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应该去恐怖之屋(Terror Háza)”!在布达佩斯那间精致的公寓里,维拉格Virag对我们说。
Virag是位中年女性,个子小巧、英语非常流利。因为造访布达佩斯期间我们的房东去意大利旅行结婚,他们委托Virag接待我们;在她介绍了布达佩斯旅行的基本常识、我们问起有没有特别的推荐的时候,Virag说到了恐怖之屋。
我知道这个地方。
因为六月初的那个令人心碎的凌晨,我心里早已结疤,每年的那个时候,那块伤疤总要被撕开、流一番血,三十多年了,从来没有改变。
所以在别的时间,我总是把这块疤一层一层严严地包裹起来,不去触摸。
但是在九月的布达佩斯,一个匈牙利人却谈起了他们痛苦的记忆。
这让我记起一周以前在布拉格的震撼。
布拉格的犹太角一共有九座犹太堂(Synagogue),其中的Pinkas堂(又称长方堂)历史不及旧新堂、面积不及西班牙堂,所以进去时没有太多期待。接着看到了这一幕:
那是一间长形大厅,简单、肃穆,墙壁是白色的,令人惊诧的是墙壁上写满了字,红色的字,密密麻麻没有间隙。我好奇地近前观看,尽管不认识其文字,仍然看出是一个个人名及其生卒年表。再仔细观察,发现了一个更大的震撼:
这些人全部死于1941-1943年!
是Holocaust!
那些墙上刻着八万多个人名,亦或说八万多条生命。
布拉格选择永远记住他们。
在布拉格,同样的记忆发生在共产主义博物馆。
试图忘掉那片回忆,那天晚上我们来到多瑙河边散步。
从议会大厦向西,河畔的人行道修的极好。布达佩斯不似布拉格那般喧哗,特别适合悠闲地消磨时光。就在我们赞叹两岸的灯火、建筑建筑时,突然看到河畔的方石上有空鞋子!
对,就是咱们每日穿的鞋,而且不是一双两双,是几十上百! 近前观看,原来鞋是金属铸出来的,镶在河畔的石头上:有男有女、样式各异,有的鞋里还点了蜡烛。 “这一定又是在纪念什么”,我想。然后我看到地上的这块文字: |
纪念1944-45年被箭十字军射杀入多瑙河的遇难者 |
1944年秋天,希特勒纵容箭十字党推翻不太听话的现政府。那段时间,血腥笼罩了布达佩斯;为了减少掩埋尸体的麻烦,箭十字民兵们把犹太人及其他抵抗力量推至多瑙河岸边、除掉这些人的鞋子后射杀、尸体跌入河中被卷走。
一共有三千五百人这样葬身多瑙河。
目击者说,那时候的多瑙河是红的!
也有感人至深的故事。
在那个冰冷刺骨的深秋,一个叫卡尔鲁兹Carl Lutz 的瑞士人跳入多瑙河;他捞起一位正在流血的妇人,告诉箭十字军官这个妇人受瑞士政府保护,然后在睽睽的众目下抱着她离去、那些凶残的箭十字民兵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也是这位卡尔鲁兹,瑞士驻布达佩斯的副总领事,在布达佩斯开设了76个安全屋、用以保护被纳粹追捕的犹太人和其他人;他还给犹太人发放了八千张签证,以及成千上万的保护信件。
到布达佩斯的第二天我们来到犹太角参观大会所。
那里有一个小街心公园,公园西侧是一组特殊的雕塑:一个妇人正在努力从高处的堡垒里逃出,一个男子躺在地上、伸出臂膀,似乎在告诉她“别怕”!
雕塑旁边有一块铜牌,上面写着:
“救一条命就像拯救整个世界“ - 纪念1944年在瑞士领事卡尔鲁兹领导下那些勇士
“别怕”!
同样的故事还包括了瑞典红十字会会长蓝莱特、外交官瓦伦伯格及其250同事。他们昼夜不停地工作,救出了大量犹太人。
布达佩斯人选择记住他们: 遇难者或救护者。
布达佩斯的大会所 The Great Synagogue,被屠杀的犹太人,以及救助犹太人的外国人(包括卡尔鲁兹)
那天我们到位于安德拉什大街 Andrássy út 60号的恐怖之屋的时候已经停止入场了,不过入口还是聚集了不少人。
1945年匈牙利被苏俄军队从纳粹手中“解放”之后,共产政权延续了纳粹的恐怖统治,以“审判”、监禁、虐待、死刑等手段对付不合作者;终于在1956年10月,匈牙利人走上街头,新政府总理纳吉宣布匈牙利成为中立国、退出华沙条约、并且要求苏联军队撤出匈牙利;苏俄军队撕下面具,武装占领匈牙利、杀死纳吉、推出卡达尔傀儡政权,共产恐怖又延续了三十多年。
布达佩斯恐怖之屋博物馆
恐怖之屋博物馆的外墙上镶嵌着遇害者,告示牌上则是刽子手和帮凶们
1989年1月,匈牙利工人党实施党政分离并放弃一党专政;5月,匈牙利开放匈奥边界,大量东德人从匈牙利逃往西德。
1989年6月13日,匈牙利为纳吉举行国葬。
10日之前,中国军队在北京清洗和平请愿的学生。
在痛苦的记忆和愉悦的忘却之间,布达佩斯还有布拉格人人选择了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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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留言。
我旅行的帖子一般不触及政治,这一篇却是绕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