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初夏的夜雨

今夜的雨好大，沙沙的響聲，聽得到樹葉和樹枝被淋得四處晃動的樣子，我家後院從邊上直到鄰家的那道小溪水，已經不見了平日潺潺的文靜，而是象奔騰的小瀑布一般，想要和那風雨聲一爭高下。遠處又有深沈的夜幕低垂，與風聲樹影似乎融合在一起，在密密地傾瀉的雨中，那天與影的界限變得越來越模糊不清，真的好像一場無法描述的夢境。

 

夏天終於來了呢，春日冷冽的寒風終於不再，不眠的我，在這樣的雨夜，掌一盞昏黃的燈，開一扇小窗，請濕潤清新的空氣進屋，再斟一杯清涼的又有一絲絲甜味的Moscato, 任由濃醇的蜂蜜與水果香味交疊的余韻，緩緩地縈繞在舌尖。

 

這樣的雨聲，讓我想起那首定風波，詞曰：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很愛很愛東坡先生的詞，每每可以透過它們，看到他高曠超脫的心胸。人的一生，一定會經過一些波折和起落，就像那外面風雨中的樹葉，飄搖不定。這種時候，抱怨難過和失望是很自然的事，可是能像東坡先生這樣，瀟洒地披蓑前行，才最是難得。我覺得那「也無風無也無晴」的千古名句，深具禪意，只要我的心是安定的，風雨也好，晴日也罷，因為完全由不得我，所以我會全數接受，且一樣吟嘯放歌，歡喜相迎。

 

唔，這樣的夜，這樣的初夏的雨，配這樣的酒，還有八百年前的名家詞萃，我又多了一分參悟，一絲超然。深呼吸一下下，呵，人生苦短，有這樣清新的日子，夫復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