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磨和消灭主宰人时,沙决和甘井颇用了些计谋和手段,他们的打斗也持续了不短的时间;而屠杀渐冻人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手法也非常地简单粗暴,仿佛这两个器子对于这些渐冻人根本不屑一顾,觉得与他们交手过招是一种侮辱,所以他俩收起了所有的迷你化身,恢复为两个灵子的模样,突然发射出一串串白光,直接将所有仍在为他们叫好的渐冻人蒸发得一干二净。这种爆轰的招术其实是利用光子的输入来突然提高对方每一层维度里的亚灵子能级,令它们因为能量的暴增而脱轨,如同被送进了焚尸炉一般在高温里瞬间烧化得无影无踪。有些渐冻人在临死时还一直以为这是器子的失误,错把他们看作了主宰人的同伙,后悔自己原先没有清楚地表明身份,或者上前象征性地帮忙,以示友好。有的甚至觉得,自己宁愿被器子湮灭,也比死在主宰人的手下要好,而且这两个器子如此直接迅速地消灭自己其实是出于仁慈,不想让他们感受到痛苦。更有的在临死的刹那仍不忘做出膜拜的模样,仿佛这不是永久地死亡,而是跟随着他们的神往上超升。
在干净利索地解决了渐冻人之后,沙决和甘井开始分头行动,一个直奔河边的皱远白羽和他的保镖,另一个落在了树林里刚被赶回来的灵子们中间,秦雨和刘老大就在那里。
消灭白羽皇帝和他的手下也没费多少周折。虽然那仅存的一个护卫试图拼死抵抗,但所有的看客都明白,那只不过是螳螂挡车,倒是他视死如归的使命感令所有的灵子感到非常敬佩。只可惜他试图保卫的主子早就失去了原先的气魄和派头。在目睹了器子的凶残屠杀之后,他瘫软在水边,已经不能挪动半步,只顾着在内心不断祈祷,自己不会是下一个。看见护卫被杀,终于轮到自己时,他的双腿之间流出了黑色的不明液体。这种因为极度恐惧而屎尿失禁的场景对于卫东来说并不陌生。他觉得,皱远白羽此时只不过是对生前同一场景的幻演,他在阳世肯定有过同样的经历,比如被某个简报吓破了胆而屎尿齐流,到了阴间,同样的恐惧会触发相同情景的再现。这让卫东想起自己生前的一个同学兼好友。那是在自己还没有被捕之前,好友向红在宿舍里一边整理衣物,一边胡思乱想。在那个时代,国家的宣传机器鼓吹着一个又一个伟大的成就和辉煌,于此同时,在私人日志的万能通里,原本对心情和感想的记载如今只剩下鸡毛蒜皮的琐事,乃至上选民主国家的学者们不怀好意地发明了一个所谓的“琐碎度”的指数,来衡量下选民主国家对个人思想的控制程度。琐碎度越高,则个人的思想自由越少。正当向红准备把自己整理衣物这件事记到万能通时,墙上的虚拟电视突然开了,一个宪兵像是新闻主播一般对着一脸愕然的向红念道:“兹有无烟州小民孙向红,性别女,年龄二十三岁,因在一分钟前,即梦想五十三年六月十五日二十点十二分十一秒,执拗于违法的念头达十秒之久,即至二十点十二分二十二秒,犯违和罪,特令此罪犯就地等候抓捕,不得移动。谢谢合作。”卫东是在后来作为向红生前的唯一“亲人”拿到她的死亡鉴定书之后,才明白了前因后果。鉴定书里有很多现场的图片,直观地说明了向红是如何死亡的。她瘫倒在床边,身体躬缩得形同一只热锅里的虾米,原本眯缝的双眼瞪得浑圆,双手交叉紧握在胸前,在满地屎尿的映衬下,整个人就像恐怖片里的一具扭曲的骷髅。鉴定书的结论是,嫌犯畏罪惊吓而死。
就在皱远白羽被杀的当儿,秋云倏地跳出来冲向沙决,他预感到器子的下一个目标便是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一众灵子。饶是如此,等他出手阻挡时,已有十几位俗子丧失了性命。见情势危急,他赶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向沙决发射出一束束光子量包。狡猾的器子立即使出老招,分身为数以千计的迷你器子,把他围裹得如同铁桶一般。秋云一边全力应对,一边留意着几个弟子的方向,因为他知道他们会同他一样去阻挡甘井的屠杀。
甘井在冲向树林的同时就已经杀死了刘劫,等它冲到跟前,看见秦雨陡地幻化了身形,从原先的翩翩美男变身为赤身裸体的壮汉。他含胸提肚,努力让胯下疲软的器具挺立起来,同时声嘶力竭地吼道:“肏你妈的!你们这些狗日的杂种!来啊!来啊!凑近点看看老子的雄风,看老子会怎么把你们这些狗日的机器操散了架,让你们知道大爷的厉害!你们这些狗杂种,老子要是还有机会做人,绝不绕过你们!我会捅破你们的屁眼,看看老子这粗大的家伙,天生捅你们屁眼的好料!”他歇斯底里的怒吼嘎然而止,连同他的壮实躯体一起在一道闪光里消失了,一切发生得如此迅即,等罗瑟和其他三位师兄赶到时,甘井已经像他的同胞兄弟一样,分身为无数的迷你器子,此时到来,正好自投罗网。
其实最先启动想要救援秦雨的是罗瑟,蔡玉比他晚了半拍,却后发先至,即使如此,还是眼瞅着师兄被甘井下了毒手。蔡玉和卫东在师父跳出去的时候,已经想到了要去堵截甘井,只是他们一直在想着如何战胜那些迷你器子,却始终无计可得。此时已不容多想,他和卫东都吸引了过半的器子分身,像对付蜂群一般不容一丝闪失。罗瑟由于能力的差别,面对上百个器子的攻击,只有招架之功,早已自顾不暇。史明的处境更是凶险,他一边要护卫着光续,一边又要应对前后左右上下里外全方位的器子之弦,没有谁比他更是焦急。他明白,这样纠缠下去可能正是器子的计谋,拖得越久,就有更多的无辜灵子永久地丧生,因为还有一些器子正在俗子之间横冲直撞,肆意宰杀。史明想到了一个办法,自己可以牺牲一些亚灵子,瞬间增大灵子云的量级,给器子以能力高强的假象,把卫东和蔡玉那边的很多分身吸引过来,这样他们俩就可以利用实力对比的变化来乘机斩杀围攻他们的器子,然后他们再一起剿灭缠绕着罗瑟的那些黄蜂,如此逐个击破,才可以扭转乾坤。但他刚把这个想法通过暗道传给两位师兄,所有的器子分身如同有所感应一般立即聚拢到了一起。面对形势的骤变,卫东马上有了一个不同的主意,她也同过暗道告诉蔡玉和史明,他们四个赶紧聚集一处,让各自的刺猬缠绕起来,构成一个螺锥,然后在器子群里高速地来回穿越,这样就可以刺断那些细小尖锐的器子之弦。但同之前一样,在他把信息传出的刹那,甘井的所有分身又迅速分散,把他们四位分割开来,逐个包围。
秋云那边的局面也没有什么不同。作为虽在圣界但已可入道的高手,对付这些成百上千的迷你器子,他虽然不会受到伤害,但也不能马上取胜,况且自己之前已经同这两位一起有过难分难解的交手。他一边应对着攻击,一边思考着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这两个器子究竟经历了什么,他们的能力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提升,还有他们是如何实现如此众多分身的,这些分身又是如何交流协调的,只有明白了这些,才能找到致命的招术一举致胜。当史明和蔡玉卫东互通暗道时,他也得到了他们的信息,这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机会来观察集团器子的沟通和协调。当所有的分身突然消失不见,沙决重新以一个器子的形态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秋云也豁然开朗,他觉得自己有了一个取胜的主意。
沙决和甘井突然恢复原身是由于史明和卫东的一个小小计谋。在第二次被分割包围之后,史明和卫东几乎在同一个瞬间把之前的两个攻击计划又再次发给对方,由于这两个计划相互矛盾,那些器子截取到他们的信息并进行并时处理时,就如同计算机被同时输入了两个完全相反的指令而程序死机一样,沙决和甘井出于系统自保只能退出分身程序,恢复到单个器子的原貌。
“这是我们第二次交手了。没想到每一次过招都是如此的剑拔弩张。”沙决在复原之后并没有立即展开进攻,秋云乘机说道:“上一次是三位,这一次怎么不见了四口犬先生?”
沙决并没有回答,却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干预我们的事?”
“我不清楚什么是你们的事,请说来听听。”等了半天,见没有回应,秋云又说:“你这个问题也是我们的问题:你们为什么要来到灵界。在没有答案之前,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这些凡夫俗子在上面是些垃圾,在下面是个累赘,还幻想着再回人世,继续他们那行尸走肉的生活,不把他们斩草除根,人类的文明永远不会有质的飞跃。”
“这就是你们来到这里大开杀戒的原因?既然如此,在阳世你们通过控制自然人已经切断了转世再生的途径,又何必耗费心机来到这里斩尽杀绝?人鬼虽然殊途,心念却大体相通。虽然每个灵子的死亡方式各有不同,但无非都是抛弃肉体,由此解放出的灵魂仍然多姿多彩,这就像虽然盆里都有肉,但汤汁却各有美味。他们每一个都是我们灵界的一员,我怎么可以置身事外、看着他们永久地死亡而不管不顾?沙决先生。。。。。。”
“请不要叫我沙决!我的名字是亡神。”沙决突然有些不快,打断秋云,很严肃地纠正道。
“对了,我当初应当想到你们的假名就暗示着欺骗,因为你们莱顿人的命名习惯是依从宇宙里的星体。”秋云不以为意地讽刺说,“亡神,柯伊伯带的一个星体,这么说,四口犬先生应当是冥王,而你的同胞也不叫甘井,他叫魔主,对吗?”
“对,好好记住我们的名字,不然,死到临头,还不知道为谁所杀!”说完,亡神猛地膨胀,变为一个巨大的透明气球,试图把对手笼罩进去。好在秋云反应迅速,身手敏捷,并没有中了圈套。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依然保持着灵子的原本模样同它周旋,耐心等待着那个可以一击致命的时机。
另一边,魔主也同时对自己的敌手重新发起了进攻。他没有像同胞兄弟一样变形,自信地保持着器子的形态,向包围着自己的四个圣子高徒连续地发射着某种高频粒子。虽然不明白它射出的是亚灵子还是光子或其他什么粒子,但史明他们并没有感到这有多大的威胁。难道这个器子不知道圣子的内膜经过长期的修炼已经变得致密无比、难以震散吗?罗瑟对这种攻击毫不在意,他就像一个迎着炮火的战士,与魔主展开了对攻。他一心只想着为秦雨报仇。虽然他们在生前没有交集,但在灵界,秦雨是他唯一的知己,这是一种他在阳世未曾有过的友谊,以前他的交际圈都是一些从钱眼里钻出来的赌徒,没有交心与互助,只有算计和提防。秦雨风趣幽默,虽然他时常吹嘘和卖弄,有时还略带嘲弄和讥讽,但他时常照顾着罗瑟,给了他在人生里从未体验过的温暖。如今好友已逝,温情不再,他心里想的只有杀死凶手,以解心头之恨。
史明、蔡玉和卫东注意到魔主正集中火力对付罗瑟,便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贴近,一起猛地发力,想乘其不备予以重击,这样不但可以替罗瑟解围,说不定还会要了器子的小命。突然,他们感到有些轻微的颤动,以为计谋得逞,以为这种颤动是魔主的崩溃效应,但这个想法转瞬即逝,他们意识到器子并没有受到伤害,正将解体的却是自己。他们每一个都感觉到自己犹如一面正被击打着的大鼓,又如煮沸的开水,内心翻江倒海,内膜极度鼓荡起来,让他们难以自持。罗瑟更是如同狂风暴雨里的一片枯叶,或者滔天巨浪里的一只昆虫,眼见着就要遭受覆灭的厄运。其他三位虽然也难以自保,但勉强可以稳住阵脚,想去施救,却也无能为力。这时,就听见罗瑟的喊叫声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告诉师父,我是刘老大的奸细。。。。我又赌输了。。。。”等到史明、蔡玉和卫东三个转过神来,只见白光短暂地一闪,罗瑟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他们这才明白中了魔主的诡计,它一开始发射量包轰击他们,并不是要打散他们的内膜,而是为了在其中埋下共振的内应;它在最后突然集中火力只对付罗瑟一个,是为了从最弱处下手,逐个击破。下一个对象就是他们三个中能力较低的那一位。
当罗瑟像一颗核桃被魔主的重击砸碎时,秋云仍在耐心地与对手的魔瘴周旋,他想好的致胜战术只有在它变回器子的形态后才可实施。果然,在见到同胞得手,成功消灭了一个圣子高徒后,亡神变回了本有的样子,准备如法炮制,来对付这个更加棘手的圣子高手。可惜在完成变形之后,它才意识到被秋云利用这个时机占据了主动。无论是从他的意念还是从他射出的量包来判断,这个家伙都是在歇斯底里地用舍命一搏的招式在进行攻击,容不得自己有丝毫的机会来转守为攻,所以必须也以同样的火力予以还击,不能被对方占了上风。突然,它感到秋云停止了量包的发射,难道他已经能量耗尽即将衰竭了吗?从截获的意念来看,好像确实如此,他正想着再发射最后一个量包,而且是低能的。就在此时,预期中的最后一枚低能量包抵达了,但也在同时,内嵌灵子芯片里的警报器单元也以最高等级的警告尖利地叫了起来,让亡神一时有些迷惘。还未等它明白过来,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道白光,亡神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撕裂,灵子芯片正在离体而去,内膜里的各个亚灵子轨道正在扭曲。它一下子明白过来,自己乃至自己灵子芯片的程序都被这个人类灵子的诡计欺骗了。
秋云的招术其实可以用一个非常简单的日常现象加以解释。当我们把手电筒的光射向镜子,我们会看见它被镜子弹射回来。其实,它是在与镜子里的电子发生互换。镜子里的电子吸收了手电筒的光子,但因为吸收之后能量增加,发生量子跃迁进入极不稳定的较高能态,于是,它又释放出自己的光子。这个光子就是我们眼睛看见的镜子反光。这个反光与你开始射向镜子的电筒之光其实是两个不同的光子。很多来自古老世纪的俗子觉得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妖言惑众,但早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在西方量子物理学家们为证明贝尔不等式和研究量子纠缠时,早就把它当作了一种常识。秋云一开始以虚假的意念来蒙蔽亡神,让它以为自己一直在猛烈地发射高能高密的量包,于是,它也一直在以同等能量和密度的量包来加以回敬,一是为了反击,二是害怕自己的亚灵子由于外来能量的冲击而发生难以控制的量子跃迁。实际上,它从秋云那儿接收到的只是低能低密的量包。等到最后,秋云又以低能的虚假意念发射真正的至高至密的量包时,亡神毫无准备,自以为还维持着能量的平衡实则完全亏空的内膜被巨大的能量击中,虽然没有立即像罗瑟一样四分五裂,但在高能的冲击下几乎变成了另外一种粒子,再也不是原来的样子。它在错愕之中借着魔主的掩护,倏地逃遁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