的城堡,依然在高处傲视着这片连接两海的窄土。

在科林斯卫城山脚下不远处,座落着曾经的古代 科林斯城邦统治中心—— 科林斯古城。古城背靠卫城,面向大海,千年风霜后,只有断壁残恒,来到考古现场,很难想象这里富甲一方的古科林斯。

在科林斯古城遗迹,几乎随时随地都能仰望高耸的卫城山。它就像守护在城邦旁边的一位沉默的巨人,看起来稳重又可靠。

阿波罗神庙是古城里相对完整的建筑,神庙建于公元前560年,神庙的规模不算大,只有七根多立克柱残存至今。 它最惊人的特点是每根柱子都是由整块巨大的石灰岩雕琢而成,而非像帕特农神庙那样由多块圆柱石块叠合,这种工艺在古代极其耗时耗力。

一件很有趣的事在于,这座阿波罗神庙位于爱奥尼亚海旁的科林斯古城,但柱子既不是科林斯也不是爱奥尼亚式,而是多力克柱,大概是建造年代比较早的缘故。

在阿波罗神庙的西侧是Glauke Fountain。这是一个从岩石中凿出的立方形水库建筑,建于公元前6世纪,由六个巨大的蓄水池组成。它的名字来源于一个著名的希腊神话悲剧。金羊毛探险队的英雄伊阿宋在科林斯离弃他的妻子美狄亚,转而与科林斯国王的女儿Glauke 结婚,嫉妒的美狄亚竟然将Glauke的嫁衣塗毒,婚礼前,Glauke 穿上后立即中毒灼热难忍,跳进了这口冰泉,因此泉水以她命名。

奥克塔维亚神庙(Temple of Octavia)是罗马时期的神庙,建于公元1世纪,这座神庙是献给奥克塔维亚(Octavia Minor)的。她是罗马第一位皇帝奥古斯都的姐姐,以美德和高尚著称。

神庙建在一个高大的台基上,它采用了典型的科林斯柱式,柱头雕刻着极其精美的莨苕叶图案,三根柱头?立在神庙的残基上。

除此以外,这座古城遗址里处处都是公元前的残砖碎瓦和断壁残垣。巨大的神庙和柱廊只剩下低矮的基座,依稀可以辨别出它们当年的占地规模和形状。

古城遗址区的面积并不大,在其间还有一座精巧的古代科林斯考古博物馆,陈列大量历史文物,并详细讲述了这座曾经富可敌国的城邦在古希腊历史中的兴衰。

作为以自身名字命名了科林斯柱的城邦, 科林斯 在建筑和雕塑工艺方面的造诣不必多言。遗址中许多较为完整的石柱 ,被统一放置在了博物馆附近的一处展示区。

排列在前庭中的无头罗马将军雕塑群,尽管他们曾位高权重,但在时间面前,连名字和容貌都未能留下。

展厅中的尤利乌斯•恺撒雕像(Julius Caesar), 科林斯作为凯撒重建的罗马殖民地,对这位帝国创始者有着极高的崇拜,在他的身边还有孙子盖乌斯(Gaius Caesar )。

罗马时期的弗里吉亚俘虏雕像(Phrygian Prisoners)。

来自罗马別墅的地板马賽克画,尤其酒神那幅最为精彩, 只見年轻的狄奧尼修斯发稍裝扮着象牙与花果, 让人联想到卡拉瓦乔同样主題的画。

大理石狮身人面兽(Sphinx),公元前550年左右。

科林斯陶器享有盛名,特别是黑绘风格的陶瓷,这些陶器畅销地中海各地,为科林斯赚取了巨大的财富。

参观完科林斯卫城和古城后,我们开车来到科林斯运河(Corinth Canal),它不仅是一项现代工程奇迹,更是一个跨越了两千年的执念。它那一刀切开大地的震撼感,源于极其独特的地质特征和曲折的开凿历史。

从卫星图上看,这条运河又长又窄,将伯罗奔尼撒半岛从巴尔干半岛上完整的切下,使半岛技术上成为一个岛屿,连接了西边的科林斯湾和东边的萨罗尼克湾。对于以船运和商业为立身之本的古希腊人来说,自古以来科林斯地峡的存在就让他们苦恼不已。 如果这里有一条运河,那么所有从希腊去地中海方向的船只就不需要再绕过整个伯罗奔尼撒半岛,而是可以直接通过地峡进入地中海 ,那将节省多少不必要的人力和时间?

这个想法最早可追溯到公元前7世纪,由古希腊科林斯僭主佩里安德 (Periander )提出,但因技术难度、成本高而放弃,转而在地狭上建一条栈道,用轨道和滚轮将船从地狭的一边拉到另一边 (Diolkos )。科林斯依靠这条栈道的地理优势,赚得盆满钵满,成为了与雅典在经济上势均力敌的的海上霸主。

到了罗马帝国统治时代,希腊与地中海之间船运需求进一步发展,尤利乌斯·凯撒、卡利古拉、尼禄等皇帝都计划或尝试过(尼禄甚至用6000奴隶开工),但因政治动荡、技术误判(如担心淹没岛屿)或死亡而中断。

直到19世纪借助近代工业的进步,运河终于在1893年竣工,运河全长6.3公里,两岸的石灰岩壁近乎垂直,水面宽度仅约24-25米;只可惜这运河开通的太晚,没有赶上现代航运技术进步的脚步,在今天,绝大多数的船只,对于这条运河来说都太大了,只有以观光为目的的游艇每天在这里频繁来回,成为了这原本可以震撼世界的工程的少数受益者。

这运河的工程从提出伊始到真正完成延期了2600年,计划提出时, 科林斯还与雅典城邦分庭抗礼,而后运河的第一铲土却是由罗马暴君尼禄亲手挖下。到工程正式提上日程,已经是19世纪。世界上大概还没有哪个烂尾工程做到这一步。只可惜,曾经在人类看来几乎不可能的科林斯运河,建成至今只是一条观光性质的水道。供往来此处的游人望河兴叹。

尽管现在的运河宽度不足以容纳绝大多数海上航行的船只,但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而言,站在横跨运河的桥上,这条运河像是大地上的湛蓝裂痕,俯瞰脚下几十米深的岩壁和笔直湛蓝色的运河,穿行其中的船只看起来就像是在两面巨型石墙间挤压前行,看着爱琴海和爱奥尼亚海湛蓝的海水涌入深深的河道,仍然不免感叹这项工程创造的奇迹。

科林斯这座城邦的命运始终系于这六公里长的陆地,它曾凭借双海端口成为希腊最富有的贸易帝国,也曾因同样的位置在战争与毁灭中反复沉浮。两千多年过去,咽喉仍在,霸主已换,而那道地峡,依旧静静地连接与分割着一切。

至此,我们这次希腊之行结束啦。伯罗奔尼撒半岛是这次旅程的最后一个目的地,从为奥运带来圣火至今的奥林匹斯,到从与雅典分庭抗礼的斯巴达 ;从荷马笔下遍地黄金的迈锡尼,到坐拥地利而富甲一方的科林斯 。千年间的文明在这个多山的半岛从兴盛到凋零,时至今日,所剩的只是传说和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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