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Dan那里回到我的姻亲小窝,感到是天上地下两个世界。刚才离开的时候,小树还递给我一个外卖盒子,说里面是前天做的饼干,给我吃吃看。我洗了个澡,给自己煮了一杯咖啡,把盒子打开,拿出一个挺大的饼干,一看,笑了。
这个艺术饼干画的是我最喜欢的动画片My Neighbor Totoro里面的大龙猫,圆滚滚的身体,充满喜感而又略带无辜的脸,还有一个小小的翠绿的树叶小伞。我看了半天也舍不得咬第一口。我喝了口咖啡,心想:“现在喜欢艺术的亚裔年轻人不多了,都去学CS了。没想到今天下午让我一下子认识了两个。我们这些“稀有动物”在一起,多少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哎,我真的很喜欢那个房子啊。条件好不说,离上班的地方开车就十几分钟,而且室友都这么有趣。可是我知道不行。我不喜欢无功受禄,不喜欢欠人家的。那种不平衡感让我不舒服。也许我不住过去的话,反倒是可以和他们保持友谊呢?
我拿不定主意,于是给蕾蕾打了个电话,和她唠叨唠叨。
“你交狗屎运啦!”蕾蕾听了叫道。
“怎么说话呢?我其实已经拿定主意不去了。就是想听你支持我一句呀。”我有些气急败坏。
“要是我就去。你可以寻求别的补偿嘛,比如帮着他们打扫卫生,做饭?”
“我看都不需要。他们的地方搞得挺干净的。Dan都30岁了吧,不是小孩子了。小树做饭那么好吃,哪里用得着我呢?”
“啊!这样一说的话,我是觉得要么是Dan,要么是他妈妈看上你啦。当儿媳妇?”
“你是谈恋爱谈昏了头吧?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是那样的话我更是不能搬过去了。好了,你帮我做出了选择。不搬!”
“唉,真可惜。要不我还有机会去你那里玩儿,加上蹭吃蹭喝呢。”
“就知道吃。”我没好气地说。
“可不是嘛?我家都是吃货你又不是不知道。哎,那个日本男生听起来也不错嘛。Sam你今年桃花旺呀。”
“好啦!拜拜。你越说越离谱。”我挂了电话,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叹了口气。也许我真的转运啦?也许是和他们有缘份?
迷迷糊糊半睡半醒,我好像看到一个小孩子,瘦瘦的小脸,精神头儿十足。他调皮捣蛋地在我身边上蹿下跳,搞得我精疲力尽。然后他看见了什么,忽然跑了过去,听见他在远处脆生生地兴奋大叫:“爸爸!爸爸!”
“你小心别摔下去啦!爸爸马上就上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然后是小孩子咚咚咚地脚步声。接着是开门的声音,小孩大叫:“爸爸!我想死你啦。”
“豆豆!爸爸也想你!哇,你又重了好多!”
我也循声跑过去。那个男人的声音把我深深吸引。那是一种久别重逢的惊喜。我跑过去,拐了个弯,居然是在Dan的客厅里。他向我笑,然后说:“你终于决定了。”
我一惊,醒了。
周末我去看李伯伯。一进门我就觉得家里的空气不太好,一种久未开窗的气味,一种病人的气味。阿P看到我可以拿“乐疯了”来形容。他的腿已经不用绑着了,脖套也摘了。看起来又胖了一圈儿。他围着我狂跑,还时不时地把前爪搭上我的腿。我刚要抱他,他又跑了。反正就是太开心了。
李伯伯的情况看起来不是很好。他人又瘦了,面色苍白带着一层灰暗,头发乱糟糟的。我去厨房把带给他的食物放好,发现冰箱里胡乱塞着剩下的外卖,有点脏兮兮的。唉,人身体不好真的是没精神照顾家务。我挽起袖子帮他开始清洁。
“Sam,新工作如何啊?你别搞了,过来陪我说说话。我下周就请小时工了。来,过来坐。”
我擦了擦手,过去坐下。阿P立马跳到我腿上。
“唉,我还是决定试一下新的化疗药物。小时工请好了,去医院就Uber。你不用担心。”
“疗程多久啊?”
“要看效果。我这个情况,就是赌一把。我还有事情没处理好,不想现在就撤退。”他苦笑了一下。
我心里很难过,但是也陪着他笑了笑,说:“我能帮什么忙?”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阿P,我不放心。小时工三天来一次,我也越来越没精力陪他玩了。他一天到晚和我一起睡觉,你看看,这么快就发福了。”
我摸了摸阿P浑圆的小肚子,看他开心地翻过身来给我摸,好像还挺得意似的。我有些哭笑不得。
“我以后下班多过来几次吧。”我说。
“太不方便了。你现在有新工作也忙。我在想,要不给动物收容所,让他们帮着给阿P找个新家?”
我敢肯定阿P听懂了,他翻过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他的瞳孔放大又缩小,似乎在和我说着什么。我心里更是难过,我摸了摸他的头,说:“你别紧张,我们这不是在讨论吗?我去帮你想办法哈。”
“你也去找找动物救援组织,也许有人可以帮着养一阵子?”李伯伯问。
“好,我马上去找。李伯伯,你也要有信心。也许疗程结束你的情况就好起来了呢?”
“嗯,我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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