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增长的尽头是衰落—也谈中国人对经济全球化的认识误区
近几年来,特别是进入2022年,发生了很多事,大都是不顺心的事,比如贸易战,疫情和俄乌战争。大家都在讨论和关注一些具体事件,比如上海封城,20大等,但很少有人注意到,经济全球化就要转向了。西方人管不了你20 BIG谁上台,但他们的确可以引导经济全球化的走向,以后不跟你玩了。
有人会说了,不要吓唬我,经济全球化已经离不开中国了。改革开放40年,中国早已建立了地球上最完整的产业链,这种整体性,非化整为零可以替代,今天你们离开中国,迟早还会搬回来。本文所要阐述的观点是,“中国的产业链体系不可替代”是一个误判,错误的本质是对产业链的结构缺乏细致严谨的分析。
首先,我们必须明白,供应链是有层次的,人们在大谈中国产业链的时候,是在笼统地对产品结构不加区别地统称。当你认真分析了供应链的层次之后,才会真正认识到中国产业链的脆弱性。
马斯洛提出了需求层次理论(Maslow's Hierarchy of Needs),这是关于需要结构的理论,指出人的需求分为五个层面。基于他这个理论,我提出一个社会物质产品需求层次理论,产品自身的重要性,直接决定了供应链的地位。
供应链和产业链是不同的,为了简单起见,本文暂且先混为一谈。还有社会物质产品与商品也是不同的,我们也简单地不加区分。
从上海疫情,折射出物质产品对人类需求必要性是有层次的。网上流传一个上海人对即将封城的北京人的忠告,建议在隔离期间的11个必备囤货。我不再去重复了,大家可以脑补一下,一定是粮食等生活必需品,虽然个人的选择不同,但大致是那几样东西。这个清单是一个启示,即便在物质文明极其丰富的今天,在极端条件下,人的基本需求并不是很多。全球有一百多万种商品,但仅仅靠这11种商品,你就可以存活1-3个月,现有的室内其它所有商品,都可以暂停采购。这里,引出了一个产品需求层次理论:
第一个层面是生命必须品(食物和水),生存必须品(衣服,住所),生活必须品(手纸,肥皂);
第二个层面是健康必须品,比如药物,医疗;
第三个层面是社会组织必须品,即为了把上述二个基本商品进行社会有效配置的组织工具,原材料或设备,包括通讯,如基础建设,车辆和道路,办公用品,机电产品,机械设备等。
第四个层面是社会安全品,包括社会治安和国防,比如军事工业;
第五个层面是生活改善用品,装饰品,包括对人和物的装饰,玩具,用具,休闲品,体育用品,文娱用品以及奢侈品。还有就是前几类生活必须品的衍生品,比如时装。
第六个层面是精神产品,比如报纸,电影和书籍;
基于这个理论,仔细分析一下,前三个是人类的基本需要,不可须臾缺货,第五类属于消费品,不是必须的。虽然中国的经济体量很大,但每一个单项并不是最强。中国制造有二个特征,一是低端产品,二是高端产品的外围或衍生产品,非基础与核心产品,最强的是第五类消费品。下面我们逐条分析一下。
所以,总体很难得出世界离不开中国供应链的结论。
人类发展到今天,物质产品日益丰富,不是生活的需求变了,而是围绕这六个层面的产品非核心部分膨胀了。从生产能力上看,增长来自于制造水平和劳动效率的提高, 从需求动机上看,来自于求新求异的需要和竞争的需要。市场上95%以上的产品,早已脱离了其核心功能,纯粹是为消费而消费。比如,人只要吃白米饭就能活着,但非要搞出什么饼干,蛋糕或者饺子之类,这些都不是必须的,属于花样。比如服装,随便穿件棉衣就可以保暖蔽体,但人们整天在开发时装,要好看。Amazon上面的很多产品都是垃圾,离开了这些,人类完全可以生存。
我们举二个例子,说明是人类的过分需求造就了供应链,而非反之。
先说鞋子,这是西方首先要产业转移的产品,因为它生产链条很长,产值不高。但是,它的需求变量非常多,人一年要买几双鞋子?鞋子穿到什么程度才丢掉?这个没有成文约定。便鞋与时装鞋子的区别是什么?功能鞋要细分到什么程度?我可以穿休闲鞋去打网球吗?这些因素直接影响了鞋子市场的大小,伸缩性很大。
再说服装,很多需求亦非刚性,今天谁还会衣不蔽体?假如是居家隔离,一年不买服装都没有问题。服装鞋帽有个特点,装饰配件市场巨大,典型的刚性产品上附加的衍生产品,经济好的时候,利润可能比核心产品还要高。经济衰落时,它亦可以一文不值,鞋子上少一个蝴蝶结照样可以穿。
中国的制造业是这种变量的受益者,它很好解释了为什么说中国在缺乏核心竞争力的前提下,如何成为制造业大国的。产品变化越多,对产业链的“大而全”依赖就越大。这些周边产品,往往其产值可能会大过核心部分,仅仅饰扣这块,对中国GDP的贡献巨大。给人的感觉好像是米兰巴黎时装产业不如温州的纽扣厂。中国有几万家做饰扣的,但这些都是可以不要的,至少是可以大大减少的,它组成了中国经济虚胖。所以,这种需求随时变化,不是永恒的,必须的。
通讯产品也是同样道理。中国制造的数量巨大,是在建立在别人核心技术之上的组装,比如华为设备,中国制造强在核心产品的衍生品,比如手机壳,充电器。手机产品的兴衰同时又说明了,西方可以让你富有,也可以让你贫穷,芯片断供,华为的手机就不行了。手机外套可以是一个巨大的产业链,但非刚性产品,外围产品利润有可能会很高,因为研发投入少,但缺乏核心优势。
综上所述,虽然中国高端产品的比重在上升,由于中国产业链中生产的产品的非必要性,决定了中国经济的脆弱性和对外依赖性。作为全球化的主导者,西方特别是美国很容易通过方向的加速,减速或转移做出调整。中国是被动的,与中国一贯缺乏话语权是同一病根,比如奥运会中国可以办的是最出色的,但奥组委决定了在哪里办。足球世界杯也是一个道理。
中国制造还带来了过度消费,很多原本不需要的产品,比如墨镜,由于便宜,一下子买三了副,或者鞋子一个款式买了三个颜色,造成了社会资源的大量浪费。手机也是这样。手机外套完全不是必要产品,没有它就不能打电话了吗?但是,中国的手机套产业是一个巨大的产业。比如汽车,不给座椅后背加一个套子,也不会开到沟里去。但在商店里大量充斥这些东西。
中国经济的虚胖性和美元泡沫有很大的关系,自从美元脱离了“布雷顿森林体系”,美元的债务如脱缰野马,开足马力印钞,诱导了人民币的严重超发,导致垃圾商品泛滥。假如美元抑制通胀,紧缩银根,西方购买力会严重萎缩,中国制造会因为需求收缩而全面衰落。
在今天看来,经济全球化对中国制造业的影响取决于以下三个因素:
一提供应链,人们就潜意识的想到中国。其实,中国拥有的是低端产品供应链,还有一个供应链,那就是高端供应链。比如,苹果手机有450多个零部件,在全球有数百家供应商,核心部件来自美国,日本和德国。国产大飞机C919,所有的核心设备,就不说部件了,全部是西方的,从发动机到飞行控制仪表。高铁的核心技术也是日本,德国和法国的。凡是能够改变人类进程的核心技术及产业链,还是在西方人手里。
还有一个重大误区,即中国货便宜。这是一个缺乏经济学常识的误判。在国际贸易中,价格不是唯一的因素,还有各国保护民族产业的政治问题。货币有对换率,进口有关税,随便一个问题,都会影响到价格和竞争力。假如不是西方向中国开放市场,中国货就不便宜,人家增加配额限制,你的出口就会受到抑制。全球化是西方主导的,中国是接受方与受益者。当初西方选择了中国,有其的特定的历史条件,比如中国当时经济落后,人口红利,低人权优势,以及与其它欠发达国家的比较优势。不要忘了,还有其它一些人口大国,虽然经济相对落后,而且政府组织能力较弱,但他们也在进步,看看联合国的统计,你会惊奇地发现,在发展中国家中,人口在一亿以上的还有九个大国,印度,印尼,巴西,巴基斯坦,尼日利亚,孟加拉,俄罗斯,墨西哥,菲律宾,越南也有9500多万人哪,加起来有28亿人。
把低价作为优势的一个重大逻辑错误就是, 首先是假定消费者必须要买一双鞋,所以她会去买便宜的。谬误在于,我前面讲过,这双鞋她不是必须要买的,90%以上的商品均为非必须品。最便宜的是不买!即便是排除一切政治因素,只要西方回到必须品消费和理性消费,市场会严重萎缩,对中国的制造业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当然,西方经济的支柱是消费,但为了消费别人有很多选择。
好,就算中国的优势是价格,这个优势即为经济水平落差。假如中国崛起了,国力强大了,与美国就没有落差了,你的价格自然就没有优势了,作为经济三驾马车之一的外贸就衰落了。你说我要产业升级,腾笼换鸟,换什么鸟?要知道,美国今天的强大是建立在先进的教育体制之上的,你的大学都退出国际大学排名了,拿什么来支撑未来的发展后劲?靠“习近平思想研究”吗?恐怕你自己都不信。
还有一个重要问题,就是知识产权保护。中国人的山寨产品太凶了,
总结中国40年高速增长,有二个重要因素,政府放宽对经济的管制,和西方的全球化,二者缺一不可。而且,全球化对于中国来讲,里面有三个含义:低端制造业转移,西方企业在中国扩大市场与华尔街投资中国的资金高回报。中国自己这方面,优势在于人口红利,低人权优势,吃苦精神和学习能力强。以后这样的机遇不会再有了。
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人类的经济发展是有上限的,除了自然资源的限制,地球本身就只有一个。经济发展不都是好的,带来的问题和麻烦也很多,地球变暖,环境污染,城市拥堵,仅仅是人类垃圾就会把自己埋葬。那么,人类的发展方向在哪里,出路在何方?各国之间的利益如何平衡?“发展才是硬道理,”这句话是有历史局限性的。“民族的伟大复兴”,标志是什么?你想强到什么程度,让别人给你磕头吗?高度和速度难以拿捏。尤其是在你崛起的进程中,对周边国家是帮助还是威胁,即便是你十分谦虚,别人还是非常在意。西方会容忍让你发展到何种程度?是“闷声发大财”好,还是要大喊“强起来”?今天世界秩序,是二战以后世人总结了过去的历史教训,逐渐共识的的以美国主导的战后国际格局,要想改变它,必须要有综合实力,和国际主流社会的认可,中国那点GDP不够资格。现在全世界都看出来,你不服,搞“人类文明共同体”,那是什么东东?几百年来,推动人类前进的是西方文明,不是东方,更不是中国。真正财富的创造者是Henry Ford, Bill Gates,Steve Jobs, 和马斯克, 而不是马云,虽然他俩都姓马。
假如我们尚不能完全认识这个世界,就应该好好反思自己,掂量自身的斤两。假如自己都被自己忽悠了,在很一般的时候认为自己“厉害了”,就谁都救不了你了。
感谢博主做了系统的总结。
近三十年来中国得益于全球化,全球化也得益于中国,这已经是经济学家的共识了。而在这篇反共政键文里连全球化是什么都没搞清楚。浪费时间。
资本不是属于西方的,而是属于世界的,这才是全球化发展的原因,也意味西方不可能主导全球化,而是资本主导。
看看如今华尔街往哪儿跑,是往上海跑。最近全球股市下跌,唯有中国A股涨停,而不是跌停,为什么?
因为在如今全球危机下,资本没地方去,中国因为疫情而经济下滑,但谁不是?
你如果移动资本去其他地方,如果五年后中国恢复正常了,你需要十年才能建成的新生产基地还建不建?建成后成本肯定高于中国,等于打水飘。
和平时期唯一可以对抗全球化的是大量国家补贴,但这是计划经济,不是资本经济,西方玩的过中国?
典型的例子就是稀土,因为战争西方不得不降低对俄国能源的依赖,方法之一就是新能源。而新能源意味增加系统需求,这就受制于中国,西方怎么都是输。
因为西方社会已经是后工业社会,不可逆,这就导致西方经济只可能是在高端存在,而不能独存。反过来,缺乏高端经济的社会却可以独存。没有高端手机,大哥大也能通讯。而只有高端芯片而没有制造能力,屁用都没有。
随着世界经济资源的逐渐降低,资本经济也会逐渐走向计划经济,至少很大成分,比如美国还存在的制造业几乎完全是计划经济模式(军工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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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作者的好文!
思路、分析都非常出色,非常认同最后给出的结论。
他们现在是彻底的误判世界、误判自己,以为全世界都已经离不开他们了。
短期内世界上是会受他们“断供”的影响(往好里说那也是杀敌八百自损三千的自杀行为),但您分析的对,根子上,是他们离不开世界。
但地球不止一个。人类马上要冲出地球啦。
华政就业包括研究生20%都不到,一叶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