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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为什么如此懦弱?

(2025-10-10 05:06:48) 下一个

欧洲,真是一个很值得琢磨的地方。这里是现代工业经济的发源地,而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充满生机;这里的人们经常被指为白左,不乏天真善良,但也给自己酿造了很多麻烦;按美元计价的名义 GDP计算,欧盟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在应对俄罗斯的威胁,尤其是在对乌克兰的援助上,却软弱无力。

我们如何评论欧洲?自处型社会在《雅典与斯巴达:我说的自处型社会与竞争型社会的雏型》那篇文章中,我曾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只要一群人以群体的方式生活在一起,有一个基本的、原初性的问题就会不时地缠绕他们:我们应该怎么生活,是更抱团一点,还是更松散一点?抱团意味着更多的约束,更多的个人放弃。但无疑会更有力量,尤其是对外的时候。而松散则恰恰相反,人们会生活得更舒服,更自在,说不定还更有创造力。选择哪一个?整部人类文明史有相当一部分就是围绕这个问题展开的。

为此,我曾提出一对概念,自处型社会与竞争型社会,来描述由此形成的两种不同类型的选择。这里的竞争型社会可以更准确地称之为对抗型社会。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活形态和体制模式。历史上的雅典和斯巴达,就是这两种生活形态和体制模式的雏形。 如果说雅典和斯巴达是横轴上的对照,历史上的丹麦和今天的丹麦,就是纵轴上的演进。据说,在丹麦一官方网站的首页上,就坦荡地写着这样一句话:我们曾经是凶残的维京海盗,但现在我们是世界上最和平的社会之一。

这个问题的实质是个体与整体的关系,更进一步可以演伸为社会的治理体制和权力结构。如果我们用最直白但有点不太确切的方式来理解,就是两句话所体现的理念。一句是,个体的自由符合人性并造就活力;另一句就是,团结就是力量,团结是铁,团结是钢。这是如何组织社会生活,如何构建人与人关系问题的基础性问题。

如果按照这个脉络来理解,现在的欧洲可能就是这样一种自处型社会的模式:自己生活得很舒适,但要和别人对抗,真有点不行。因为他现在的制度模式就不是为这个设计的。有事商量办这一点突出表现在决策的程序上。

欧洲绝大多数国家实行的是民主体制。这种体制与前面所说的自处型社会是相一致的。在一种以人们如何生活得自由幸福为目标的自处型社会,一些重大的问题当然要靠民意以及相应的机制来进行决策。一般地说,在没有面临重大挑战的情况下,这样的决策过程,哪怕是效率低一点,仍然是为人们所乐见的。但在遇到重大外部威胁的时候,这种体制的弊端就开始暴露出来了。人们都在指责,欧洲对乌克兰的援助优柔寡断,整天在开会,议而不决。其背后的,就是民主体制固有的协商妥协、权力分散、多元利益博弈等特点在复杂国际局势下的体现。

首先,欧洲很多国家的政府都是脆弱多数,有的甚至需要与其他政党联合执政。这时民意中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对政府决策产生重要影响,不顺应民意就会失掉选票甚至执政地位。而作为一般民众而言,不可能人人都是世界主义者,或者关心的都是国家大事。人们首要关心的是柴米油盐,是物价福利,而不是世界上的正义与是非。表现在体制上,就是碎片化的多党议会政治。多党议会政治的好处是,每一种诉求都有政治上的代表,弊端则是施政能力受到限制。

前一段时间,德国通过了创纪录的超过800亿欧元的国防预算,但国内也是批评声音不断,如何落地还是一个问题。与此同时,这种脆弱多变的决策机制,也往往导致战略的模糊与短视多变。而在欧盟的层面,决策效率的低下更是显而易见。漫长的协商与博弈、民主体制强调的程序正义和广泛参与,这在国内事务中有时还可能是优点,但在需要快速反应的危机中,则可能成为负担。 欧盟由27个成员国组成,每个成员国都有自己关心的利益和国内政治考量,这必然使得谈判过程变得漫长拖沓。

和平主义人格在历史上,欧洲是战争最频仍的一个大洲。有人统计过,在二战之前的1000年间里,只有15年的和平时光。给人的感觉是,谁和谁都打。从粗线条的线索来说,就有北部的蛮族与南部的罗马之间的战争,西部的英格兰岛国与欧洲大陆各国的战争,有东部的斯拉夫民族与中部日耳曼民族的战争。而在同一民族内部,往往也是战争与冲突不断。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尽管有长达几十年的两大阵营之间的冷战,尽管欧洲是处在冷战的最前沿,但直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南斯拉夫内战爆发之前,欧洲这块土地上几乎没有发生过像样的战争。在整整80年的时间里,整个欧洲沐浴在和平的阳光之下。和平带来的是繁荣的经济,是岁月静好的生活在岁月静好中,生成的是和平人格。这种和平人格在欧洲领导人身上体现得非常明显。马克龙就是个典型的70后,他出生于1977年。其时距离二战结束已经32年,按照时间推断,甚至他老爸可能都没有太强的战争记忆。不但马克龙,就是欧洲其他国家的领导人,也都是在和平的蜜罐里长大的。他们是温室里的花朵,在复杂面前天真,在暴力面前懦弱,他们爱讲道理,不善于争斗,甚至经常是非不分地挥洒道德。于是,在人们的内心中,战争的形象在改变。

美国政治学家英格尔哈特教授在中国政法大学的一次演讲中,以自己量化研究的数据证明:现代富足的生活与人们对人生价值的追求,使得人们对战争伤亡的接受程度在降低。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每天死亡高达2500人,但美国在越战中总共死亡了58000人后,在伊拉克战争中死了3000人后,战争就失去了公众支持。伊拉克战争中死亡美军的总人数相当于二战四个小时死亡的人数,但美国人不能容忍了。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世界上其他地方,比如,日本青年人表示愿为国而战的比例最低,只有10%,德国是30%,也非常低。要知道,这两个国家都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发动者。这种变化表明,现在,他们的生活、生命与战争之间的天平,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是好是坏,如何评说?骂欧洲,现在是一件很流行的事情。俄乌战事,久拖不决,人们想想就窝火,于是迁怒欧洲,骂欧洲;有人指责特朗普偏袒俄罗斯,其拥趸也以骂欧洲来回应,似乎骂了欧洲就可以为特朗普卸责开脱。确实,在一个丛林主义的时代,按照丛林主义的法则,对欧洲的责骂和奚落,可以找到各种合乎逻辑的理由。

但我想说的是,如果我们把眼光放得更长远更开阔一点呢?难道你真的觉得好斗的、时刻准备对抗的、大家拧成一股绳的、杀伐决断出于一人的模式是一个应该努力争取的生存模式吗?因此,我对欧洲会有种种责备之意,但却很难骂得出口。就像面对一个在流氓面前软弱无力的文弱书生一样。也许,这也是人类进化过程中的一种尴尬吧。

 

 

 

作者:孙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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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园居士 回复 悄悄话 同意这个观点。历史充满了野蛮抱团的民族抢掠征服文明舒适的国家的例子。是历史与社会的常态。抱团必定会放弃一部分个人自由,对食不果腹野蛮族群来说,用暂时放弃的个人自由换来抢来的财富,女人,好生活是值得的。Vikings,huns,gemania, goth,匈奴,蒙古,满清无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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