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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文革记忆

(2025-06-28 19:23:47) 下一个


挂牌示众


文革开始不久,正是我初懂人事的时候,印象中还没有到上小学的年纪。父母本来工作就忙,还要积极投身于运动。好在单位有食堂,基本不用做饭。于是我小小年纪就担负起打饭的任务。一天三餐拿个小饭锅和一个盛菜的碗。一般早上有馒头,包子,咸菜,稀饭:中餐主要是米饭,晚餐除了米饭以外还有稀饭馒头。


食堂出来,就是一条长长的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但文革开始后,道路一侧的公告栏已经大大加长,贴满了一层又一层的大字报,当时识字有限,大字报上的龙飞凤舞也不好辨认,最常见的字是“打到,批臭”等等,倒是一些漫画比较容易看懂,只是画中被脚踩的人或是拳头底下的人经常变换,这也反映出“阶级斗争的新动向”。街道的另一侧靠着饭厅的窗户和冰室,有一天突然架起一列台子,上面站立了一排挂着牌子的人,从过往行人嘴里可以听到说这是一些被打倒的走资派。看着这些挂着大牌子,低着头晒着中午烈日的人,我忽然想挤进人群去看一下。带着满心的疑虑,我端着打好的饭菜赶回了家。放下东西后,就和家人吃起了中饭。一边吃,一边和家人谈起了那些示众的人们。不知怎么地,我突然提出了一个我思考已久的问题:“爸爸什么时候也会抓去示众?”。至今我还记得这个问题在当时引起的震动,安静无语半天以后,妈妈说了一声“孩子还小,不懂事”。现在回忆起来可以用父母脸都绿了来形容。年轻的爸爸可能当时的位子还不够格去示众,但此后我打饭的差事好象是很少了。

 

忆苦饭


早年的教育传统上经常要发动大家回忆旧社会的苦难,叫“忆苦思甜”只有这样才会感谢受到的解放,才会从心底感受到恩情。从幼儿园开始,老师就会讲到旧社会人民如何痛苦,地主老财资本家如何坏,如何压迫人民。但不管怎么反复讲,对于这初识人生的我印象不深。终于有一天的中餐,父母单位的食堂要提供忆苦饭,父母早就叮嘱我要按时去打饭。我也早早地拿着小饭锅和盛菜的碗出发了,印象中好象忆苦饭是不用付饭,菜票的。记得路上的高音喇叭这天没有放《我们走在大路上》和《大海航行靠舵手》等当时的革命流行歌曲,这天放的歌大意是不忘过去苦,牢记阶级仇,曲调是《563 21- 656 72 65-......》食堂里提供红米饭和南瓜菜。看着红红的米饭还有那带着酱色的黄黄的南瓜菜,我带着满满的好奇心赶回了家。这样的米饭我还从来没吃过呢。端着盛着饭菜的碗,我期待着一餐痛苦无比的经历。第一碗很快就吃完了,好象心理上准备了一场剧痛的拔牙一样,但痛苦没有发生。红米饭软硬适度,颜色悦目又香甜可口,几乎没有菜都可以吃下去。何况那甜甜的带有酱香的南瓜菜令我胃口大开。吃完一碗半的饭后,欲霸不能,主动提出再去食堂跑一趟......。如今我还记着那餐饭菜和当时的音乐,但忘了歌名。

 

揭发父母的两兄弟


文革前到文革初期,我们全家是住在爸爸单位的一间宿舍里。这是一栋两层的楼房,有地板。现在已不记得厕所的位置,但记得每天家人需要倒痰盂。我家住在二楼靠上楼后的左手较里面的位置。对着楼梯的一间好象有个小阳台,两个比我年长的兄弟和家长住在里面。文革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在安静的晚上有时可以听到奇怪的声音,因为关着房门和隔着走廊,时不时的会不知从哪个房间传来一声重喝,东西的掉落,大声的回应或是呻吟的叫声。伴随着这种声音往往是妈妈的不安和焦虑。后来长大了以后才意识到,那是审讯的声音。也是部分因为这个原因,后来我家搬到了妈妈单位的宿舍,这时文革气氛已进入了更加疯狂的阶段,连小孩都有人来叫,要求去单位对着大门前一栋楼前,人们在这做“早敬和晚敬”,即向领袖像敬礼和宣誓。我们住在那直到下放,那是后话。有一天妈妈忽然神色紧张又很是严肃地告诉我:住楼道中部的两兄弟揭发了自己的父母,我问揭发了什么,妈妈没有讲。当时告诉我,那两兄弟生活没人照顾,生活艰难。妈妈也问我会不会去揭发父母,我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实际上当时我虽然有些调皮,但同样受到被头脑发昏的革命小伙伴的欺负,有次还差一点因为据说的父亲问题而跪砖头。

 

纪录片中的江青


文革时看电影属于有点奢持的娱乐,那时每个单位都有一个礼堂,平时用于开大会,周末晚上放革命电影。文革后期下放回城以后有时也会买票到市里比较好一点的电影院去看。记得那次是和妈妈一块去的,不记得是在单位礼堂还是在正规电影院,反正是坐在比较靠后的位子,也就是20多排以后。故事片开始后照例要放几段新闻纪录片,多半是国家领导人视察或是接见外宾之类的内容。当放到江青(毛的夫人)接见外宾时,我突然叫了一句:"江青变瘦了",妈妈赶紧捅了我一下,严厉地悄声说道:“不要乱说”。因为当时江青穿着黑色衣服,也许真的显得苗条一点。但我小小年龄,妄评领导。但当时老师确实没有教育我这一个禁忌,这不是我的错误。情绪受到打击,搞得我直到后面的故事片开始后,兴趣都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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