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是个裹了一辈子脚的小脚女人。
我年幼的时候,父亲在外地当兵,每隔三五年才带我回一趟农村老家,每一次,也仅仅住个三五天。我对于妇女裹足这事儿,完全没有一丁点儿的概念。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我考上了大学,那个暑假里我一个人回老家看望祖父母,陪着奶奶住了半个多月,这才第一次跟奶奶说起了裹足的事情来。
奶奶说,那个年代的女人都裹足。不裹足,会被人看不起。
可是,奶奶是出生于二十世纪前叶,都民国了呀。
生活在今天的年轻人也许已很难想象,一百多年前的中国正处在何等深重的苦难之中。
中国是有着几千年绵延不绝历史的文明古国,对人类社会的发展曾经作出巨大贡献,但到近代却大大落后了。鸦片战争中,西方国家倚仗船坚炮利,迫使中国放弃领土和主权的完整,走上听凭外人欺凌和摆布的半殖民地道路。甲午战争后,列强在中国纷纷划分势力范围,完成了工业革命的资本主义国家组成“八国联军”,曾经武装占领中国首都北京达一年之久。
八国联军,听起来真是挺吓人,其实,统共才只不过三四万人,意大利派了两支部队来,一支是海军陆战队,80个人,一支是陆军,5个人。没错,就5个人,连门小钢炮都没来得及带上,搭上英国人的风火轮就来了。一枪没来得及放,就进了北京城。八国联军在北京盘踞了一年多,中国老百姓家家都得悬挂占领国国旗。被洋鬼子糟蹋过的中华女子,多了去了。大清朝的那些大官呢?平时欺压老百姓很在行,可洋鬼子一打进来,跑了,全跑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我的家乡,日子该咋过还是咋过,有没有政府,对于老百姓来说是一个熊样。辛亥了,革命了,民国了,乡下的女孩子们该被缠足还是被缠足,至于谁来当皇上,不过只是“城头变幻大王旗”罢了。
缠足是中国古代一种陋习。是用宽布条将女性双脚紧紧缠裹,使之畸形变小,称三寸金莲。一般女性从四五岁起便开始缠足,造成脚骨变形甚至骨折,小脚女性根本无法自己出门遑论走远路。缠足的实质,绝对是一种畸形的审美观,就只是为了迎合男性的自身优越感,并使之极度膨胀,是对女性在肉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摧残和束缚。
解放了,妇女不需要再缠足了,放开了的脚,叫做“天足”,呈现出自然的弓线美。我有幸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我的妻子的脚很美。冬天时,她从外面回来,说脚冷,我用热乎的双手给她捂脚。我出门,她给我围上围巾,把我裹得严严实实。进门出门,我们从没有缺少一个拥抱。我坚持写作,字里行间,充满对美好爱情、美好生活的讴歌和赞美。
原以为,裹住女人天足的长布条,早在数个十年前就被丢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原以为,每个男人娶回一个女人,都会好好疼惜的,生活就该是这样从从容容。
直到有一天,我妻子说,看到江苏徐州有个女子,被人用铁链拴着,住在牲畜圈里,生了八个孩子。她说,这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了,和谐盛世里,现代化国家里,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可网上疯传的那么多视频,不该是假的啊?我怕她心情不好,不许她看,可她睡不着,一定要看,看了就心疼,甚至有几天做莫名丢了孩子的噩梦。
江苏省调查组的第五次通报出来之后,我觉得这件事情可以解释过去了,试图说服她释怀,不想她却说:“这个通报更假,我更加不相信了。”
我问:“你怎么认为是假的?”
她不屑地说:“你注意到没有,这个通报就只是为了自圆其说,把以前几次通告里说的谎,出现的漏洞全都补起来。”
从此,我们的生活,彻底改变了。
我问:“你信我不?”
她说:“信。”
我说:“那好,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从那一天起,我誓为“铁链女”获得自由而战斗。
从裹脚布到铁锁链,摧残女人的还有什么?我想,那一份份指鹿为马的虚假通报,自上而下的遮掩、捂盖和袒护,比之裹脚布、铁锁链,尤甚。
老兵不死,只是凋零。关注我,我是齐风。
谢谢作者为铁链女发声。
男人的西装领带革履也是对男人的折磨。领带就跟狗项圈和绳索一样,是控制仆人的工具,还有人喜欢戴,简直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