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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上的记忆

(2023-07-11 17:34:10) 下一个

指尖上的记忆

多少年没有摸乐器了。

昨日收拾东西,发现几把口琴一个都找不到,只有落满灰尘的六弦琴靠在壁橱里,静静的等待着...

那是我二十几年前在旧货店淘来的,一把 Giannini 1974 年版的 AWN 60, 带序列号的那种,巴西玫瑰木做的,当时只花了一百多刀, 是一把音质很不错的古典尼龙弦吉他 – 这是我在念书时曾经渴望过的好东西。

其实,我们有时买一些东西不一定是为了有用,而就是单纯的怀念,让自己的现在和过去某些场景产生共鸣,算是时空伴随吧。“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音”。

这把吉他也不例外,买回来拨弄一阵就放下了,那时情志不在于此。记得十几年前,一日闲来无事,想起它来,拿出来摆弄一下,却发现以前练习的曲子指法都忘了,虽然旋律还是似乎在耳边环绕,清晰可辨。好在那时记忆力还可以,断弹时间也不长,上手还算快,好多曲子很快就回忆起来了。


我的第一把吉他是在大学时买的,四十年前的事了。当时也不懂各种吉他分类,结果买了一把钢弦的木吉他,红棉牌子的,还感觉挺高档的。可是练起琴来才知道,钢弦很剌手,而且音质不适合弹古典吉他。开始学习吉他弹唱倒还是可以,练古典吉他那音质就有点太水了。于是又买了尼龙弦换上,成为一个人头马,不过我的水平也听不出来什么问题。

那时苦练吉他,左手手指肚上都磨出了老茧,硬硬的,用指肚敲击桌子发出的声音比木头敲击桌子的声音还脆,和铁片敲击差不多。右手常年留着长长的手指甲,就像有异癖一样。

当时是有一帮同学一起练吉他的,其中印象最深的是土木系的一个哥们儿,来自张家口,以前练拳击的,手指粗壮。他左手指按弦稳且有力,不像我的手没有力度,让我很是羡慕。我的左手小指小时候受过伤,使不上劲儿,所以弹吉他经常会改用无名指代替小指按弦。对了,据说张行(那时的流行歌曲大咖)也是手指不全,但并不影响吉他伴奏。

这个拳击手读谱也溜到,不像我吭呲瘪肚地半天扒不明白一页乐谱。那时没有吉他六线谱,只有五线谱,把乐谱转换成指法全靠个人的理解,乐谱只在个别复杂或两可的地方才会有弦位和手指(p/i/m/a)标识。我就偷懒,等他摸完了弦,看他怎么弹就学他的指法。所以我们学的曲子都差不多,大多来自陈志的《古典吉他谱》。他对别人扒他的指法也从不吝啬,会认真示范,是个大方的家伙。特别是我还是他的围棋师傅,就更没的说了。

现在有六线谱,还有视频演示,这些读谱工作都变得很简单了,人类进步得真快。不过,那些摸弦的趣味儿也就没有了。而且,各种电声乐器层出不穷,特别是现在AI也加入了,不知道乐器演奏是不是也会像摄影取代绘画、手机取代相机一样,慢慢地在未来成为小众文化,就像地方戏/方言一样,需要“被保护”才能生存。

 

后来毕业了,需要融入社会谋生,吉他就被放下了。直到我去了美国留学,又捡起了吉他。我那时是穷学生,不会花大价钱买吉他的。是一个美国同学,Elliot,把他的吉他借给我弹了一年。那把吉他音质也不错,在那时繁重的学业中让我偷得一时的宁静。现在想想,在那种极端压抑和紧张的生活中,这把吉他带给我的心灵籍慰不可估量。那时不懂事,还他吉他时都没有附上一个小礼物以示感谢,惭愧。

 

这次估计起码有七八年没有弹吉他,原以为不可能恢复了。刚开始拨弄吉他,也确实把乐谱都忘干净了。可是,奇迹出现了,只要我不用心想乐谱,我的手指就可以找到正确的把位和指法;而我一用心想,反而就不会弹了,摸不到合适的指法。真是神奇,记忆在指尖上!我只需清空脑子,跟着感觉走,经过几次无心的练习,居然就可以捡回以前扒来的指法!我有了章鱼的基因,“琴师回来‘都塔尔’还会再响...”。

虽然指法还是很笨拙,但毕竟可以连续着把一些曲子弹下来。基本技能是不行了,别说《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就连《拉利亚的祭奠》中的轮指都像跑马蹄子一样,匀不起来。但我还是很高兴,这可是化疗后记忆力大幅下降的结果,而且化疗让手指神经受伤,一方面对疼痛极为敏感,英文叫tingling;另一方面手发麻,英文叫numbing。这两者同时存在,居然弹吉他还不受影响。

又想起了那个拳击手,他练《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时,感觉自己的三指轮指有马蹄子效果,不够匀,结果就彻底改变轮指手法,用两指轮指,真的很有勇气和毅力,让人佩服。我可没有那份毅力去从头练两指轮指。古人云:琴到无人听时工;我是:琴到无人自己听。

土木系那些同学和我是宿舍的邻居。他们人多,爱玩儿,很合我的胃口,玩什么都够人手,从不缺人。虽然我们没有共同的课程,但那时和他们接触颇多,下棋打牌玩麻将都是和他们在一起。弹吉他也是,可以凑成一个小乐队。真是很怀念那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

 

当然,我找回的不仅仅是吉他曲子,还有伴随着那旋律在脑子里回荡的激情岁月、那年轻时朝气蓬勃的火热年华,还有那青葱岁月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只是那时可未曾想到今日此时。

耄说,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 – 我这弹吉他史是四十年过去,多他两年。来来来,和(hè)他一首《水调歌头》:

万里大洋岸,拥抱落基山。

二十余载飘零,花谢果实甜。

心伴琴棋书画,背靠瓜田绿草,爽夏又一年。

恐手不协力,不敢弄六弦。

身不疲,心无怠,情难眠。

壮年不必憔悴,华发更曾颜。

有主耶稣怜我,亦有如来觉我,万事不言难。

忘却吉他谱,手指渡心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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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6)
评论
枫散仙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容榕' 的评论 : 阿门。
容榕 回复 悄悄话 主耶稣垂听垂怜,有祂作工,万事不难。
枫散仙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菲儿天地' 的评论 : 谢谢菲儿鼓励。
菲儿天地 回复 悄悄话 这篇文的题目好新奇,打开一看,确实是名副其实的指尖上的记忆,好文。:)
枫散仙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迪儿' 的评论 : 谢谢迪儿,今天有感到人的神奇。
迪儿 回复 悄悄话 好文好诗好意境。
肌肉记忆真的挺神奇的。我开车的时候,不用大脑处理,自然控制刹车油门。如果让大脑再识别一下刹车和油门踏板,我反而会犯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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