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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茶馆和泡咖啡馆

(2024-01-18 19:00:48) 下一个

汪曾祺写过一篇文章《泡茶馆》,回忆西南联大的生活特色之一:泡茶馆。其中一个陆姓同学,连盥洗用品也寄存在茶馆,一早起来就去茶馆洗脸刷牙,泡一碗茶,啃两个烧饼,看书,喝茶。一整天,晚上才回宿舍睡觉。汪曾祺称这位同学是泡茶馆的 “冠军”。

汪曾祺自己大二时也开始泡茶馆。和两个外文系的同学,一早坐在茶馆靠窗的桌边,各自看书,写作。他记得那家茶馆离翠湖很近,湖风吹来,带有水浮莲的气味。他说自己后来走上创作道路,跟泡茶馆有一定关系,自称是昆明茶馆里泡出来的小说家。

无独有偶,在二三十年代的巴黎咖啡馆里,也 “泡” 出了一批流传后世的文学家。比如海明威。他在回忆录《流动的盛宴》里,自述成名前在巴黎的 “泡咖啡馆” 经历。里边诸多细节,很有意思,摘录如下。

    去咖啡馆有哪些标配呢?蓝皮笔记本,两支铅笔,一把铅笔刀,整齐列在大理石台面的桌子上,闻着加奶咖啡的香味,听着侍者扫地的沙沙声,文思渐渐涌动,可以下笔了。(Birth of A New School)

泡咖啡馆的人,光顾的常常不止一个咖啡馆 (“private cafés”),而各个咖啡馆的用途也有别。最常去的咖啡馆是 “home café”,用来写稿,或者收看邮件 —— 这是不愿跟别人分享的 “个人领地”。第二类咖啡馆是跟情妇幽会专用,气氛多暧昧或暗沉老气。最后一类是 “中立” 的 (“a neutral café”) 咖啡馆,社交,要带情妇过来也可以。

    间或有人不识相, 找到海明威常去的咖啡馆 “home café”,唠叨个没完。数次被打断写作思路的他烦不胜烦,言语粗鲁,只想赶快打发那人走开。我读着,读出了 Seinfeld 喜感。杰瑞个同行,跟屁虫般跟着他,烦得他要命。另外,写《哈利波特》的罗琳,不也是在咖啡馆奋笔疾书时最恨被人认出吗?

    写得累了饿了又刚好拿到一笔稿费,那么就去 Brasserie Lipp’s 吃午饭。点一份土豆沙拉,和一份浇了秘制芥末酱的烤肠。土豆煮得恰到好处,撒上碾碎的黑胡椒,更吃出本味。沙拉里的橄榄油,鲜香。最后用面包蘸橄榄油和芥末酱吃。如风卷残云,吃得畅快,吃得尽兴!末一句 “mopped up all the oil and all of the sauce with bread”,已经酒足饭饱,但还意犹未尽。(Hunger Was Good discipline)  我想起汪曾祺在《大淖记事》里写挑夫吃饭,也是吃得痛快之至。看看他们吃的啥,“碗里是骨堆的一碗紫红紫红的米饭,一边堆着青菜小鱼,臭豆腐,腌辣椒,大口大口地在吞食。。。。看他们吃得这么香,你会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这个更好吃的饭了。” 

    海明威也是奶爸,带着儿子泡咖啡馆。他最常去的咖啡馆是丁香园 (Closerie de Lilas) ,但有时人多太挤,他就起身离开,去另外一个咖啡馆 (the café on the Place St.-Michel)。儿子坐在童车里看人,他再点一杯加奶咖啡,接着写。

    海明威笔下的巴黎咖啡馆多以地名,但也有特例,比如那家 “Hole in the Wall” 咖啡馆。馆如其名,是逃兵和毒贩聚集地 (An Agent of Evil) 庞德给大烟鬼丹宁买鸦片,就是在这儿买的。实在不是一个体面的馆子,正经人不会驻足,但馆名里的世故和自嘲,机智又应景,令人一见难忘。想起一个叫 Thirsty Scholar 的酒吧,跟 Hole in the Wall 有异曲同工之妙。当年先生交了期末论文后,常常会和同学去那里喝一杯,名副其实的 Thirsty Schol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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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16)
评论
追忆21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混迹花草中的灰蘑菇' 的评论 : 哈哈,原来蘑菇也泡咖啡馆。

细想一下,我刚到美国时也常去咖啡馆,尤其是学校旁边那家,完全就当作晚自习教室了。上次回去,特意带儿子去看看。老板还记得我们。指着一个赛一个高的儿子给他看,又是一番感叹,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仿佛一眨眼,就是二十年。

祝蘑菇新周愉快!
追忆21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xiaxi' 的评论 : 问好霞西,谢谢分享。

我其实跟你一样,还是钟意喝茶,龙井。如果有缘见面,我请你喝茶:)
混迹花草中的灰蘑菇 回复 悄悄话 现在很少读书,对咖啡馆里的写作灵感倒是很赞同的。我喜欢把要读/改的论文打印出来,带到咖啡馆去,常常最重要的几个点就在背景音乐上浮现出来。总觉得在咖啡馆用电脑的感觉和在纸上写写划划还是不一样的。

很高兴又见追忆的书评,我潜水读的时候多,因为现在读书越来越少,轻易不敢留评。今天冒泡问好追忆,谢谢你分享。
xiaxi 回复 悄悄话 追忆也很喜欢喝咖啡吧,写得很细腻!
我不喝咖啡,很少去咖啡馆。回国时和朋友去咖啡馆,他们喝咖啡我喝茶:)
追忆21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花似鹿葱' 的评论 : 可能都被当作 white noise 屏蔽掉了吧:)

问好鹿葱,祝周末愉快!
追忆21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平等性' 的评论 : 多谢鼓励。也祝平兄周末愉快!
追忆21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一个没有惊艳的老树' 的评论 : 问好老树。

我们这里的咖啡连锁店 Caffè Nero,多有大壁炉和皮沙发,十分温暖放松。我陪先生买咖啡时,会稍微坐一会。

我对白墙绿植的咖啡馆无感 —— 清新,然而寡淡。

认为卖热饮的咖啡馆,应该是暖色调的:)

祝老树周末愉快!
追忆21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菲儿天地' 的评论 : 问好菲儿。是啊,很多年轻人喜欢在咖啡馆工作,或者赶作业。

谢谢博文链接,拜读了菲儿的巴黎游记,散发着咖啡的香味。

祝周末愉快。
追忆21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歲月沈香' 的评论 : 问好沈香。

是,现在泡咖啡馆的,几乎都是对着屏幕。看书,写字的,少见。

四川的茶馆是出名的,很悠闲的生活方式。

祝沈香周末愉快!
追忆21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都云作者痴' 的评论 : 不明白,什么意思?
平等性 回复 悄悄话 好惬意的生活小品,大赞!祝周末愉快!
一个没有惊艳的老树 回复 悄悄话 I love coffee place
菲儿天地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歲月沈香' 的评论 : 我家孩子喜欢在咖啡馆上班,艾玛:)

追忆引经据典的好文,我原来写过一篇在巴黎喝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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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似鹿葱 回复 悄悄话 咖啡馆里低声细语清净写东西挺好,茶馆里人声鼎沸怎么写的下去啊
歲月沈香 回复 悄悄话 我看现在的咖啡馆里经常有一些年轻人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电脑,不知道是不是也有的在写作?:)四川人也有泡茶馆的习惯,现在也是,有的人一泡就是一天。谢谢追忆好文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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