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晰记得,她那灿若夏花的笑容
小杜离去七年了,一直想为她写些什么。
小杜与我同级,从上小学到高中毕业,都是同步。但她并非我真正的同窗,虽在同一个城市,我们却没有在同一个校园里读过书。可无论任何时候,我都把她列入“同学”的集合。
小杜年龄比我稍长,之所以称她为小杜,大概是因为从一开始,她便称我为“老师”,我称她为“小杜”,她也喜欢我称呼她“小杜”。因为默契,所以亲切。
认识小杜,是在我大学毕业以后。那时,我在部队任职政治部宣传干事,日常的宣传报道之外,我常写些文学类作品,不时在报刊杂志发表。那年春天,报社编辑转给我一封读者来信。
信是小杜写来的。她在来信中说,看到我发在报纸上的一篇文章后,引起了她的共鸣,希望能够和我成为笔友,相互交流,共同进步。那以后,我们通过书信建立了日常联系,交流学习心得,畅谈对事物的看法和感受,有时,小杜会把自己写的文章寄给我,请我提提意见发表一下看法,我会用红色的笔,在旁边作些小注,并声明,这仅仅是个人观点,一家之言,但小杜非常尊重我的意见,不久,她会把她的文章见报后的样报寄给我,我就回信,表示祝贺。
这么时断时续的通信持续了将近一年时间。年底,我自费给小杜订了一份报纸,鼓励她多读书,多看报,坚持写作,不要丢下手中的笔。后来,她一直未再回信,我们从此失去了联系,小杜的名字,也逐渐从我的记忆里淡漠了。
若干年以后,我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工作,从报社的一名见习记者做起,一步一个脚印,成为负责整个报社文字工作的总监,始终笔耕不辍——当然,这里所说的笔,仅仅是形式上的,事实上的笔,早已被键盘所取代。
一天,有读者打来电话,恳请我采访报道一位典型人物。从事新闻工作十几年来,我采访报道过的典型人物不计其数,大都是官方树典型,邀请媒体进行集中采访报道,像这样来自民间的推荐声音还不多。
这是齐鲁石化集团公司一名女职工,姓杜,尿毒症患者。自己得了重病,生活已经非常拮据了,到了需要器官移植延续生命的地步,却尽自己所能,用有限的工资去帮助他人,救助面临辍学的儿童。
为了解真实情况,我开车去齐鲁石化,会见这位杜女士。采访中,我了解到她喜欢读书,喜欢文学,喜欢写作,她还拿出自己曾经发表过的作品给我看。看到那些熟悉的文字,我在刹那间热泪盈眶,一方面,我未曾料到她就是十几年前的那位笔友小杜,另一方面,我感慨这个世界是如此之大,又是如此之小。
小杜也未曾料到,我从部队转业到地方之后,会在报社工作,而且正巧接到了那个电话,正巧亲自前来采访。在得知我的身份之后,也是老半天说不出话来,既惊讶,又激动。她告诉我说,当年,她正处着对象,对象不允许她和异性往来通信,为此和我断了联系,心里一直为此感到歉疚。后来结婚后不久自己因为不孕吃中药治疗调理,却不幸患了尿毒症,对象狠心和她离了婚。离婚后的多年来,她一直与父母姐姐生活在一起。对此,我表示理解,并祝愿她保重身体,早日康复。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我刚刚贷款买了新房,经济压力不小,没有从金钱上给予她太多帮助,但逢春节、中秋以及小杜的生日,我会开车去看看她,带些水果、奶品之类的物品,表达我的关切。每次见到她都是开心的笑脸,但是她的脸面却越发失去光泽,身体也以可见的速度慢慢衰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杜信了基督,成为虔诚的教徒。她把自己的QQ空间,命名为“praise(赞美)的空间”,她会经常转发一些教会的文章和自己写的文章,忏悔自己的灵魂,分享自己的喜悦。我理解她,我认为于她而言,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为此,我常常阅读她病痛中呕心沥血写的文章,感动于她的质朴,分享她的平安喜悦。
小杜的分享,止于2016年6月27日。这一天,她在自己的QQ空间里写下:“亲爱的弟兄姐妹,一个真正重生得救的人,是一个关心别人灵魂的人……”因病情恶化,她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个让她依恋着的世界。
我无法知道,在与病魔抗争的那些岁月,小杜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我无法知道,在即将告别这个世界的那些日子,小杜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但她留给这个世界的,是坚强,是善良,是纯净,是淡然。时至今日,我依然清晰记得,她那灿若夏花的笑容。
小杜已经在天国里享受那美好的福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