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在昆士兰州旅行,每天随着太阳升起,气温就会明显上升,中午时分达到28度左右,只要穿一件衬衫就可以。早晚的气温则还在10度以下,有着一丝凉意。空气出奇的干燥,傍晚洗的衣服,第二天早上就干了,和原来昆士兰气候潮湿的印象完全不符,也许是冬天的关系。
早晨7.30离开班达白瑞(Bundabery),一路单向双车道,平均时速100公里前进。近中午时分到达罗克汉普顿(Rockpampton)。我们绕市中心兜了一圈,除了有一幢花岗岩教堂古朴端庄,令人过目不忘,该城可谓平淡无奇。
一路走来地势平坦,绝大部分时间路旁都是稀疏的桉树林和枯黄的野草,偶尔可见放牧牛羊的牧场。接近当天目的地麦凯(Mackay)时,大面积的甘蔗地出现在道路两旁。正值甘蔗成熟的季节,甘蔗头部开花,甘蔗花呈暗白色,直挺挺地向上伸展,和芦苇的花很相似。成片成片的甘蔗花在逆向阳光的照射下,有着透明的质感,非常漂亮。可惜甘蔗本身就有2米多高,加上高扬的花束就有3米多了,我们始终没有遇到一个合适的高地可以拍下满意的照片。
下午4.30到达麦凯。和昆士兰大部分的城镇一样,这里盛产牛肉,木材和糖。同时这里蕴藏着澳洲最大的煤矿资源,目前有34个正在开采的矿区,每年出产超过1亿吨煤炭,除了留着澳洲自用,还大量出口日本和中国。
当夜民宿的主人迈克是一位60多岁的白人牙医,相貌出众,仪表堂堂。他单身一人住着一栋5房2厅的别墅。迈克很高兴我们在预定的时间到达,因为他穿着洗烫的笔挺的衬衫西裤,浑身香气扑鼻,已经打扮停当准备上具乐部去跳舞。迈克迎我们进屋,匆忙介绍了一下,就驱车扬长而去。
迈克傍晚8点回家,他已经在俱乐部吃过晚饭,回家后给自己冲上一杯咖啡,就过来和我们聊天。澳洲人喜欢拥有自己的房产,称之为澳洲梦,他们也喜欢谈论房产,而且完全不忌讳谈论房价,尤其是房价的变化。在悉尼讨论房子和房价是聚会时的头号话题,人们说起自己房价的升值幅度,常常眼神都会发亮。昆士兰的迈克也不例外,我们的交谈就从他住的这栋房子起头。迈克告诉我们,他原来住在阳光海岸,5年前看到麦凯矿业发展迅猛,人口增加,物业升值,他花50万买了这栋房子,搬过来想分一杯羹。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他一搬过来麦凯,当地矿业就开始下滑,人口流失,物业贬值。“ 去年煤价开始回升,房价也随之回暖,但是这栋房子还只能卖到45万。” 迈克一脸苦涩。“ 等房价回过50万,把它卖了我还是囘老家阳光海岸。”
牙医迈克明显对经济一窍不通,说起煤价的起落,房价的变化,他一脸漠然和无奈。我们说话期间,墙上的大电视正在播放2号电视台BBC的专题节目,报道欧洲反移民声浪高启,民粹主义风起云涌。迈克随之接过话题,“ 还好我们澳洲早就有汉森和她的一族党,两大党都有所顾忌,不然今天澳洲一定比欧洲更加不堪。”
“ 新移民不是都去了悉尼墨尔本这些大城市?你们这里也有移民的问题?”
“有!政府从非洲接受来的那么多黑人难民,我们这里也分来不少。还有中东来的穆斯林越来越多,他们到处建清真寺。” 迈克一脸愤慨。
“我们澳洲人心态平和与世无争,但是任何人都不应该低估我们坚守自己文化和传统的决心。” 坐在我们对面的迈克语气平缓低沉,但是眼神专注坚定。这样的话我曾不止一次听人说起,但是从迈克嘴里说出来似乎额外有力,当时我仿佛感到一座平静的火山下涌动的岩浆散发出来的热量。平素看起来闲散平和的澳洲白人,其实骨子里都有着那么一股好斗的劲,2百多年来这世界上很少有一场战争没有澳洲人的参与。
虽然对汉森和她的一族党,我们没有太多好感,但是对大量的难民涌入,穆斯林文化的过度扩张我们也有不少担忧,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谈论了2个多小时,彼此还觉得意犹未尽,明天还得早起,我们和迈克互道晚安。
早就听说澳洲的昆士兰州民风保守,狂野彪悍,素有“小德州”之称,牙医迈克让我们有了更真实的体验,20多年前极右派政客领袖汉森(Pauline Hanson)能够从这里崛起,的确有她的群众基础。
汉森早年间开过水管公司,卖过炸鱼薯条,本来是个小生意人。上世纪末,发现从商难以施展自己抱负的汉森,毅然从政,在自由党谋了一个职位。在1996年议会首次演讲,以极右立场一举成名。她坚称澳洲原住民不是弱势群体,批评联邦政府的社会福利偏袒原住民、对纳税人尤其是白人不公平,认为澳洲移民政策过宽,让亚洲移民蜂拥而至,更公开反对文化多元主义,称这一理念冲淡了澳洲白人社会身份认同和价值取向,只会让澳洲“亚洲化”。当时恰逢澳洲经济低迷,上述偏激立场引起许多澳洲草根阶层的认同,这些人认为移民,尤其是亚洲移民抢走了他们的工作。
汉森尝到公开打破政治正确的甜头,从此火力全开,到处狂热的表达自己偏激的理念,甚至公开抹黑华人。但是此人不读书不学习,知识水平低下,频频在电视上出丑,闹出许多笑话。在一档新闻节目中,主持人问汉森是不是排外主义“Xenophobic”,这个英语八级词汇显然难住了汉森,她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于是她在电视上说出了当年的流行语“Please explain”(请解释一下)。
然而这还不算完,主持人又问汉森对悉尼的同性恋大游行怎么看,她直接回答“I don’t like it”(我不喜欢)。这句话一样成了当年流行语,有好事者还以这个梗为基础,拍摄了一个MV。令人想不到的是,这个就叫“I don't like it”的恶搞MV居然排到了当年澳洲音乐排行榜的第十名。
她的极右立场导致自由党将她除名。但是一年后的1998年,她变本加厉直接创立了“One Nation Party”(ONP)一族党,公开反有色人种移民、反对原住民社会福利、反多元文化主义,成了澳洲极右龙头。最终获得了22.7%的支持率,拿走了昆州89个立法席位中的11个。
汉森虽然善于借助民情造势,但是她的粗鄙无知不择手段终于在2003年露出马脚,因为涉嫌选举舞弊而被判入狱,虽然只关了三个月就给放出来了,但能让她在监狱里呆几个月,无疑让很多讨厌她的人都觉得特别解气。
受到入狱打击的汉森消停了好几年,近年目睹世界的反伊斯兰风潮,便“与时具进”,以反伊斯兰为大旗卷土重来。以她为党魁的一族党,提出了很多诸如不再新建清真寺,不要叙利亚难民,不露全脸不能颁发驾照,取消清真食物验证,在清真寺和穆斯林学校安装摄像头等等一系列反穆斯林的议题,甚至对伊斯兰教是否是个合法的宗教提出质疑。在2016年大选再次崛起,出人意料抢下四席,ONP也一跃成为参议院第五大党。只要加入由工党、绿党带领的反对党阵营(当时有35票),以39票否决执政联盟立法,政府就会瘫痪。这意味着自由党领导的执政联盟不得不拉拢ONP,如此一来,汉森的政党就扮演了关键少数角色,其政策立场,在澳洲政坛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可是好景不长,才疏学浅的汉森难以服众驭下,党内2位议员先后叛出变身为独立议员,使得ONP的影响大减。
虽然汉森可以算是西方世界这波民粹主义浪潮的先驱者,澳洲极右派的龙头老大。但是由于她才识欠缺胸襟狭窄,最后反而对澳洲的民粹主义运动起到了的自我限制和瓦解的作用,使得澳洲在最近几年轰轰烈烈的世界性民粹主义声浪下,显得额外的冷冷清清默默无闻。还真印证了中国的那句老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对此迈克也是感慨万千,叹息不已。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其中的奥秘实在耐人寻味。
行驶在昆士兰公路上
一望无际的甘蔗田
甘蔗开花
甘蔗收割机
罗克汉普顿的教堂
麦凯的原住民孩子们
麦凯的居民区
后来改名为DIAC(department of immigration and citizenship)。
两党都要妥协,要顺印民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