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各地旅行,最令人期待,使人兴奋无非就是过境踏入一个新的国家。跨过一条人为的国境线,你将面对的可能是完全不同的人种,语言,文化,习俗,气候和地形地貌。总之,在两个国家交界之处,常常充满了未知的神秘,国家权利的威严和文化冲突的戏剧性张力,
难忘过境经历(7)从埃及去苏丹
苏丹是非洲面积最大的国家,也是世界上最热的地方,素有“世界火炉”之称。由于几十年来战乱和饥荒的影响,苏丹是世界上旅行者最少去的地方之一,出发前我们在网上搜索,没有发现任何详尽的旅行报道,就连“孤独星球“也没有任何有关苏丹的专著,而只是在“非洲”这本书中有几页简单的描写。资讯的缺乏增加了旅行的难度,但也增强了我们想要去看看这个国家的欲望。大发现的黄金岁月早已过去几百年了,但早期探险家那种冒险犯难的激情仍在我们的血液中涌动,我和许君都期待着踏上苏丹的土地。
苏丹和埃及之间的唯一内陆交通,是经由纳赛尔湖,沿尼罗河溯流而上的渡船。渡船每周来回一次: 星期一由阿斯旺开往瓦迪哈勒法(Wadi Halfa),星期三开回阿斯旺。我们的渡船预定在下午3点启程,因为没能买到头等舱位,我们只能听从当地人的劝告,早上9点就赶到码头,为下午3点的船抢座位。我们9点钟到码头时,已有上百人聚集在码头上,都带着成堆的行李。上船后知道坐船的乘客绝大部分都是在两国之间跑单帮的商人。
千吨左右的客轮约六成新,满载可以坐6百人,今天有425位乘客。船的最高一层是24个头等舱房,每个舱房有1个上下铺可以睡2个人。往下一层是统舱,都是一排排的木制坐椅,也就是二等舱位。三层在水线之下被临时改为货舱,被用来装货。货物都靠人力沿狭小的舱门搬入,几十个搬运工人从早上一直忙到下午开船。
这艘客轮虽然没有满载,但因为第三层改为装货,使第二层变得拥挤不堪。我们去得早,抢到了座位,许多中午时分来的乘客就没有座位了,于是推搡争吵不断。原来光知道广东人说话声高,这次在船上总算领教了阿拉伯人的嗓门。为了抢座位,他们争吵起来简直是呼天抢地,好几次几乎都打起来了。就在许多人为了座位而吵得不亦乐乎的同时,在我们旁边的3位中年妇女却占着6个人的座位,其中1个人还大大咧咧地躺平了睡觉,船上工作人员总有人陪她们说话,其余乘客虽然彼此吵得很凶,对此居然没有人说什么,看得出来大部分的老百姓还是胆小怕事。许多没有座位的乘客最后都跑到船上最高层的露天甲板。虽然在湖面上,但中午高悬的太阳还是把甲板晒的发烫。有经验的乘客拉起了早已准备好的塑料布,搭起了凉棚,但大部分人就席地坐在约40度高温的露天谈天消磨时光。
这是我第2次在埃及坐船了,在埃及船长的词典里大概是没有准时出发这个词的,一个讲英语的船员大言不惭地告诫我们,在非洲手表是没有用的,劝我们应该将其收起来放入包中。约傍晚6点过后,船总算启动,在湖面上行驶十分平稳。周围的乘客没有人能讲英语,正在我们百无聊赖之际,一个高大英俊的苏丹小伙子来和我们搭讪,他叫塔米米,26岁,刚在开罗大学完成机械硕士的课程。此君自信,豪爽,有些原来国内高干子弟的影子。他说自己家住喀土穆,父亲是医生,家境富裕。还没有女朋友,因为人人只是爱他的钱,他最向往西方国家,2年前曾申请去加拿大念书被拒签,现在的目标是在美、加、澳、英这4个国家找人结婚解决身份问题,加办不成的话,就去沙特阿拉伯找工作,那儿工资高。虽然他在埃及念书多年,但说起埃及人, 他一脸的不屑,认为那些家伙太穷,只想要钱。
我们正谈的起劲,突然耳后响起标准的普通话“中国人民好”,回头一看,一个中等身材,橄榄色皮肤,蒙着深色头巾,端庄的中年妇女正笑嘻嘻地看着我们,她能讲几句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但不多,加上她少许的英语和塔米米的帮助,我们听懂了她的故事。她叫沙尔,苏丹人,和也是苏丹人的丈夫一起住在开罗,都已退休,这只是七年来第一次独自回喀士穆看望父母。30多年前她随丈夫一起在北京生活了5年,当时她的丈夫在新华社工作,她的2个儿子都出生在北京,毛泽东去世时她全家都曾去和遗体告别。说起北京和中国,她眉飞色舞,说在中国的5年是她生命最美好的时光。我和许君虽然已在国外生活多年,倒是第一次听见一个外国人这样深情地讲起中国。我们建议她夫妇应该到中国去看看,今天的中国她一定不认识了,她说她们也有这个心愿,但她丈夫的肾脏有病, 已不能作这样的长途旅行了,她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和儿子一起再去北京,说到此她的眼睛里饱含着泪水。
夜上许君睡到顶层的露天甲板上,使我能在椅子上躺下来睡觉,可是早晨4点3刻就给晨祷的喇叭声叫醒。苏丹也是穆斯林国家,早晨还是睡不好,索性跑上甲板看尼罗河,清晨的空气清新凉爽,宽阔平静的河面几乎忘不到边。身边的水手说船已经行驶在苏丹水面上,渡轮全程行驶的水面在埃及境内被称为纳赛尔湖,在苏丹境内则为努比亚湖,湖面的总长度约为550公里,由1970年竣工的阿斯旺大坝蓄水成型。
上午11点船到达苏丹的瓦迪哈勒法,跨出船舱,走过木板,踏上苏丹的土地 --- 河边是一片碎石滩,这就是非洲两个大国之间的主要口岸。没有码头,没有任何指示牌,没有任何房子,甚至没有一条马路。不是亲眼目睹,我想没有任何人会相信。
4辆卡车和客车组成的车队来回奔跑,把乘客和行李转运到约2公里外由几幢简易平房组成的海关,除了埃及和苏丹人之外,乘客中有一个30多岁的日本人,他计划借公共交通工具穿越非洲。还有一对20多岁的德国夫妇,合骑一辆重型摩托,也是计划穿越非洲。加上我们2人一共是5个异类,但还是花了约1个半小时, 才完成通关手续,毫无疑问效率这两个字在这儿完全属于外星人的概念。
瓦迪哈勒法是苏丹的北部重镇,但是一共只有几十幢砖土混合的平房,看不见一条象样的马路,也没有树木,一阵风起灰沙飞扬。许君掏出随身带的温度计,温度已到最高标度41度,镇上最好的旅馆设在土屋之中,每人收700第纳尔(约合3.1美元)过一夜,许多单人床成排地放在屋内和屋外,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家具。院子中和过道里有一些陶土烧制的缸,长颈胖腹尖底, 形体奇特, 可是放不稳, 只能靠架子站立。缸中装的是从尼罗河挑上来的水。喝水和洗澡就都是它了,我们自然不会去喝,但舀出一瓢又一瓢水给自己冲澡时,仿佛回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下乡劳动时的场景。虽然没有自来水,电灯倒是有的;天气很热,苍蝇蚊子却没有看见几个,也许是地处沙漠气候干燥的关系吧;这个内陆小镇唯一的饭店售卖的却是英式炸鱼薯条。真实的世界常常和书本里和媒体上所描绘的大相径庭,就这样我们无惊无险地来到了人人望而生畏的苏丹,一股难言的满足感回荡在我们内心。
出发前的渡轮
苏丹水手
船尾聊天的乘客
一对苏丹姐妹
尼罗河日出
苏丹滩头口岸
苏丹瓦迪哈勒法旅馆
苏丹瓦迪哈勒法饭店
苏丹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