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李秉承,绝对算是我人生中「最美丽的意外」。
那年我十九岁,天天混在我妈的办公室里间的小屋,终日听着当时流行的「卡带」,摇头晃脑,嘟嘟囔囔。见过我的叔叔阿姨碍于我妈的脸面都说,「这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可他们的表情分明是「这孩子估计花多少钱都治不好了」。
可我妈并不为我的前途着急,还总用「没事儿子,实在不行妈妈就厚下脸皮来,让你在我们学校拿个大学文凭!」来安慰我。
其实,我妈和我都知道,大学毕业屁用没有;也都知道,之所以要拿个大学文凭,是要给「外人」看的。
我妈眼里的「外人」是指,除了我妈和我之外的所有人。因为自从她和我爸离婚,她就把奶奶灌输给我的「妈妈是外人」这种思想来了个大掉个儿。不过,在我眼里,国仇家恨是狗屁,谁给我钱谁是「内人」,不给我钱的,不仅是「外人」,还统统都是「坏人」。至于她们婆媳间的互相指责,在我这里只是左出右进而已。
当然,不管是谁指责谁,都是一面之词,立场不同而已。从小我就对「一面之词」理解深刻。记得有一次,数九寒冬的天,我在路边看一个摆地摊卖棉衣的大爷,动得浑身发抖实在可怜,于是我就买了一件棉衣,照顾一下他的生意,好让他也能早点回家。拿回家后,把事情一五一十跟我妈说了,当然棉衣价格是在原来的价格基础上有所夸大。我妈当时非常高兴,说她为我的这种行为感到骄傲。可有一天,当我从外面回来脱下这件棉衣的时候,棉衣中残次的羽毛都紧紧地覆盖在我内罩的毛衣上。正巧奶奶经过,二话不说就把我拽进客厅,三下五除二地扫掉一身羽毛后,迫不及待地给我讲了「鞭打芦花」的故事。随后不管我怎么解释这棉衣的来历,奶奶就一口咬定,棉衣是我妈毒害社会主义忠臣良将后代的铁石之证。
不管怎样,无论是内人还是外人,在我看来都是过气时代的产物。当年的我只喜欢听音乐和看电视。电视我只看凤凰台的综艺;音乐只听三盒卡带,分别是魔岩三杰,安室奈美惠和李贞贤。
当李秉承愣头愣脑地破门而入时,我正跟着李贞贤的节奏在嘟囔「爬锅」。
「呢,韩古擦郎姆一尼亚?」李秉承用他小得都快看不见的眼球盯着我。
「你说什么?」我摘下包在耳朵上的耳机。
「韩古葛,马来吧!」
「什么?」我有点莫名其妙。
「你,韩国人吗?」李秉承说这几个字的时候直翻白眼儿。
我摇摇头,打算继续听我的「爬锅」。
「你,一层哈鞥!」李秉承指着耳朵。
「是,我是在听李贞贤。」我听过韩国人读李贞贤的名字,所以知道他大概的意思。
「我,也是韩国人。我叫李秉承,你好。」李秉承伸出了右手。
「哦。」我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能僵硬地握住了李秉承的手。
「你是,这里的,老师?」李秉承打量着我,又立刻改口,「阿尼,学生吗?」
「都—不—是。」我故意拉长了发音。
「那,你,这里的老师,知道吗?」
「你找我妈?」
我非常理解语言不通的窘境,看着李秉承鞠躬离去的背影,加深了我对上帝巴别塔的困惑。如果我和李秉承的缘分至此而止,那么我对他的印象还真的很不错,尤其最后那深深一躬,让我产生了一种时空的错觉。
再见李秉承,是第一届中韩歌手大奖赛的现场,我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参赛歌手,而且是以乐队的形式出现,主唱兼吉他。当时我跟着我妈还有她的一位同事一起坐在评委席,李秉承一曲唱完,台下零星的掌声让气氛显得有些尴尬,而且我知道,我妈这种文革时期的歌手做评委的话,他这种曲风基本属于不用开口,单单站在那里就会被淘汰的命。果不其然,李秉承和他的乐队征程随着初赛的结束而结束了。其实我对李秉承的唱歌水平没什么感觉,但他身后那个女鼓手看起来十分飒爽。
几天后比赛结束。在主办单位的招待宴上,我又一次见到了李秉承,他也认出了我,并笑着邀请我去门口抽烟。这次我们的交流顺畅得多,因为身边多了个中文说得很好的韩国小姑娘,朴丽花。
朴丽花是个漂亮的姑娘,这一点在她跟其他韩国女孩站在一起时尤为明显。她个子不高,不到一米六的样子,头发被染成金色,圆圆的眼睛和圆圆的脸搭配在一起,让人看不出韩国特色的颧骨;鼻子和嘴巴加在一起,就像是船上水手们衣服上的标识。她抽烟的样子十分特别,每次吞云吐雾之前,都是用右手的五根手指一起抓住烟身,像是故意要露出五颜六色的指甲一样。
朴丽花的中文很好,听说是来中国已经五年了,在一所普通高中里读书。李秉承在朴丽花上厕所的间隙告诉我,他们俩是男女朋友,但不能公开,因为朴丽花只有十七岁。我并不关心他们之间的关系,倒是对李秉承提到的DJ机很感兴趣,而且地下音乐以及饶舌都是我的兴趣所在。由于越聊越投机,当下就约定好第二天要去朴丽花家里体验一下那部刚从韩国寄过来的DJ机。
朴丽花家在「河畔花园」。据说这是当年最高档的小区。当时著名笑星赵本山住在14号别墅,「或者16号,记不太清楚了。」每次我去朴丽花家里,都会看到赵本山和一个脑袋比他脑袋还大的胖子一起坐在院子里乘凉。朴丽花家不是别墅,是高层公寓。当我敲开她家房门,开门的是一位一身黑色长裙的韩国女子,相貌和身材都有点像「顺风妇产科」里的金素妍。
「你是丽花的朋友?」她用带有韩国腔调的中文问我。
「是,我是侑京。」我恭恭敬敬地低着头。
「快请进吧!」
我低着头跟在她身后,目光不自觉地落到她长裙包裹着的屁股上。那摆动的肢体和若隐若现的裙内风光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我青春期雄性荷尔蒙的分泌,让我有一种想冲上去抱住她的冲动。等到我坐在客厅的餐桌旁,偷眼看着她摆茶淋盏时的优雅,心中又生出一种只想静静欣赏这种美的情愫。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女性应该是一种柔和的成熟美,一种柔和到能温暖万物的。 。 。
韓國人脾氣稍差,但很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