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立夏正相宜
发呆，“芳心是事可可”
又一次踏进同济的校园，Dusty有点恍若隔世。校园的气氛有些肃杀，随处可见一些标语和散落的传单。学生们脚步匆匆，老师们神色凝重。小小校园似乎是整个中国的缩影。
Dusty没费力气就找到了乔教授，她很是吃惊，但是也有一丝惊喜。为了保险起见，两个人在一个避人耳目的楼顶天台上攀谈了一会儿。Dusty这次单刀直入，提到了乔随风。
“延安的一次次运动，死了很多人啊。乔随风当年追随的王明几起几落，幸好为人身段柔软，才保住性命。但是，乔教授，你应该知道，1942到1945年间的延安整风死了成千上万人；1946年开始的土改整死了很多普通民众；今年你们根据地的‘城工部事件’（*见注解）中，因为误判，几千名党员被开除党籍，还有很多贵党党员被处决，闽浙赣的地下工作遭受极大破坏。”Dusty直接给乔教授抛出来他最近学习到的事实。
乔教授顾不得Dusty毫不避讳地说“贵党”，她被这些数据吓坏了。延安的运动她知道，土改的抱怨她听过，可是这些数据太可怕了。乔随风应该就在浙南工作，他会不会受到“城工部事件”的影响呢？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乔教授问。
“城工部事件之后，贵党在香港的党员有北上申诉的。也有从北边带人逃到香港的。我们接触了一些需要帮助的人。他们都是很有工作经验，很有理想和报复的人。这些人让我想起来乔教授。我是真心想帮你们。”Dusty诚恳地看着乔教授，后者慌乱地低头理了理耳鬓的乱发。
“土地改革的初衷是把土地交给老百姓，也是稳定人心，扩大支持的做法。但是发展一段时间之后呢？老百姓的定义是什么？原本的温和改革变成了什么？多少和睦的家庭因为所谓的‘成份’被屠杀。这已经不能用一句简单的‘阶级斗争的残酷性’来概括了吧？你想想，你自己和你先生是什么阶级？土改之后，会不会把这种斗争蔓延到城市？你看好那些几乎没有人性的、沾满同胞鲜血的人来领导你们的事业吗？不要说这是与民主的对抗，我觉得就是对人性的践踏。”Dusty说完，盯着乔教授的脸，分析她瞬息万变的微表情。
沉默了一会儿，乔教授看着Dusty，眼中有泪：“随风不得志很久了。我也有很久没有见到他。我很担心他的安全。可是，我......除了等他，还能怎么办？我们也不可能出卖同志做投名状。”
“我明白你的感受和现实的问题。不需要投名状。我的工作就是甄别和筛选。这样吧，如果他联系你，而你们计划出走，请第一时间联系我。我会帮你们安全撤走的。请相信我。”Dusty放低了嗓音和语速，而灰蓝色的目光则像潮水一样压了上来。
乔教授点点头，说：“谢谢！你这次来，会去见碧萱吗？”
“嗯，会的。碧芝有东西带给她。”
“她今天刚刚走，回家了。你有地址吗？”
“有。我这就过去。你多保重！”
告别了乔教授，Dusty就跳上电车，往碧萱公寓去。往着电车窗外的街道，Dusty惊讶地发现上海今非昔比，正以惊人的速度走向颓败、慌乱和逃亡。这景象与战后欣欣向荣极速发展的香港真是天壤之别。
忽然，在电车上的Dusty看见了在路边行走的碧萱，她提着一个包，行色匆匆，拐进了一家面包店，估计是去买东西了。电车转了个弯，在公寓隔邻的一条街停下来。Dusty下了车，信步走向公寓门口，心想碧萱应该也差不多过来了。
等了一刻钟，还不见碧萱的身影，Dusty觉得奇怪。难道她在店里吃点心？于是他走去那家面包店查看，却不见碧萱的身影。
会去哪儿呢？Dusty在街上边走边看，没有什么商店是碧萱可能停留的。从面包店到公寓，要么在大街上走，要么从侧面的弄堂里穿过去，路都不远。难道她去了别的地方？Dusty到面包店和店员聊了几句，得知碧萱买了一条面包和一些火腿牛奶，还是挺重的。店员显然对常来的漂亮女孩有深刻印象。他告诉Dusty：“章小姐说饿得要命，赶着回家煮咖啡吃下午茶呢。”
Dusty忽然觉得汗毛倒竖。不对啊，碧萱离家这么近，就算是要去别的地方，也应该先把东西放下心吧？况且她说了，要赶着回家。他又跑到公寓门房，确定碧萱没有回来。又等了快一个小时，天色暗了下来。Dusty让门房给碧萱留了字条，告诉他有碧芝的包裹给她。
回到自己的公寓，Dusty匆匆吃了一袋子生煎馒头，给碧萱打了几次电话，越想越觉得担心。他没有带包裹，而是在后腰别了把手枪，又去了碧萱的住处。门房说章小姐一直没回家。
“她平时有这么晚回来的吗？”Dusty问。
“我没有见过啊。通常伊不超过夜里厢九点钟转来的。”门房满脸狐疑地看着面前这个洋人，猜测他和章小姐的关系。
“平时有什么人来找她？”Dusty问。
“侬是伊啥宁啊？问东问西，包打听啊？”门房警惕地问。
“我是她妹妹的未婚夫，从香港来。她妹妹带了东西给她。“Dusty照实说-----当然，“未婚夫”的部分是他美好的愿望。
“喔。我伐晓得啊。伊回来我叫伊打电话给侬，好不啦？”
“好呀，瞎瞎侬！”Dusty无奈地走了。
周一的下午，碧萱和乔教授打过招呼，自己坐车回家。提前一站下来，为的是在面包店买点东西。拎着一大袋食品，尤其是一大玻璃瓶牛奶，手上吃力，她抄了近路，打算从弄堂穿过去。走到弄堂的分叉口，一个小孩从她身边跑过，撞了她一下，然后向旁边一条小弄堂跑过去，进了顶头的一个院门。
碧萱“哎呀”了一句，连抱怨都没来得及。她换了只手拎袋子，却低头看见掉在地上的一个小钱包，估计是刚才的小句头落下的。她捡起钱包一看，里面还有一个银元呢。哇，小句头蛮有铜佃嘛，碧萱笑着想。她毫不犹豫地朝小弄堂走去，敲了敲院门，打算把钱包还给小句头。
没成想，院门没有关严，碧萱一敲就“嘎吱”一声敞开了。她看见那个小男孩正坐在屋前的台阶上吃豆沙馒头。于是她笑着说：“侬落了银袋喔，都伐晓得？”
碧萱走进去，伸出拿着钱包的手，哪成想背后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碧萱扭头去看，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只手从她背后伸出来，用湿湿的布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过几秒钟，碧萱不再挣扎，瘫软在一个人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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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工部事件https://zh.wikipedia.org/wiki/%E5%9F%8E%E5%B7%A5%E9%83%A8%E4%BA%8B%E4%BB%B6
* 延安整风运动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6%95%B4%E9%A2%A8%E9%81%8B%E5%8B%95
结尾吓坏俺，着急了，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