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听起来你的这个小情人好像既有先天的美貌,又有后天的才华,这样的美女我最喜欢了。现在落得个死不死活不活的下场,真是可惜,实在可惜。怪不得你整天绕着监狱转悠,原来是有老相好的胴体在里面。这个卫东是不是还舍不得她那半死不活的身子,所以常回来看看?”
蔡玉刚对秦雨说完卫东的事,便有些后悔,对他突然升起一种厌恶之心,觉得他粗鄙而又低俗,便有些不耐烦地回答:“我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见到她了。看见自己的身体被那些男人肆意地蹂躏,她可能心意已决,再也不会过来了。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咱们陌路相逢,就此别过。”
蔡玉本来以为从此再也不会见到这个叫秦雨的家伙,他也不愿意再见到这种庸俗之徒。但冤家路窄,没有多久,他们便再次不期而遇,而且此后,秦雨就开始像热恋中的疯子一般不遗余力地追求着卫东。
那是在蔡玉回到灵界并找到卫东十几天之后,他们当时去阳世最后一眼看望残留的躯体,正准备返回,忽然感应到女人的悲伤。在万籁俱寂的深夜,人类任何细微的情感波折都会对阴间灵子的内膜引起共鸣,而且有经验的灵子会根据不同幅度和长度的共鸣推断出不同的声音和不同的来历。当蔡玉和卫东明白了那是一个女人的抽泣声时,也大致明白了原委。他们寻找到监狱外的护城河边,看见一个二十多岁、面容姣好的女子正缓缓地一步步走进水里。“这个可怜姑娘的心窍被哪个缺德的俗子给迷住了。不知道这个死鬼是看上她了,还是想要找个替身。”卫东说。
所谓的鬼迷心窍是指灵子非自然地、有目的地强行与目标的成熟神经链接,这与婴儿成形期虚灵子或转世灵子与其成长中的神经融合完全不同,这种链接可以是短暂临时的,也可能会长期附着甚至伴随一生。一般来说,神经被其他灵子入侵挟持的人会有以下一些症状:忽然产生一些毫无来由的念头和想法,做出一些自己和别人都不能理解的举动;或者不明所以地成为了完全不同的人,一个自己都认不出的人,心里往往吃惊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说出一些没脑子的话,说出后又异常后悔;有时产生想做出某种疯狂举动的强烈冲动,虽然理智上觉得不可以,但内心的冲动在那一刻难以消除;整日恍惚,难以安心;对任何规则都仇视反感,乃至悲观厌世,有着特别显著的反骨和反叛思维;人生整个是反的,自己憎恨反对的,往往正确或者成功,而自己喜欢肯定的往往错误或者失败。
“要找出是哪个俗子缠上了她,恐怕来不及了!”蔡玉说:“我们得赶紧找一个人来叫醒她,不然她就走到深水里去了。”
“附近的几条街道都是杳无人迹,看来只能叫醒河边平房里的那个老人了,他慈眉善目的,应当可以帮忙。”卫东在回答的同时,已经飘到了老头的窗前。那个叫蒋德龙的老人睡得正香,忽然被一阵尿意憋醒。朦胧中,他不想起床,准备像往常一样忍回去,不然还得去屋外街角的公厕方便。但尿意越来越浓,一种疼痛感袭上心头。老人还是爬起来,摸出手电,打开门,往厕所走去。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没走出几步,就听见护城河里哗哗的水响,还有间歇的啜泣声。他头皮有些发麻,便停住脚步,用电筒往河里照去。光束里,一个妙龄女子正缓缓地往河水深处走去。德龙老人大喝一声:嗨!姑娘!想不开呐!一边叫,一边往河边跑。河里的女孩听到叫声,哆嗦了一下,像是吓了一跳。她转过头,看着跳跃着的灯束,又低下头看看已经齐腰的河水,不禁大哭起来。“你呆在那不要动,我来拉你!”老人说着的同时,已经下了水。
姑娘上岸之后,一再道谢,说下了夜班,便骑电车回家,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停下来,还要往河里走。这几天除了有些感冒,身体不大舒服之外,其他也没有什么症状,怎么会想着去投河呢?德龙老人挥了挥手:那就好,那就好。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我也不带你到我家去换衣服了,我也没有大姑娘的衣服给你换,你赶紧骑车回家吧,省得夜长梦多,又出什么幺蛾子。
看着寂静深夜里电车渐行渐远,蔡玉感慨道:“这位姑娘刚才在水中的啜泣声让我一下子想起了童年。你呢?”
卫东没有回答,反过来问他:“要是还留在阳世的话,你愿意被不怀好意的灵子临时地意识挟持,还是一辈子被意念寄生?前者会让你出现生死意外,后者则令你孤僻自闭,或者总是对别人冒犯冲撞,总之命途多舛。”
“虽然二者皆非所愿,但如果木已成舟,那就只好精进修为,让自己更加地积极阳光,养浩然正气,以圣心之不变应妖魔之万变。”
“姓蔡的,你他妈干的好事!”听见喊叫,卫东和蔡玉都吃了一惊,循着声音辨认了半天,才看见秦雨躲在河边不远处的一个涵洞里,对着他们咒骂:“你为什么老跟我过不去?横插扛子斜插刀,四处管我的闲事?”
“是你?秦雨?我没有坏你的事,相反,我这是在为你做功德。你出来,我们好好聊聊。”
“我才不出来。你要想聊,就到我这儿来。”
蔡玉跟卫东打了声招呼,走到涵洞边:“秦雨,你好!几日不见!你说我坏了你的好事,是指刚才那位姑娘吗?”
秦雨没好气地回到:“不管是不是那个姑娘,你以后少管别人的闲事。上次我上你的当,离开了小凤,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既漂亮又能得手的小妞,又被你搅黄了。你说怎么办?是不是应当赔偿我?”
“那你要我怎么赔偿呢?”
“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就是我们上次聊的卫东吧?”
“对,她就是卫东。”
“确实挺迷人的。这样吧,你把她让给我,我们就两清了。”
“你真是太无耻了!我当初就不该跟你搭话!算了,我以后不会跟你的任何事沾边,因为我们就是相逢不相识的路人。”
“我们俩可以算路人,但卫东不算,从刚才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她就是我的了!”
自此之后,秦雨四处追寻着卫东和蔡玉的足迹,想方设法地接近卫东,像孔雀开屏一样为她幻化出美丽的房屋,又充满心机地让罗瑟代转心意,或者假扮弱者,试图博取对方的同情或帮助,但心上人从未给予任何的回应。万般无奈之下,他决定铤而走险,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要获得每一个俗子都垂涎欲滴的闪蜕,有了它,卫东就会对自己刮目相看,那时就不是自己去追她,而是她反而要来求自己了。
“我可以帮你治愈对卫东的相思,但不能根除你对女色的痴迷,那需要一个人自己去修行认知,从内在心膜的深处去除情色染着的根源。”秋云听完了来龙去脉,对秦雨说:“走吧,我们一起回去。虽然我把酶子移除了,但你还是比较虚弱,需要静养,这几天你就呆在家里,哪儿也别去。明天夜里,那个被称作‘双劫棍’的刘劫会带着他的那些喽罗打手来兴师问罪,你不要出来。我自有安排。”
“你是说刘老大?他来干什么?是不是来抓我回去?”
“跟你没有关系。你尽管在家里安心休养!”秋云淡淡地回答。
第二天傍晚,秋云把罗瑟和史明召集到一起,告诉他们刘劫今天夜里会找上门来,说不定会发生冲突,“现在我们就去维场,恭候他们的来临,不然他们找不到我们,还以为我们做贼心虚。”
自从上次收留了史明,秋云告诫弟子们以后不要再来这里练功之后,几转的功夫,维场已经失去了灵气,徒有茂盛草木,难见氤氲仙风。师父不发一言,两位弟子也都不敢开口。就这样默默地呆了一会儿,史明沉不住气了,他磨磨蹭蹭地飘近了一些,问道:“师父,那个双劫棍今天找上门来,我想跟你说个事。。。。。。其实。。。。。。其实,我是被他们故意送给你的,他们让我做个内应,打探消息,还要盗取闪蜕。。。。。。”
“谢谢你的坦诚,史明。你说的这些我早就知道了。忠厚老实之人是掩饰不了肮脏秘密的。见到我的那一天,你的光泽就出卖了你。一般而言,俗子的外层光泽是想象的呈现,而圣子的光火是光子的自发逸出,修行多年的圣子不但可以看出二者色泽、形状和振动方式的不同,还能读出各自内含的信息。”
“那,那他不是冲着我或者两位师兄来的吧?”史明忐忑不安地小心问道。
“他是来找老六和老七的。他们俩上次把你丢在这儿逃走之后,一直没有回去。”秋云淡淡地回答,但语气里明显有些忧心忡忡。
“那真是奇怪了!他要是来找你要人,或者怀疑是你害了他们,我和罗瑟可以为你作证。”史明激动地说,罗瑟也赶忙称是。
“等他们来了,见机行事就是。”秋云平静地说,想了一会儿,又转移话题,问两个弟子:“那一天,我加持史明的父亲,帮助他恢复体力,你们当时是不是非常地好奇,想要知道我用了什么功法或者法宝?”
见到弟子们纠结着想回答“是”又怕被怪罪心思不纯的样子,秋云接着说道:“当时我没有讲解,是因为你们都还没有修炼到足够的层次,来尝试和体会这种能力。你们都知道量子的隧穿效应,等你们修炼到第三层时,便具有了随时呈现出量子态的自由,你们的波频也会愈加强大,意念也可以传递地更远,甚至可以看透其他灵子的心思,成为所谓的旁心通,更不用说能量的随意穿越和输送。要想达到这样的层次和境界,必须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地修炼,否则只能像大多数俗子那样,在波粒二象性中,渐渐地只剩下粒子性而波却退化了。”停顿了一会儿,秋云又问:“你们知道圣子为什么必须修炼、升华为道子和黑子吗?为什么要往前走、往上走而不是往回走、向下走呢?”
“因为道界以上才是天堂。”罗瑟抢先回答。
“因为。。。。。。那才是灵子的。。。。。。终极意义所在?”史明有些不确定,犹犹豫豫地说。
“说到意义,在阳间,每当想到自己这一辈子的人生意义是什么的时候,人们总是感到非常地困惑。有些人为此痛苦地自我了断,而另一些人觉得,既然想不通,不如索性做个缩头乌龟或者做只鸵鸟把头埋到沙子里,假装人生本来就没有任何意义。其实,如果人生的意义没有正解,那就只有通过反证才能求得,这个反证多少可以让你明白自己活着的真正意义是什么的,这个反证就是死亡,是离世的刹那生起的牵挂念头。如果在死亡的瞬间,你想起父母或者老婆孩子,担心自己走后有谁来养活照顾他们,那你的这些亲人就是你此前活着的意义;如果你牵挂着尚未完成的工作或者事业,那你的人生意义便是成就感和荣誉感。世俗的意义在死亡的刹那才露出头绪;同样,终极意义也只有在进入道界之后,才能让我们食髓知味,豁然开朗。但有些资质超群的人,或者长期修炼的道者,在阳世就可以悟透意义的层次,他们知道如何拉开距离,跳出某一情境某一经历乃至整个人生,跳出它们的设定,回头审视它们,明白那些悲欢离合、喜怒哀乐的相对和有限,然后移开镜头,投向黑暗的远处,借用自己闪亮的双眸,看清灵魂的最初使命和最终归宿。世俗意义千千万,终极意义仅一种。但终极意义还不是我刚才那个问题的完整答案。”
“师父,快看!那边有两个灵子。”史明有些紧张地叫道。远处,有两个光点清晰可见,虽然相距甚远,但依然可以看出色彩的明亮。但他们并没有向这边移动,只是浮在那儿,好似在耐心地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